《南孤有遗梦.下》南一晓晓

7、听旧事

　　第二日付熙玥起来时那个小伙在外面等着，付熙玥没有理，一连好几天他都守在客栈门外，也不进去，就是付熙玥出门时他会站起来。
　　小希给付熙玥煮茶，开口道：“姑娘，他每日在门外也不是个事，要不要把他赶走。”
　　付熙玥揣着手炉道：“叫他进来吧。”
　　这几日回春，天气有些冷，恰逢阴雨天，远处雾蒙蒙的，仿佛仙境中的半山腰，总觉得有些不真实，路上皆是些水坑，路人路过时总会溅起些泥巴，泥巴摔在衣服上留下一串印。
　　小希走出门拍了拍少年，他这才站起身。
　　“姑娘。”进去后小希唤了她一声。
　　付熙玥看着他问道：“两次皆是匆匆一面，还没来得及问你，你叫什么？”
　　“阿武。”
　　“家在哪？”
　　“年19，金陵人士。”
　　“你来吴州可是有要事？”
　　对面沉默不语，付熙玥的眼神从未离开过他的眼睛，见他眼中有躲闪。
　　“疑人我不用。”付熙玥直接敲敲茶杯看着他。漂亮的眸子里看不出一丝水花。
　　那人在纸上写下：姑娘可放心，我并不会伤害你，也不会做伤天害理之事，只是，有些事是我的私事，这些并不会影响姑娘做事，望姑娘见谅。若我有一句谎言，不得好死。
　　他眼神坚毅，付熙玥便也缓缓开口道：“既如此，我在吴州这段时日，你跟着我吧。”
　　“不过事先说好，有事提早呈报，莫叫我开口。”
　　阿武感激地点着头。
　　今日天气回暖，矿地又开始运输，一车车的矿运出来，都源源不断地运往京城。付熙玥收到席元煜消息后就准备了。
　　席元煜的意思是想让付熙玥先运送一部分到京城，如今虽是和平时代，将士们能短暂休憩段时间，可从前所用的兵器还是太过于陈旧，需得更换一批。
　　监工的除了付熙玥还有冯斌，不管怎样，在吴州的管辖范围内还是要支会景贤王。
　　付熙玥将此事说给景贤王听的时候，他应道：“既是圣上的意思，那便依将军，不过怕是人手不够，不如我再给将军派一个人，如此，本王也安心。”
　　付熙玥颔首道：“那是自然。”
　　“冯斌！”
　　屋外的一个壮汉走进来道：“王爷。”
　　“从今日起，你便同付将军一起监工吧。”说罢还望了付熙玥一眼。
　　“是！”
　　付熙玥看着坐在主位上的景贤王，眼中闪过一丝迟疑，但还是开口道：“王爷，听说最近这附近有婼羌人出没，不知可否调查过底细。”
　　景贤王嘴角一勾，不屑道：“区区几个商贩，犯得着细查么，将军莫不是太过于警惕了。”
　　付熙玥眼眸微眯道：“但愿，如今边疆局势说太平也不太平，既然王爷这么肯定，那末将也不好说什么了，只是我需得提醒王爷一句，前朝有戌诏之变，而后才有我朝。”
　　说罢付熙玥也并未再赘叙，转身就离开了，她知道景贤王会懂的。
　　果然，景贤王听到后立马变了脸色。
　　前朝动乱的那几年，北面的戎兵力强盛，他们在边境骚扰多年后学着中原人的方式试用着各种兵法，当时中原王朝孱弱，王室千疮百孔，丝毫没有负隅之力，被戎钻了空子，掠夺了城池，屠杀百姓。史称戌诏之变。
　　付熙玥借古喻今，这是在警告。
　　远在千里之外的婼羌王朝此时正火热，最上面的尊位上坐着一位气度不凡的男子，眼眸深邃，一双鹰眼远距人于千里之外，身上裹着一条上好的貂衣，嘴角略微一勾，仿若蔑视一切。那双眼睛极具攻击性，仿佛百里之外也能将人射穿，危险又迷人。他左眉处断裂一截，更让人不敢靠近。
　　他松垮地坐着，而下面站着的人可没这么轻松。
　　“王上，如今我们的兵器充足，人马也足够，何不直接打进他们南朝？”一位长胡子大将义愤填膺道。
　　茄罗芊彦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将刀插进刚刚烤熟的羊肉里，一刀直入心脏。
　　“你是不是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们刚刚安定，各处都在恢复，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还打进，我看你还没到人家边境便要被射成筛子。”一位大臣怼道。
　　“允赛伦，你莫要在这说风凉话，你个懦夫，若没本事就闭嘴。”长胡子生气道。
　　“你...”
　　“好了。”茄罗芊彦转着刀道：“本王自有打算。”
　　允赛伦白了那人一眼，转头行礼道：“那王上，我阿弟那边需要他回来吗，听他们传来的消息，南朝的那位女将也在那个镇上。”
　　听到女将的一瞬间，茄罗芊彦手中一顿，嘴角勾起一丝不善的笑意：“哦？有意思。”他不仅想起多年前的场景，心念道：付熙玥，南朝不知还会容你几时。
　　付熙玥忙了几天，总归是达到了席元煜要的，她在铜井镇的这几日同当地的百姓也熟络了不少，她住的那个小院是临时租的，当时冯斌提议让付熙玥住客栈，但她并不想那么引人注目，便住进了农民家里。
　　这家小院的阿婆人很热情，付熙玥无事的时候总被她拉着聊家常。
　　聊着聊着便说起了这城东的陈家，阿婆打着手中的衣服道：“这陈家原先也算是铜井镇的世家，到了这一辈，陈县令有两儿一女，儿子们都不争气，没有入仕，后来就做起了一些小本买卖，这女儿就是景贤王的侧妃。要说这侧妃也是坎坷，从小丧母，好不容易嫁了个有本事的人，结果还落到了这样的下场。”
　　付熙玥接着她的话问道：“那阿婆可知这景贤王要休陈氏女，我听人说他们的感情挺好的。”
　　阿婆叹了口气道：“人生那么长，人心易变，总归是被时间磨平了吧。当时景贤王来吴州时还是少年模样，与陈姑娘相识，两人情谊深重，到谈婚论嫁的时候陈县令是不同意的。人是好人，可早已娶妻，你应该也听说过，正妻可是左将军之女，两人不论家世还是才貌都是配的，我们这些外乡小户又怎可与京城世家攀谈，陈县令爱女，只想找一门清白人家，让女做正妻。”
　　“后来呢？”付熙玥听得有些痴了。
　　“后来啊，县令拗不过姑娘，且景贤王也有心求娶，便嫁了。刚开始还好，可听说自从小世子出生，两人便不知生出了什么嫌隙，终是走到了这一步。有人说是妻妾不和，王妃善妒，而王爷为了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才伤了心。”
　　“竟然还有此波折。”付熙玥不禁有些唏嘘。
　　阿婆不知何时停下了手中的活，惋惜道：“我们作为百姓，也只是听听，不知真假。”
　　付熙玥点点头，用漂亮的眸子看着她道：“那阿婆觉得景贤王如何？”
　　“不知道，我们小老百姓离这些大官太远了，也不懂什么治理，什么政事。只知道他来后，我们的日子过得慢慢好了。当年吴州出过一件大事，吴州太守龙宗波卸任，好似是犯了事惹怒了先帝。这龙宗波也是该，官他做了，却天天克扣百姓，加重了徭役赋税。我们本身就是鱼乡，靠水吃水，穷的发慌，日子不好过。”
　　“他卸任之后景贤王就调任过来，他让属下教了我们很多生存的方式，虽说根除不了这穷态，但毕竟也能多口饭吃。慢慢地我们这人多了起来，也热闹了。”
　　说着阿婆突然凑近道：“要说起，景贤王是个好官。”
　　付熙玥沉思着，这同她印象里的人好似不同。
　　“姑娘，姑娘？”阿婆唤她道。
　　付熙玥回过神来笑了笑道：“在听。”
　　“姑娘你来了几天了，还没有问你呢，你是京城的人吧。”
　　付熙玥桃红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诧异的神色：“为何这般说？”
　　“我这老婆子呀，活的时间长，也见过不少上京人，除了王爷和王妃，还有一个人。”
　　“谁？”
　　“一个少年。”
　　“少年？”
　　“是，那时候前太守刚刚卸任，我经常去吴州市集卖鱼，有一次下着大雪，徐知府的小厮来请医官，是我儿子去的，听说是救了一个身受重伤的年轻人，我儿子回来后说那少年伤的很重，差点都熬不过来了，最后好多人没日没夜地找药材，寻名医，这才从死神手里捡回一条命。”
　　“后来他离开，我在知府门前看过一眼。所以我觉得你们都很像，凭感觉便能知晓。”
　　阿婆自顾自地说着，没有看到付熙玥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了。
　　徐知府，徐以顺，少年人。将这些串起来，那不就是......付熙玥突然觉得世界说小也挺小的。
　　怪不得当年江逸晨会说他失踪了，怪不得回京后皇上以救命之恩为由为南宫沐和徐宁辞赐婚，怪不得怪不得...
　　可她连听他说出真相的机会都没有。
　　那年的雪下得那样大，原以为只有京城那般将人困在局中，未曾想，这江南刺骨的寒冷差点就要了他的命。
　　她想他们是挺像的，都是在永熙十一年存活下来的孤魂。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宝宝们 最近期末周 刚刚才忙完，今天晚上跨年夜，祝你们新的一年心想事成，所念皆如愿哦
[爱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