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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杏苑 ...

  •   凌风院正堂,身着朝服的陌生男人风流倜傥,通身的纨绔贵气透过室内氤氲的紫檀香一路飘向楚鸢。

      他匆匆一瞥便撇开视线,可即便如此,楚鸢的灵魂却被那束惊奇的目光狠狠抽打一番,而后她愣愣杵在原地,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只恨找不到嵌她入土的地缝。

      “公、子……”楚鸢求救地望向易峥。

      坐在上首的男人一点表情都没有。他越是这样,越叫人害怕。

      易峥沉着脸朝隔扇摆摆下巴,楚鸢僵硬福礼,“告辞了。”

      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听不太清。

      隔扇门轻轻被带上,楚鸢躲进没有外人的一方天地,把压力给到易峥。

      他还回想着刚才春风掀起的裙边,膝盖上搓破的粉色伤痕。

      “知难,你……开荤了?”

      戚许什么时候不正经地凑到耳边,求证似的发问,眼里闪着暧昧的光。

      “哎呦喂——”

      一个肘击,他捂住胸口,疼的龇牙咧嘴。

      “好你个易知难,袭完幽州又来袭我!”

      今日他来坐陪,本是为庆祝易峥封侯之事。年前他领兵奇袭幽州,一举歼灭北境叛乱,一统中原。

      最终,宣王把幽州大捷的册封礼安排在三月廿三千秋节那天。他打算把皇帝贺寿与加封嫡子等同而论,其心昭昭,世人皆知。

      如此狂妄的举动,正好是划分党派、敲打政敌的大好时机。作为易峥的挚友,将门出身的戚许肯定要站在他这边了。

      “昨晚公粮都交了,今儿还这么大劲儿?易侯爷果真威武啊哈哈哈!”

      放眼整个皇城,敢打趣他的也只有戚许了。易知难屋里藏着女人,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易峥瞪他:“你敢管我房里事?”

      “这么经不起逗?”戚许笑弯了腰,瞅了眼他发红的耳根,“听闻你去锦绣轩一掷千金,我都不曾细想。你这棵老铁树怎会往女人扎堆的地方跑。啧啧,果然有事儿,看来那些官家小姐怕不是要日日垂泪了。”

      倚着宣王世子的这重身份,易峥从出生起便是天之骄子,文能舞墨,武能御敌。威名远扬天下,也自然惊动了皇城贵女,成了闺阁少女们日思夜想的心上人。

      “唉,如今久旱逢甘霖,也是罕事啊!”戚许一副过来人模样。

      易峥压着火,“可以滚了。”

      “不是同我打马球?”

      “蓝川,送客!”

      还没等戚许再打哈哈,易峥直接辇他出去。

      凌风院又恢复了平日的寂寥,隔扇门被轻轻打开。楚鸢换好衣裙,怯生生朝他走来。

      易峥还臭着张脸,周身的气压低得可怕。

      “公子,我知错了。”

      “何错之有?”

      “衣衫不整出入居室,还被外客撞见,丢了世子脸面。”

      “膝上可还疼?”

      “……皮外轻伤,不碍事的。”楚鸢对他的避重就轻甚是意外,又解释一次。

      易峥握着案角的手攥紧,关节处早已青白。

      戚许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看她的小腿和膝盖?他也配?!

      他“噌”一下起身,丝毫不顾平日沉稳知礼的做派,“备车!去马球场!”

      *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王府枝红柳绿,生机盎然。楚鸢总算趁易峥不在,溜出了凌风院。

      虽说她喜静喜宅,可比起呆在死气沉沉的屋里发霉发朽,她更想融入自然。

      幸运的是,最近易峥三天两头去马球场。不用在他面前战战兢兢陪侍,楚鸢自在了许多。

      午后的阳光温暖舒适,楚鸢去了前日发现的那处杏苑。推开门的一刹,仿佛回到了小幽山的家。

      清幽小院里的杏花香气扑面而来。浅淡的杏花瓣随风飞扬,吹散满园春色,留下一地芬芳。

      并不宽敞的庭院只有雅室三间,清雅寂寥。院里密密麻麻种满杏树,除去枯井,再无其他。

      楚鸢拿出制好的药囊,想要将它高高挂起。可惜她个头偏矮,伸手去够最低的树梢,依旧吃力。

      她又垫了垫脚,枝条好像有意念一样慢慢下坠。

      与此同时,头顶传过男人清冷的吐息:“还不够?”

      易峥不知何时跑到了她身后,手压枝条,垂眸看着自己家小姑娘。

      “公子!”她一惊。

      记得他午后去打马球,总是申时回府,今日怎么早了半个时辰?

      楚鸢像个被夫子上课抓包的顽皮童子,一时惊得无处遁形。

      “以往我出门,你都来这儿?”

      易峥没在马球场撞见戚许。自从那厮在正堂看见不该看的,被他在马球场接连几天“公报私仇”后,竟也不知躲去了哪儿。

      他今日决定早些打道回府,却见她鬼鬼祟祟离开凌风院,这才一路尾随至此。

      “回公子,爷爷曾跟我说,杏树生杏仙,常掌管人间康疾生老。只要接连七日把药囊挂到杏花开放的树枝上,就能保佑人平安无祸。”

      “那便挂吧。”

      没等来他的冷嘲热讽,楚鸢饶是意外,急忙听话地把药囊挂上去。

      今日的她,身穿淡黄色齐胸襦裙,臂弯上缠着的浅白披帛随风鼓起优雅的弧线,清新俏丽,唯美动人。

      清晰的锁骨之下,是难以掩饰的、鼓囊囊的雪白沟壑,看的人心痒痒。

      杏仙下凡,也不过如此。

      楚鸢双手合十,闭目凝神,展露出易峥从未见过的虔诚。

      不用想,也知道她在给谁祈福。

      片刻,楚鸢睁眼,惊道:“公子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易峥嗤笑:“有么?”

      他既然反问,那就是想让她说没有。伴君如伴虎,与他相处一些时日后,楚鸢渐渐学会了揣度易峥的心思。

      “自然没有。公子乃富贵之人,必然天天鸿运当头,佛光满面。方才肯定是楚鸢看错啦。”

      又在溜须拍马。

      她何时在他面前自在坦诚过?

      易峥自嘲地笑了。

      可在楚鸢看来,这个笑容扬得极其诡异,甚至可以说瘆人。她自然而然把这个表情理解成对她的讥讽和敲打。

      “下次……楚鸢不随便出门了。”她试探着回话。

      “我何时说过不许你出凌风院?”

      “这……”

      楚鸢又搞不懂他了。

      春风和煦,却也不近人情地扬起满树的杏花。落英缤纷,撒在楚鸢的头上、胸口上、臂弯上。

      一只大手覆上她毛茸茸的头顶,轻轻掸去残碎的花瓣。

      少女粉面桃腮,紧张地抿起樱唇,长长的睫羽随着他的动作轻微颤动。

      “多谢公子。我也帮你擦擦。”

      她踮起脚尖,伸手去碰他肩头杏花。一下,两下……

      明明尚隔着安全距离,楚鸢的胸脯却蹭到了他的衣衫。

      个头不高,分量倒重。

      “公子手里拿得是?”

      楚鸢才发现他右手握着封信。

      “去寻阳驿给你取的。”易峥递给她。

      信封有云——“阿鸢亲启”。

      这熟悉的字迹,她绝对不会看错!

      是哥哥!

      “多谢公子!”她激动地两眼泛起水光,差点喜极而泣。

      刚要去接信,却见易峥的手抽走。她心心念念的回信骤然离她远去。

      “帮我清理干净。”

      他双臂环胸,扬着下巴,眼神示意浑身的花屑。

      楚鸢腹诽他故意摆架子,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凑近给他拾掇衣衫上的杏花瓣。

      小手划过他的发梢、肩头、胸膛、手臂……

      那两份沉甸甸的柔软随着动作时不时剐蹭着易峥周身,像撩拨心尖的羽毛,轻柔却难以忽视。

      罢了,何必生她的气呢。要怪就该怪方屿,该死不死的东西。

      楚鸢帮他整理好,眼巴巴望着被他捏在手上的信。

      这人心情莫名其妙好了许多,没再难为她,痛快把信递了过去。

      她抄起信封小跑着坐到枯井边,背对着易峥抽出信纸。

      “阿鸢吾妹,见字如晤。屿得宣王荫蔽,无可为报,只盼为国尽忠,效绵薄之力。北方战乱初息,屿此去江南名为质子,实作说客。江南范衍势单力薄、不足为惧。倚仗大燕宣王府,范贼不敢轻举妄动。阿鸢不必挂怀,兄此去并无性命之忧……

      “北方初定,皆是知难的功劳。他十五岁战场杀敌,破城无数。年前厉兵秣马多时,于凛冬之际攻克幽州城,为大燕立下汗马功劳,战功赫赫……”

      “此人性子冷傲,却非不近人情,他对身边人都是极好的。阿鸢在他身边好生陪侍,必然不受亏待……”

      易峥站在不远处,细细观察她的表情。少女双手捧着信纸,放于胸口,嘴角的酒窝里都荡漾着笑。

      “怎么,还没看够?”

      楚鸢读完信,彻底吃下了定心丸。她两眼发光,“哥哥不会有事!我只管等他回来!”

      易峥脸一僵,旋即莞尔一笑:“怕不是等他回来一起远走高飞?”

      楚鸢被他逗笑了,“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父辈指腹为婚的缘分怎么能说断就断呢?”

      楚鸢一头雾水:“哥哥被我爷爷捡到时都七岁了,我们也并未见过父母,才没什么娃娃亲。”

      “?”
      易峥眯起凤眸。

      原来前世方屿提及的指腹为婚,无非是刻意诓骗,用楚鸢攻破他的心房。

      “公子是不喜欢花吗?”

      楚鸢突然的提问将他从前世记忆里拉回。他道:“何意。”

      “凌风院有些清冷,我想把花带回去养养屋子。”她看着易峥,小心翼翼一字一顿地说。

      这是她第一次向他提要求。其实她很喜欢杏花撒满全身的感觉,一点也不想让它们落在地上化为春泥,烂在地里。

      “往后自己能做主的事,不必问我。”

      他既没说是,又没说否,楚鸢就知道他同意了。

      “还不回去,快被飞萤吞了。”

      楚鸢低头,鹅黄色衣衫上不知不觉飞满小虫。她掸掸身子,胸脯的乳鸽随之抖动,似要汹涌而出。

      “公子在看什么。”

      “嗯?”易峥回过神,忽觉喉咙发干。

      想要不看那里,真的很难。

      “公子?”楚鸢惊诧,“你的脸……”

      “热的。”他冷冷道。

      “嗯?”楚鸢歪头。春日舒爽,何来炎热?

      收到他递来的眼锋时,楚鸢乖乖闭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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