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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争锋相对 ...

  •   秋去冬来,天地间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茫茫世间蕴含着一股别样的冷意。

      因沈韵之前对林抒的当面嘲讽,徐泰对他另眼相待,认为其是个可以栽培的好苗子。后见他家在苏州,实在遥远,不免对人才起了恻隐之心,经常招呼沈韵上自家喝酒吃饭,偶尔也商量商量要事。

      徐泰对他这样好,沈韵心中自是千般感激,只求日后能做出一番大事业,不枉他的关照。

      是日,夜间依然大雪纷飞,沈韵带着些许醉意从徐府出来,眼前是铺天盖地的白,他迷糊中走错了路。

      越走,酒楼里的亮光就越刺眼,越清晰。他站在对面的墙根下,目光疑惑地望向酒楼,随后总算是反应过来自己走错了方向。

      纵是一身厚实的棉衣,也抵不住这刺骨寒意,他冻得直哆嗦,心中暗骂自己出门怎么能忘了可以为他遮风避寒的斗篷?

      他的手脚冷得几乎要失去知觉了,只觉得又痛又痒又麻。此刻也顾不上他长年重视的形象了,像个市井小民一样迅速将双手插到衣袖里。

      正当他沿着酒楼对面的旧墙与店铺想往回走时,对面姑娘娇柔的声音却像一只钩子,勾着他的心往那柔情四溢、温暖如春的青楼里企盼。

      他忍不住瞄一眼青楼,楼外晕染着一层红黄交叠的光芒,跟外面的冰天雪地对比鲜明。

      那里一定很暖和吧?

      这般想着,沈韵任由脚步往青楼处移去。

      还不到门口,脂粉的香气伴着暖意扑面而来,门口一个衣着单薄却是风情万种的姑娘,拿着纱质的帕子朝他轻轻一挥。冷风呼过,卷着那帕子蒙到了沈韵的脸上。

      登时,沈韵冰凉的脸上切实感受到了阵阵暖意,他温柔地拿下帕子,冲她微微一笑。

      这姑娘哪里敌得过江南贵公子这样的调情,立时便低着头轻笑出声,羞涩道:“外边天寒地冻,公子不如进来?”

      沈韵双手拿着她烟粉色的手帕,抬脚便往里面迈,姑娘顺势与他贴近。

      二人有说有笑地往更温暖更火热的里间走去。

      这欢愉还没持续多久,沈韵便察觉一道令不舒服的目光,他的余光左顾右盼,愣是没发现视线的来源。

      直到他跟美丽姑娘抬脚往楼中央的宽大台阶走去,一抬头,一米处是披着狐裘的林抒和一个身着黑色官服的男子。

      他再一细看,那男子不就是大理寺卿姜晋丹吗?

      这两人是......看后面跟着十来个侍卫,应该是来办事的。

      沈韵哪敢挡着林抒的道,一把搂住美女转身就要走。

      “沈主事。”林抒叫住了他。

      阴魂不散,真是阴魂不散!

      沈韵心中悲哀地想,大半夜逛个青楼还能被吏部尚书逮个正着,他可真够倒霉的啊......

      “哎呀,林大人,姜大人?好巧啊,居然在这碰见你们?”沈韵笑得十分勉强。

      姜晋丹为人还算温和,道:“我和林大人来这查件案子。”

      沈韵讪讪点头,硬着头皮说,“二位大人真是辛苦,这么晚了还得查案呢,那下官就不打扰你们了,先告辞了。”言毕,他转身就想跑。

      “等等。”

      首辅大人又一次叫住他,沈韵见他笑得阴恻恻冰凉凉,顿时头皮发麻。

      “最近户部不是又要清算税银?本阁见沈主事你大晚上还有工夫潇洒,看来算账的效率很快嘛。”

      沈韵听了,忍不住嘀咕道:“我这不是太冷了,找个地方歇脚吗?要是不是忘记带斗篷,谁进来?”

      离他近的林抒自然一字不落地听见了,他神色复杂地打量了沈韵一眼,满脸不信。

      嘀咕完的沈韵也后悔了,这借口就算是真的,也没人信啊!

      “咳咳,林大人,下官先告辞了。”沈韵讪讪地朝他一拜,怯生生地瞥他一眼,迅速往外走去。

      一到门口,冷冽的寒风如见到猎物般迅猛袭来,冻得他全身发抖。

      不过相比寒风,显然是林抒比较恐怖,他不敢多停留,踩着厚厚的雪层往家里赶。

      走了几米远,他忽然感觉背后有动静,扭头一看,竟是林抒。

      “他奶奶的。”沈韵低骂一声,警惕地看着林抒。

      林抒却无视他的眼神,双手环胸,审视犯人似地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个遍。

      那一瞬间,沈韵对他的动作莫名产生了熟悉感,好像自己上辈子刚当过犯人。

      还没等他开口,林抒就解开自己身上的狐裘,伸手递给他:“披上吧。”

      这人抽什么疯?莫非是终于明白了自己被他害得多惨,才有了愧疚之心?

      “披上啊,难道要本阁替你穿?”见对面的人迟迟没有动静,林抒眉头一皱。

      “林大人......”

      “怎么?”林抒不耐烦地看着他。

      “下官就不麻烦你了。”沈韵哪敢披他的狐裘啊?到时候他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这政治忌讳中立,也忌讳没用的墙头草啊!

      林抒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冷冷地笑着将狐裘重新披到自己身上,倒退着走了两步,忽然发问:“你吃饭了吗?”

      沈韵被他这没头没脑的一问弄得七上八下,莫非林抒要请他吃饭?

      可是他在徐大人那里已经吃得是撑肠拄肚了。

      “吃了。”

      “吃的什么?”

      “大鱼大肉呗!徐大人还能亏待我啊?”沈韵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闻此,林抒脸上无端带了点笑意,说:“既然你吃饱喝足,还有闲工夫去逛青楼,不如先去把户部的账点完。现在就去!”

      “你!户部又不归你管!”沈韵气急。

      “但是你归本阁管!”

      如今林抒嘴角噙笑的英俊面容,落在沈韵的眼里简直残忍如恶魔!

      沈韵气得胸口疼,见那小肚鸡肠的人转身,他蹲下满地摸索石子,眼看林抒就要远离攻击范围了,他一把扯下腰间的玉佩,猛地往那人的狐裘上一砸,砸完又开始胆战心惊,转身就狂奔离去。

      那边被砸的人微微一顿,转身神色复杂地望着沈韵逃走的背影。随后,目光下移,他盯着掉落在地上的玉佩,最后缓缓蹲下身,将玉佩拾起藏入袖中。

      逃逸的沈韵一面不服林抒的命令,一面又没有敢违抗的胆子,只能痛苦不迭地回到了户部档房。

      走廊外面只有几个侍卫在巡视,整个宫殿空空荡荡,沈韵十分相信如果这时候有人来刺杀自己,自己绝对死得轻轻松松,悄无声息。

      他坐在桌前与叠如小山的公文眼对眼,又是狠叹一口气。

      这些账何时才能算到头啊!他真的恨透了像木偶一样点账!早知如此,还不如回苏州过他的富少爷生活,家里的账会雇会计,压根不会来烦他!

      沈韵最终还是埋头苦干,努力地清理面前的公文。

      待到天边透出一丝光亮,沈韵终于是算完了这些该死的破账!他挂着两个眼袋,匆匆洗漱一番,又赶到金銮殿去上朝。

      他紧赶慢赶,总算是看到了宫门口进来了一群青色大军,顿时如释重负,匆匆忙忙地往那边跑去集合。

      好不容易赶到官员队伍的最外围,他见队伍没有动,心里只是庆幸,如此他就可以穿进去找到户部的大本营。

      东挤西挤,他一路从外围挤到队伍的中间部分,眨眼间,视野豁然开朗。

      刹那间,他总算是明白为什么队伍不动了,官员们两边让路给首辅大人让出了一条光明大道。

      他站在道路的开阔处,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对面躬身的廖惠辉似是察觉到了不祥的预兆,抬头两只眼珠子瞪大了看他。

      随后,廖惠辉的眼珠子就瞪得更大了,因为他看见对面一脸没睡醒的沈韵想往后躲进队伍不成,还不小心地被人挤了一下,并且准确无误地撞到了林抒的身上。

      他和户部的官员们不约而同地闭上眼睛,不忍心再看下去。

      沈韵不是死定了,那是死得太定了。

      这边挂着两个紫色眼袋的沈韵发现自己撞到的人后,吓得浑身一抖,几乎要痛苦得哭出声。

      他的做官生涯估计快终结了......

      他怎么这么倒霉啊!

      沈韵悲痛地往后退了几步,他现在恨不得当场给林抒磕几个头谢罪。林抒则一言难尽地扫了他一眼,道:“本阁倒不至于被你撞死。”言毕,一挥袖子大步向前。

      他立在原地,侧目看见从身旁经过的廖惠辉冲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进了金銮殿,照旧是那个犄角旮旯的地方,他困倦地听着高级官员们给皇帝汇报着全国各地的重要事件。

      皇帝黯淡的眼珠子下方也挂着两个眼袋,他边百无聊赖地听着大臣们上奏,边光明正大地打着哈欠。

      与天子不同,小官员沈韵害怕被那群言官记上一笔,憋哈欠憋到满眼泪水。他频繁地眨眼睛,好把眼泪眨干,心中对林抒破口大骂,恨不得问候他的祖宗十八代。

      下朝后,他照例跟着户部大本营一块走,领头的徐泰显然也听说了他的光辉事迹,看着他的神情中都带了些同情与无奈。或许是自己阵营中的人先出了差错,徐泰今天也离林抒远远的。

      到了户部档房,之前几个关系还算可以的同僚,今日都不约而同地减少与沈韵说话的频率,原先说一块儿去醉香楼潇洒的计划也被搁置在一边。

      沈韵也不傻,心中忿忿不平地想,这群户部官员平时都说要跟徐泰大人共进退,把林抒贬得一文不值,今日自己不过无意撞到了他,这群人就吓得半死,真是一把软骨头!

      愤愤然的他坐在桌前,面前堆的公文都是已经处理完的。他偷偷打量周围忙碌的同僚们,心中蔑然冷哼一声,这群人可别想让他伸出援手!

      如此一想,他生怕户部同僚们又给他安排什么工作,这群人虽说是同僚,实际个个是他上司!沈韵立刻装模作样地开始算账写批注。他看着各式账本上那密密麻麻的字,困意直逼着眼皮子打架。

      突然,员外郎洪亮地喊了一声:“沈怿谙,有人找。”

      沈韵条件反射地站起身,疾步往外走去,不知道又是哪个挨千刀的小官员来送账本了。

      不料,出了档房门口一瞧,居然是安正。他登时双眼一亮,高兴地上前喊了一声“安兄”。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沈韵笑着调侃。

      安正摇头说:“自然是侍郎大人叫我来户部借支出的根据。”问明白是水利的修建后,沈韵立刻进了档房找了前几年的支出根据给他。

      拿到本子后,他并未急着离开,而是压着声音,担忧地问:“怿谙,今日你撞了首辅大人,你要不要去给他赔礼道歉啊?至少表示表示?”

      沈韵一听,脸色登时不好看了,哼一声道:“他本就烦我,我就是去了也没用,没准更讨人家的嫌!再说了,我又不是一把软骨头,何必给这种卑鄙小人赔礼道歉?”

      安正无奈一笑:“怿谙你这人,算了,我说不过你。”

      正当二人打算分手告别时,忽然来了个传信官,沈韵认得他,这人常帮徐泰大人从文渊阁给户部传话。

      他和安正赶紧往边上一让,岂料传信官往沈韵面前站定,低声道:“徐大人吩咐你今日回去给林大人赔礼道歉,让你切勿锋芒毕露。”

      等人一走,安正瞥他一眼,沈韵叹口气说:“这软骨头我是不想当也得当了。”

      安正放松点头,安慰说:“就当是为你日后的硬骨头做基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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