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南飞》彭晗

1、chapter1

　　故事要从一次该死的高中校庆开始说起
　　我叫江郁，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要是说我真的和别人有点不同的话那就是上了将近十六年学，毕业过三次没有一次是考试毕业的。小学的时候假积极天天帮着老师干点猪狗不如的活儿，不久就被同学嗤之以鼻，但还是挡不住小学校是在太差找不到几个好学生，把我就乎就乎的就推荐到了市重点中学当保送生。到了初中学校也是遭人白眼，总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看见了么，这就是保送进来的，其实没有什么真本事的。”偶尔听到这种话我也是睁一眼闭一眼。快要上高中的时候我不知借了什么东风一下子拿了一个全市的物理二等奖，当年正赶上了教改的大潮，我就趁着保送名额的人多眼杂直升了校高中部。成了革命队伍中的投机分子。
　　最要命的是高考，那年刚刚各省市开始自主命题，我空当着学生会的闲职没有什么真本事，好在看看平时的成绩还算说得过去，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到了B市的某知名大学去考了一个小试。没想到一试成名，面试教授说好像看见了经济学上难得一见的知音，本来是半个小时的面试最后被他愣是磨磨唧唧的畅谈了两个小时。我幸怏怏的回家之后没想到不到一个星期就收到了B大的保送申请。我妈美得血压飙到了130,跟学校领导谈感受的时候还假猩猩的说：“其实我们家孩子从小就听话，哎，没办法。”
　　学校老师就是聋子也能听出来我妈是在变相表扬她自己。
　　庞微在听完我十几年的保送史之后，一个抱枕扔过来，怪叫了声“没想到老娘从小到大最最鄙视的败类一族居然和我同床共枕了四年。真是造孽！”
　　我呵呵的把抱枕扔回去，这个时候接到了高中班主任的电话，大概的意思是我可爱的母校即将迎来他100岁的生日，作为一个在母校生活过六年的优秀学生应当回学校参加校庆。看看即将退休的老师，辛勤耕耘的校长云云
　　庞微在我旁边用笔写
　　“什么事？”
　　我不耐烦的回她“校庆。”
　　她写“啧啧，别忘了送礼。”
　　我又写“老娘才不去现眼。”
　　刚要以考研为托词回了老师的时候
　　她写“我也想去看看。”
　　想想我平时欠庞微数不清的中午饭，心里突然有了一点怜悯。糊里糊涂的就答应了老师。于是杯具就是这样开始的。
　　看了学校热情洋溢的文艺汇报演出出来已经是六点钟，我跟庞微说的都是主席台上一堆七老八十的校领导，区领导，市领导，不管看什么演出他们脸上的表情几乎都是一成不变的微笑，微笑，微笑。庞微直说没意思，还说是我把她匡来的预谋影响她考研。她自己咂咂嘴说没劲，就去旁边的小吃店买糖吃，我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的风，让她给我带回来一包曼妥思。
　　我始终不能忘记，那是一包薄荷味道的曼妥思，我平时本来没有吃糖的习惯，只因为从礼堂出来的时候看见垃圾桶里有一个曼妥思的包装袋，突然突然变得好想吃那个糖，就鬼使神差的让庞微买了来，回到宿舍的时候才想起来，就拿出一颗吃。可能是因为我童年时期太少吃这个玩意，以至于对糖的概念已经非常生疏了，就那么咬了一下，其实，我只是咬了一下。
　　“啊！”
　　那时候正在上厕所的庞微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了寝室，劈头就问“怎么啦？“
　　我幽幽的看着她
　　“我的牙被你买的糖格掉了。”
　　。。。
　　“这不能怨我，你难道不知道这个糖一开始是硬的，要在嘴里含一下才能变软的么？”她也幽幽的看着我，“让我看看，你咯掉了哪颗？”
　　那种感觉并不是疼，而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感觉我身体里一直有的某个东西突然掉在地上而且还发出了很大声响，过了一会才感觉疼，不自觉的哎呦了一下，照镜子一看是下面左边数第五颗，我心里不禁一阵庆幸，还好不是门牙，不然我就要在经济学院扬名立万了，可是，那可是我吃饭的家伙啊，怎么办怎么办。我气冲冲的看了一样庞微。
　　“丫陪我牙！”
　　她贼笑的看着我，好像要喘不上气，我怒了，拼命摇了摇她的肩膀。
　　“怎么办怎么办，这是老娘身上的骨啊，被你一包劣质曼妥思无情的咯掉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丫懂不懂！”
　　“要不然我把我牙拔下来，给你镶上?”
　　庞微原来总是跟我强调她一上火就口腔溃疡，她跟我说完这句话以后我突然联想到了她一到秋天就满口烂的嘴。“算了吧，明天我去看医生。”我哀怨的看着正在哀怨的看着我的她，继而又狠狠的瞪了她一样“挂号费你来付，我要教授给我看！”

　　“十四号，江郁。”
　　听到喊号以后我快步走进诊疗室，教授同志正背对着我看电脑，大概好像是一些表格病例什么的。我走到他对面坐下来，深呼吸看着他，我这个人从小就有恐医症，基本上大病小病能不看就不看，但是牙齿关乎我下半辈子的幸福，迫不得已我才来看，在我印象里面，医生和呲牙咧嘴的护士小姐没有区别，喜欢用听诊器色迷迷的在女孩子的胸前面乱划（咳咳，这是因为小时候总是感冒的缘故。）还要开一堆没有实际用途的药。
　　“小姐，你张嘴。”
　　而且我还最讨厌男医生，瓶底眼镜，粗眉毛，声音怪怪的拿腔拿调。
　　“小姐。你张嘴。”
　　沉浸在自己在对医生的厌恶中许久才缓过神来的我，第一次抬头正视我面前的这个教授。以至于过了很多年想起这一幕还是嘴角会不自然的挂起笑意。
　　他要是脱了现在穿的这身白大褂立刻跳上舞台估计没有人会以为他是个医生，英挺的眉毛，自然抿着的嘴，亚麻色的短发，那是我活了二十二年看过的最好看的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敲着办公桌子，跟我说：“小姐，麻烦你做到那个椅子上，张嘴。”
　　“哦，哦。”我自己几乎是踉踉跄跄的做到了诊疗椅子上，心里抽了自己好几千个嘴巴子，江郁啊江郁你个杀千刀的，看见个男的就跟自己在塔里关了十年一样，真娘的没出息。不就是个长得好看的牙医么，至于么。心里有了这种念头，便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换成我那可怜的室友，估计会看见医生就晕倒吧。
　　安安静静的把嘴张开，他用一个看上去很奇怪的手电照我的嘴巴，感觉热热的。
　　“恩，左边第五颗，没有完全掉，只咯掉了一半，另一半还在牙根上。必须要先拔下来。”他说话的声音没有感情，很职业，很教条，这让他在我心里又打了折扣，啧啧，长得好有屁用，长得好能当饭吃么。
　　“怎么样，你要不要今天拔掉它。”
　　“我...”事到临头我居然有了一点点的退缩，要不要拔掉要不要？
　　“你也可以先回家好好清洗一下口腔，明天再来。”仍然是那样的不动声色，他回到桌子旁边写东西，我跳起来问他“不用开药么？”
　　“不用，你先回家刷牙吧，等你决定拔牙的时候再来。”他从蓝靛纸的上面扯下来一张诊断证明递给我，自始至终没有看我。我呆呆的接过来，放进包包里面，这个医生很冷漠，很职业。和我印象里的医生没有甚么两样，可是我的腿好像挪不动地方一样，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或许是注意到了我的不知所措，他抬头看看我，然后冲我笑笑说“没事的，牙不补也没有关系，你的牙龈并灭有损害。”
　　我傻乎乎的回到寝室以后，庞微迎上来，“怎么样，整好了么？”
　　“没有。”我眼神迷茫的看着她“我明天再去。”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迅速的从包包里面掏出诊断证明。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
　　“江郁，女，二十二岁。左第五齿碎裂。诊断人：苏南”

　　这是我第一次因为牙齿的问题看病，第一次那么认真看看我的主治医生的名字。此后的很多年里面，我一直留着这张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