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再爱》案台

5、第 5 章

　　也许，有的人冷淡是天生的。
　　严默对童年的记忆只有母亲和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男人忙得不见人影，母亲总是守着冰冷的大房子，对着窗外的梧桐沉默很久，直到最后最后一丝光亮从窗格移到地平线以下。他靠在母亲怀里，安静，懵懂，只是觉得这个女人很悲伤。
　　男人似乎对他格外好，为他请了很多老师，击剑、书法、礼仪，偶尔会摸着他的头慈爱地夸赞几句，母亲在一旁露出幸福的笑容，这时候，他第一次讨厌起这个男人，也是第一次觉得女人的可怜。
　　那是一个和平常一样的夜晚，或许有月光如水，树影婆娑。
　　灯火辉煌大厅里，洁白的桌布，可口的餐点，他穿着小人西服，有人围着他，香水的味道让人不舒服，他皱眉躲开带着讨好的触碰，并恶意拉了拉桌布，鲜红的液体洒落在年轻女人的裙子上。有个戴着蝴蝶结的小女孩在一旁怯怯伸出手掌，手心里有一捧漂亮的糖果，他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撇开头。女孩的眼里迅速积蓄了泪水，大概哭了吧。母亲走过来斥责他，女孩委屈地抽抽搭搭，墙上的油画泛着橘黄的色泽，柔软的地毯沿着楼梯一直延伸到黑洞洞房间。这些都让他觉得无趣。
　　一个人溜到花园里，有说不上名字的花香，他就这么坐在梧桐树下，感觉身下的草地潮湿、冰凉。然后，一对依偎的身影，以及恰好有那个男人。
　　他静静看了一会，起身。
　　原来星空真的和想象的一样好看。
　　后来，后来的后来，他带着女人离开了那个叫做家的地方。女人看着他露出吃惊的眼神，泪滴落在脖颈，温度有那么一点点烫灼了他的皮肤。

　　“叮咚，叮咚……”
　　门外的铃声锲而不舍地响起来，冲击着床上人的神经。严默冷静如斯也不禁有了些许恼意，赤脚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失眠加上胃痛的后遗症让他脑袋昏昏沉沉。
　　果不其然傅叶之站在门口，先是很不客气地对他的黑眼圈嘲笑了一番，又自认为英俊潇洒地抛了个迷人微笑过来，只是手里提着的餐盒和塑料袋与他的休闲西装好有违和感，严默再次感叹造物主的神奇，这样的生物是来克制自己吗……
　　眼神示意他“别来烦我”，严默直接回去补眠。
　　“小严严昨天晚上去干嘛了？难道是孤枕难眠？啊，也对，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样受女士欢迎的……喂，等等，你居然无视我的爱心早餐！”
　　在某人喋喋不休的劝说下，严默只能牺牲睡觉时间陪他去做“每周的健康运动，”所谓的运动不过是傅叶之的几个好友聚在一起去俱乐部打打网球，最后，也是必然打到高简的酒吧里拼酒去了。
　　傅叶之和他之间有一种奇怪的默契，他本从不做勉强自己做不愿做的事，却对傅叶之有难以解释的忍耐力。傅叶之是个聪明人却也是个怪人，从不踩到他的雷区，不提及他的过去，但近乎执着地试图走近他，改变他，尽管很微小。他允许了这种不愉快的企图，奇异的，这也让他保持最后一丝人类的生活模式。
　　在傅叶之绅士地为他打开跑车的门的时候，严默忍不住嘴角抽搐，鲜红的新跑车，真是招摇啊。傅叶之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挑眉道：“怎么？嫉妒了？还是……”他凑近，眼睛深深看向严默：“你……”不期然地撞进严默那双黑夜般的眸子，调笑的话到了嘴边也说不出来，无声的对视让气氛变得有点古怪。
　　“咳咳，现在十点了。”严默淡淡地陈述事实，忽略了傅叶之眼底闪过的复杂情绪。
　　“蹭”一声，红色的车立刻跑没了踪影。

　　因为是双休日俱乐部里人比平时多，不过对于傅叶之这群人来说是小事，贵宾卡，VIP房间，只嫌没处花钱。漂亮的招待小姐带他们到了场地，远远看到林笑笑坐在地上咕咚咕咚喝水。
　　“你们才来啊，简和阿文他们已经先撤了。”林笑笑站起身来，用毛巾擦了擦微湿的额头，露出年轻干净的脸庞，不满道：“每次都是最后哎，傅少……”
　　“笑笑撒娇起来真是更可爱了。”傅叶之接过毛巾覆在他的头发轻轻揉搓，林笑笑乖乖地低头任他像主人摸着自己小狗一样，抱怨的话说不出口了。谁叫这人一脸温柔无辜，罢了罢了，都是自己心肠软。
　　“对了，今天有个特别来宾哦，好奇的话自己去看。哈哈！我先走了，看好戏去。”林笑笑神秘地眨眨眼睛。
　　看着他最后露出的诡异笑容，傅叶之苦着脸，英挺的眉毛纠在一起：“他们都不要我了，小严严你要陪我……”
　　这才是某人的真面目，可惜众人看不到啊。
　　换上运动装，无袖衫，及膝短裤，俩人都是一身白。严默被对面的人盯了许久，终于不自在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没。”连忙摇了摇头，傅叶之觉得全身血液都在沸腾，定定心神，手腕下压，轻轻一跃，发了个旋球过去。
　　一时间只有“啪啪”的网球落地声和双方逐渐粗重的呼吸，好不畅快。
　　他今天吃什么兴奋剂了？精力这么好。五局下来，手臂也发酸了，严默在休息区甩甩胳膊不解，平时看他打一会就下场了，真是深藏不露。
　　“怎么样，我的水平不赖吧。其实我运动神经超好的，所以以后……”傅叶之突然停住了，望了旁边擦汗的人一眼，严默的脸颊由于激烈运动显出与平常不一样的红润，深黑的发梢滴落下汗滴，顺着脖颈滑至背部深处，整个人居然散发出名为性感的诱惑。
　　傅叶之移开了目光：“那个，你热不热……要不我们先去泡个澡？”
　　有点突兀的转换话题，严默并没有在意，停了一下说：“今天我不过去了。你们好好玩吧。”
　　“奥。”说不上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随即又不经意地问：“你要去哪吗？”
　　“回家。”严默心里很乱，昨天许安然送他到楼下，欲言又止的表情到底什么意思？他们还回得去吗？
　　两个人各怀心思，都没发现对方的奇怪之处。直到严默关上门走了好一会，傅叶之才反应过来他居然让严默一个人打车回去了。匆匆换上衣服，追至出口，马路上早已没了严默的身影。那双总是带着勾人笑意的凤眼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呆呆地望了一会，随后嘴角上勾露出迷人的微笑，傅叶之从容地理了理衣领，丝毫不见刚才的慌乱，他又是那个风度翩翩受众人追捧的傅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