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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玷苍山的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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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水乡,六大镇风情万千。
西南隽姿,风花雪月属大理。
其四时之气,常如初春,寒止于凉,暑止于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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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道上,一辆马车不紧不慢的行着。
段问笙靠着垫看书,时不时抬头看下犹自兴奋地叶祈。
冬至已过,谷底小院外的小溪已开使结出薄薄的冰,而此时的大理,仍旧叶黄如秋,透着马车帘泻下的阳光带着暖意。
叶祈掀开了帘子趴在窗口,金色的阳光洒在他红润的小脸上,就像一只香喷喷刚出炉的月饼。
段问笙下意识的抿了抿唇。
有些饿了……
“祈儿,别把头探这麼外面。”段问笙收起书,一手拉过叶祈,“这道上专给车马用的,要是有人快马加鞭的经过,你的脑袋岂不是要给撞歪了。”
叶祈胆怯的缩了缩脖子,立刻坐正,却还是不放下车帘,指着风景如画的远处,延绵的一片山峦,远远望去,白雪皑皑,银装素裹,“那是玷苍山?”
段问笙换了个位子坐到他身边,“玷苍山的雪,经夏不消,山顶终年积雪,如今一入冬,百里玷苍,便都是一片雪景。”
叶祈望着,眼底竟是不可思议的惊讶,“好美……”
乌敦处江南,虽也会下雪,却极少见到鹅毛大雪,更别说能看到雪覆盖了百里的景象,翌日雪不消融便是很难得了。
玷苍山的美,不是乌敦的婉约。
那是一种充盈了胸膛的激荡,是令人一眼见过便不会忘怀的壮丽。
“书上说,山河壮丽,我一直不懂,今天看了,总算明白了。”叶祈由衷赞道。
从来都被男戒教养的规规矩矩的叶祈,从来都不敢想,生平,他还能走过那麼远那麼远的路,看一看,大姚国的风光。
“大理还是秀雅了些,等冬天过了,我带你往上走,去北方如何?”
“北方是甚麼样子的?”
段问笙想了想,“风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那儿有很多异族,会穿着厚实的袄衣阻挡漫天的风沙,会骑着马赶着牛羊,头戴的结绳缀着铜片,会叮叮作响。”
叶祈听着,眼睛愈发明亮,眼里竟是期待之色,“笙……笙姐姐……”
“等入了春,就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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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镇上,段问笙辞了马夫,带着叶祈入了一家客栈。
小二立刻迎了上来,“客官,您这是要打尖呢还是住店?”
“住店。要两间房,现在我们先用饭。”
“好嘞!”
小二带着两人坐到一处安静的角落,段问笙点了两碟清淡的小菜,切了一小盘牛肉,又叫了两个馒头和两碗面。
小二很快上了菜,叶祈拿了只馒头,剥了皮小口吃了起来,他吃馒头和包子,总爱先剥了皮,直到整只馒头被扒了个精光才一口一口咬着吃,段问笙总觉得,这样的叶祈,像极了一只啃着萝卜的小兔子。
这时,门外进来了两个高壮的女人,小二刚迎上去就被粗鲁的给提了起来。
“哎呦,客官!快放了小的啊,透……透不过气来了。”那小二惊慌的拼命挣扎,抓着她的女人却不松手,粗声嚷道,“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着蓝衣服,身边还跟着只兔子的小贱人?!”
小儿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客官,我这店里,是不允许畜生进来的。”
店家也慌忙从柜台走了出来,应和道,“是啊,大姑娘,您说这男子,定是引人注意的,今儿住店的,却只有那小夫妻一对。”
店家指了指角落的段问笙和叶祈,那女人随意扫了眼两人,女的俊,男的俏,却也不是方才那个蓝衣少年,这才一松手把小二摔在了地上,转身恨恨的踢了脚门板,悻悻离开。
店里三三两两的客人都有些惊慌,那两女子生的高壮魁梧,口气听起来暴躁的紧,方才若是有人打抱不平,指不定会给揍,此时走了,大家不禁都松了口气,店家叹口气,又重新回了柜台。
叶祈是从没见过人这麼粗鲁的,以往在闵家,欺负他的人多半也是言语上讥讽,或是有些小动作的推搡,并不会真的动粗,这会子一幕直让他呆住了,段问笙敲了敲他的头,“小心噎着。”
叶祈赶忙咽下还哽在喉口的馒头,一双眼有些怯,有些新奇的望向两个女子离开的方向,然后回头问段问笙,“笙姐姐,她们,为甚麼不好好问人,非得提着人还欺负?”
段问笙不自然的咳了一声。
好像以前,她也经常剑指着陌生人问想要的问题……
“不用管她们,一些无聊人罢了,继续吃吧。”
“噢!”叶祈咬下一口馒头,想起那两个女人口里要寻那蓝衣小……小,呃,小男人。
那架势,可也不像是妻主啊,倒更像欠了她们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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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膳,段问笙原意打算让叶祈在卧房里休息片刻,但叶祈一心早被这新奇的大理勾了去,执意要去街上逛逛,果然,才不出一个时辰,人已经走的累到眼皮快打架了。
“祈儿。”
段问笙的声音有些模糊,跟在身后的叶祈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哼唧了一声,“恩。”
瞧他连最后的精力都快用光了,段问笙无奈半弯下身子,“上来。”
“恩?”
“我背你回去。”
叶祈迷糊的伸出手趴了上去,段问笙立刻接住他的身子,手牢牢托住他的大腿,起身将人背了起来。
“下次,还要不要听我的?”
“唔……”叶祈一趴到段问笙身上,眼皮就合了起来,喃喃的应了声,“听……”
“手勾紧些。”
段问笙低下头,看着环住自己,露出一截的洁白手腕,眸中色彩浓郁了些。
稍纵,隐去。
回了客栈,段问笙将叶祈抱到床上,仔细的盖上被子才回了隔壁,自己的屋里。
在她掩门离开不久后,叶祈屋子的窗悄悄打了开,一抹蓝影闪了进来。
蓝影轻手轻脚的走到床头,看着睡得安静的叶祈,然后戳戳肩头的一团小雪团,“小乖,你看,是你哥哥耶。”
小雪团伸出粉嫩的舌舔了舔那白净的指尖,然后从蓝影肩头跳了下来,笨拙的走了两步滚到叶祈的脑袋边,蹭蹭,再蹭蹭。
然后拖着圆圆的身子欢乐的走了两圈又摔了回去。
“看吧,我说了,你亲哥哥吧。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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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祈半梦半醒间总觉得有人在说话,脖子里还有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蹭啊蹭,温热的触感让他不禁吓出一声冷汗,睡意顿时一扫而空。
“哟,小兔子,醒啦。”蓝影趴在床沿,一双手撑着下颌,朝醒过来的叶祈咧嘴一笑。
屋内突然出现了一个漂亮的像仙子一般的陌生公子,叶祈惊讶的只拿眼盯住他一眨不眨,也忘了这个时候的第一反应应该是叫“啊——”
“哇哇,真是受不了,太像了太像了。”蓝影突然跳了起来自顾自的跺了两下脚,抓着拱在枕头边睡觉的小胖团提到叶祈面前,“你看你看,我的小乖是不是跟你长得很像。”
“……”
叶祈莫名的瞪大眼,与他鼻贴鼻的小乖伸出软软的舌舔了他一下,叶祈吓得往后退去,贴着墙捂着鼻子,“兔……兔……兔……”
“兔子。”
蓝衣公子好心的接下了舌头打结的叶祈的话,随手把小乖往叶祈那一抛,叶祈轻声惊呼立刻将小乖接住,抓过被子裹住自己与小乖,怯怯的盯住他,“你,你是……”
他记得,用膳时那两位大女子口里要寻的人,便是一身蓝衣,身边还跟这只兔子,那,那不就是……
“嘘,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蓝衣公子挤了挤圆圆的杏眼,从胸口掏出一只精致的锦绣香囊,递给叶祈,“我只是来把这东西交给你,你替我暂时保管着,行不?”
“为……为甚麼?”
“不为甚麼啊。”蓝衣公子见叶祈不肯收,便自顾自爬上了床,将香囊挂上叶祈的脖子塞进里衣,“看你顺眼儿呗,记得,别告诉你隔壁那位俊姐姐噢,否则,会惹来杀身之祸呢。”
蓝衣公子做了个割喉咙的动作,叶祈立刻捂着脖子戒备的瞪他,他不由笑了出声,“好了,我要走啦。”
“小乖。”
怀里的小乖轻轻咬了一下叶祈的手背便跳了下来,笨拙的爬出被子,蓝衣公子把它提了起来放在肩头,“小兔子,我叫唐小昭,再见。”
“我……我才不叫小兔子!”叶祈有些不满的对着要跳窗而出的背影轻声嚷道。
未料对方蹲在窗口,突然回了头,笑得一脸灿烂,“那你说,你叫甚麼?”
叶祈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回答,“叶……叶祈。”
唐小昭狡猾的勾了勾嘴角,“那麼小祈,改日见噢。”
说完,往下一跳,便没了踪影。
叶祈等了片刻,这才一骨碌的爬了起来跑到窗前,四处张望,街上屋檐,哪还有唐小昭的影子。
回到床上,叶祈抱着被子拿出吊在颈子上的香囊,一脸委屈。
糟了,他刚才把名字告诉给了那个,也许,可能,会害他引来杀生之祸的公子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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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段问笙带着叶祈出去,小家伙却是从下午睡醒后便一直有些闷闷不乐,她方想问的时候又掩饰的干笑两声,那笨笨的敷衍手法令她直是哭笑不得。
虽然心中有些疑问,段问笙还是决定暂时不追问。
瞧叶祈的模样,恐怕是憋不住多时的。
果然,没多久,叶祈便拉住了她的袖管,“笙,笙姐姐。”
段问笙侧过头看他。
叶祈小心翼翼的斟酌着问话,“你说,我们下午见到的两个女子,她们要找的公子是甚麼人呀?”
公子?
段问笙挑了挑眉,回想起两人的描述,开口,“一身蓝衣,身边总跟着只兔子,江湖上,的确有这麽个人。”
“是谁?”
“还记不记得我札记里提过的蜀中唐门,她们说的,大抵是唐门的掌上明珠,唐小昭。”
叶祈在听到最后三个字时立马垮下了脸,段问笙戳戳他脸颊一边的小酒窝,“怎麼了?”
唐门。
笙姐姐的札记里写到过,那是江湖的一个神秘门派,专以暗器机关和用毒闻名天下。
那蓝衣公子,居然还是唐门的掌上明珠……
他怎麼会招惹上这麼厉害的人物呢?
现在挂在他颈子里的香囊,该不会是剧毒吧……
叶祈可怜兮兮的望着段问笙,眼眸子晶晶亮亮的,段问笙甚至怀疑,下一刻,叶祈就要哭出来了。
“我……我……”
“笙姐姐,我是不是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