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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喜嫁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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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
咬牙切齿半晌陆岐最后憋出来这么个字。
他现在脑子里除了这个字还是这个字,恨不得问候别家祖宗十八代挨个拽出来批斗一遍。本来好端端在悬崖边蹲着思考人生的,结果被谁一脚当石头块子踹了下来,掉到这么个离奇的副本。
陆岐简直气的发笑。
他想过点儿背,迟早会在这个破地方遇见各种光怪陆离的炸裂玩意,想过被丧尸啃,被野狗追、被手榴弹炸,唯独没想过自己现在这样。
像现在这样穿着喜服,带着盖头坐喜轿里边,还被五花大绑成了个粽子。
这对他一个男性来说无疑比上述假设更加炸裂。
陆岐从那场紧张刺激的高空坠落开始断片,再有知觉的时候就迷迷糊糊看见眼前一片漆黑,接着手腕脚腕传来清晰的勒痛感,还有点经脉不通血,四肢麻麻的感觉。
脑子尽管还没完全清醒,但从所处的环境就已经感觉出不是什么好事了。
作为一个已成年的男性,除却被牢牢捆住的四肢以外,他还可以灵活运用自己的手脚和大脑。陆岐小心翼翼的借着脚尖探索周边,试图搞清楚自己到底掉在了个什么样的地方。
随着脚底向四周探寻,黑暗中传来了沉闷的“咚咚”声,回荡在寂静的幽暗里,并伴随着哗哗啦啦的清脆响声,绵密云集,激得头皮一阵发麻。
这种清脆声近在咫尺但似乎来自外边,只有当他使劲踹的时候动静才最明显,一呼百应,像一屋子金银散落在了地上。
经过几番来回后,陆岐发现自己能活动的区域极其窄小,几乎腿一伸就能到头,甚至正前方的位置腿都伸不直。
像把一个大男人硬生生塞进了一个小盒子里,别扭的很。
不仅别扭,陆岐坐在里头还憋屈,心里特别烦躁。
搞清楚现状后,陆岐就再也老实不住,终于诞生了把脑袋上蒙着的破布甩飞的想法。
年轻人说干就干直接俯身把破布甩掉,甩飞的那一刻新鲜空气入肺,陆岐忍不住多吸了两口,视线也因失去遮挡逐渐变得清明。
此前他一直被动习惯黑暗,没了阻碍后借由外部渗入的月光,反而能将这个狭窄空间看得一清二楚。
整块区域像是铁皮盒子,盒子乍看表面平整,却爬满了密集的细小纹路,不断交织缠绕,细细碎碎的拥挤在一处,撑起这个地方的四周,作为支撑的墙体。
月亮一照,丑陋的就像无数集结的虫卵,深深浅浅的蜗居在这方天地,跟他面对面相交。
陆岐盯着那些深的发黑的细孔发呆,不知道是不是太黑了的错觉,竟然恍惚间看出了一张凸起的人脸砌在了里边,隐约是个哭脸,正对着他在哭。
这里太黑了,他就只能看见那依稀印着一个五官,缓慢蚕蛹着,如同垂面抽泣。
陆岐惊的倒吸一口凉气,随即那张脸就跟感知到了他的举动似的,渐渐隐没下去,与纹路融为一体,彻底消失不见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陆岐甚至无法辨认真假,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所有的一切只是恐惧之中诞生的迷障。
思索过后,陆岐面无表情的挪开了头,不太敢再盯着那个地方看,于是便将视线放笼到自己身上,准备观察捆住手脚的绳结,寻找脱困的办法。
视线落下的那一刻,陆岐顿时发了笑。
原来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会莫名其妙的笑出声。
夜间人虽然会对色彩失去一定的辨认能力,但经过小窗缝隙的光源,陆岐仍旧将身上穿的什么颜色、什么样式的衣服看了个遍。
此刻他不仅被人关进这个憋屈的小盒子里头,还被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换上了女人的嫁衣。
嫁衣红的明艳,一点不受黑夜的影响,浓似血。陆岐平日里很糙一人,这嫁衣附在他身上,居然破天荒的衬得他白的发惨,泛着死人一样的冷青。
更要命的是,衣服费劲巴拉给他塞上去了,也特地挑的合适他的尺寸。可惜给陆岐换衣服的人没注意到一点,那就是他是个男的,胸前没有那几两肉。
这嫁衣只好以既合身又不合身的姿态,紧密贴合腰线的同时,又胸前大泄春光的开合着。
陆岐决定,要能活着出去,他一定要练个胸肌。
……衣服都穿了,好歹再给俩包子呢?
话还没吐槽完毕,就被突然响起的锣鼓吸引走了注意力。黄铜制成的礼器突兀地在黑夜骤然敲荡,鼓点锤击皮面落下发闷的咚咚声,声音由远及近。
每敲击一下,陆岐都感觉离自己越来越近,在他耳里几乎就跟脚步无疑。
咚咚咚咚。
一步一步,以他为中心,朝他袭来。
世界变得极静,狭小空间里,陆岐只能听见自己的喘息和心跳,以及外边近到快要贴耳的锣鼓声。小窗透进来的光线不知何时开始变得忽明忽暗,间接抓挠着他脆弱的神经。
窗外有人!
陆岐瘆的抖动了一下,整个盒子忽地就失去光亮,变得漆黑一片,小窗边不断发出低低的细语,又尖又细,轻飘飘的落在黑夜里。
那东西……不!是那些东西,他们全都涌了上来,俯贴在陆岐被关着的小盒子上,乱七八槽的你一言我一语,窸窸窣窣地不知道说什么。说着说着那些东西好像情绪激动了起来,开始疯狂拍打着箱体,那股清脆的金银碰撞声霎时激荡,挠的陆岐耳膜都快炸了。
锣鼓唢呐的曲调也发生了变化,幽深的夜晚里凄烈地像是超负荷跳动的心脏和女人尖锐的嘶叫。连同那些诡异的细语也跟着撕心裂肺,百鬼嚎哭,嘴里的声音渐渐不成人样,可陆岐却就在这时听出了几个字。
他们说,“快出来。”
出来呀快出来呀……
出来?陆岐心下生草,我这时候出来不得死的透透的?这不是诱杀是什么?我不出去!
刚坚定与黑盒子共存亡的信念,下一刻就被恐惧打碎。
陆岐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早就逼近心理极限,这时候已经将眼睛全都闭上,闭的死死的,一边强迫自己冷静。他被绑的很结实,有路可跑的情况下他也不好跑,万一因为逃跑惹上什么麻烦事,那简直就是加速自己的死亡。相比之间,原地不动反而是明智的选择。
刚分析完,周遭竟出乎意料的安静了,又回到了万籁寂静的状态。静悄悄的,好像这个世界就剩他一个人。
陆岐对之前发生的事情心有芥蒂,没敢立马睁眼。
很快他就在这种安静中,意识到了不对劲。
四周极静,空气中却突兀的多出一股腥甜的味道,并且愈发浓郁,刺激着他还没罢工的嗅觉。
……是血。
陆岐感觉胃部传来了某种不适感。那张还算得上好看的脸也怏怏的,眉头紧锁,睫羽因害怕在黑夜中颤抖,嘴巴抿成一条直线。
被黑暗增强的听力,清晰的接收到了血液在地面流淌的声音,泛滥成泉,不断地在他耳畔放大、传递。
内心好一番挣扎,陆岐终究说服自我,壮着胆慢慢挪到小窗口旁,好半晌眼睛才睁开条缝隙,向窗外定睛瞧去。
他看到满地荼蘼色,出血量大的惊人,沿着石板一路连绵。那些尸体不知遭受了什么摧残,全都成了碎块,东一块西一块的横躺,有的就连脑袋都凑不完整。
满地的,新鲜尸块、脑浆。
以及新鲜的,还在凉夜里冒着热气的碎肠等等。
看到这一幕,陆岐简直把小半辈子所有悲伤都想了一遍,才强忍住没吐在这个狭小的密闭空间,没给胃里的食物熏死自己的机会。
陆岐再抬眼时眼角还挂着憋出的泪花,他以为是自己晃神看走眼,不太确信地看向外边。
地面上的血真的不见了。
短短几秒,消失的一干二净。
陆岐连消化的时间都没有,紧接着他就看见那些零散的尸块正以缓慢的速度黏合,黏合的地方留下了长长的深红色疤痕。他们的速度极慢,像是从一地肉堆里辨认出自己的躯体,再仔细黏结上。
有的复原快的已经找到手了,陆岐就看见他们匍匐在地面拼接脑袋的诡异画面。
脖颈库库冒血,肚子还露着个大孔、全身密密麻麻的红疤痕的一个东西。
然后有的开始打起了架,争夺地上的肠子往自己肚子里塞,又被其他东西拽出来,月光下黏黏糊糊一长串。
窝里个大槽啊……陆岐两眼一闭泪流满面。
屋漏偏逢连夜雨,“砰”地一声巨响,陆岐的容身之所被掀开了。
凉风从背后灌了进来,轻轻抚过陆岐的肌肤,激得陆岐寒毛一路飙升,满耳只剩下了心脏的搏击。
他就像被什么点穴了一样,不敢回头,也不敢动弹。
而他背后,有一只手紧贴着他的皮肤游离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