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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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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着伯父,踩着《婚礼进行曲》节奏,一步一步朝新郎走去,我恍如隔世。
这是我第三次见乌云楠。
这个乌家二少爷,曾是原定的乌氏集团继承人。
他身边,站着代父一职的乌云烈,乌氏新任总裁。
两兄弟,同父异母,感情一般。
有那么一瞬,我以为我要嫁的男人,是这个沉着一张脸的乌家大少爷。
他就站在那,一动不动看我,眼色冷厉,眸深似海。
全江城无人不知的商界野心家,比180的乌云楠还高出半个头,气势逼人,仿若这婚礼是他主场。
乌云楠忽然咧嘴冲目光游离的我笑笑,小虎牙可爱又减龄,将我一秒拉回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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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乌云楠,是高二那年暑假,乌云烈第一次带我去他们家。
夏日午后,知了吱吱叫得欢快。
偌大一幢小洋房,除了住家保姆,再无他人。
乌云烈拿了根柠檬味奶油雪糕,笑着要我同他拉钩,说等大学毕业就嫁入乌家,成为他的妻子。
我羞赧躲开,故意调侃他:“那不行,我以后要回来继承姜氏集团!除非——”
乌云烈急了:“你说,除非什么?”
我咯咯轻笑,俯身偷咬一口他手中的雪糕,酸甜绕舌:“除非你到时也继承乌氏,这样我们就是强强联姻!”
乌云烈呆呆望着我,见我不是开玩笑,很快眼里重现星星:“也不是不行!”
这话刚落地,一身运动装的乌云楠抱着篮球汗涔涔冲进院子,目光生冷地打量我这个初次登门的陌生客人。像审视一个入侵者那般迟迟不肯挪开僵直的视线。
那天之后,乌云烈改了高考志愿,放弃了央美的中国画志愿,改成了和我一样的金融专业。
去大学报到的路上,我问他后悔不,他说不后悔。
他揉揉我额头,真诚满眼,说能与我齐头并进比什么都重要。
乌云烈每回望着我时,我总能在他深邃眼眸中,看到一片星空璀璨。
那时总天真地以为,地久天长的偏爱,都写在这个男孩一双星星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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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见乌云楠,是在他定的一家茶馆。
白瓷杯中不知第几次斟满茶水,邀约的人终于开口,提起乌云烈刚考入高中那会,乌家就召开家庭会议规划他未来,他本人坚持非选艺术这条路,气得老乌总差点进医院,当场废了他的乌氏继承权。可即便如此,乌云烈仍是一意孤行,直到一年后遇见了我,一切都变了。
我不懂乌云楠约我见面净提乌云烈的过往做什么。
更错愕他忽话锋一转来了句,“姜洱,我想娶你,可以么?”
被父亲偏爱的大哥,个人选择变来变去,乌云楠的继承人命运,随之起起伏伏。
到如今,终于尘埃落定,出局。
虽分得一些股权与房产,但乌氏集团的运营,他这个二少爷,无权沾染。
乌云楠有自知之明,以他所学,斗不过城府极深的乌云烈。
所以他需要一个贤内助。
为他加码,有朝一日为他争取更多的利益。
而我,是他最好的选择。
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正式求婚,我并未考虑太久。
千金大小姐一夜跌落成江城人人可讥的穷光蛋,目光所及,乌云楠已然是我最佳选择。
甚至于,高攀了。
成年人的婚姻,计得失,远重于情感。
更何况,我也不会再对任何男人,产生感情。
感情这东西,有钱人用来锦上添花。
而身处困境自顾不暇的我,只抓雪中送炭的现实,比如乌云楠名下可观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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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父泪眼婆娑地将我的手递给乌云楠。
他身旁的男人,下意识往后退半步。
我不敢扭头,怕撞上他的目光,只努力迎上乌云楠的注视。
新郎官是谁,我分得清。
司仪一脸喜气,对着我俩,开始走浪漫的仪式。
司仪问:“新郎,你愿意娶新娘为妻吗?”
乌云楠含笑望着我:“是的,我愿意。”
司仪又问:“无论她将来是富有还是贫穷、或无论她将来身体健康或不适,你都愿意和她永远在一起吗?”
乌云楠点头:“是的,我愿意。”
司仪转向我:“新娘,你愿意嫁给新郎吗?”
我语气僵硬:“是的,我愿意。”
像是在配合他的工作。
司仪很满意地冲我俩点点头,即便我回答时,略有迟疑。
司仪甚是严肃地扫了一眼全场,问:“在场有谁反对这场婚礼?”
话音刚落,原本还人声喧闹的会场,一下整个鸦雀无声。
不知怎地,我头皮一紧,余光掠到乌云楠身后的男人倏然往前一步,薄唇抿成直线,却被身边女人一把拉住了手臂——双双止步!
我的心跟着他们,一悬,一落。
表姐不知何时上的台,她是他的未婚妻,理应制止身边男人任何疑出格的行为。
司仪像是有所察觉,赶忙加快语速道:“现在,请我们的新郎新娘,互相为对方戴上戒指。”
乌云楠懒理身边大哥被拉走,淡然自若地从伴郎手中取过钻戒,小心翼翼套入我左手无名指,抬头看我时已然热泪盈眶。
我的小心脏一顿,戒托上竟是我心仪许久的那粒黄钻,价值不菲。
转念想起这场婚礼取消了父母致辞环节,不由松了口气,侧身接过伴娘递上来的素戒圈,平静地戴到了乌云楠左手上。
就那么一瞬,我恍了神。
第一次发现乌云楠的手原来那么好看。
很像他的。
也是,毕竟是亲兄弟。
这样的场景,我不是第一次经历。
从前就与第一次爱的他,一时兴起,提前模拟过。
当时还互相嬉笑,说以后真到了那一天,闭着眼都不会出错。
是啊,闭着眼都不会戴错哪只手。
就是手的主人换了。
乌云楠见我没来由地失声一笑,眸色跟着微滞,而后顺着司仪的指示,将我拥入怀里。
这或许是全场宾客参加过的最扫兴的婚礼。
连新郎亲吻新娘的环节,都没设置。
并非我不乐意。
而是乌云楠主动提出。
他的原话是,等我真正喜欢上他,再亲吻也不迟。
他说,他不喜欢强迫人,尤其女人。
而我也忘了告诉他,我不会再喜欢任何人,尤其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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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房间脱下婚纱后,换上一身红色新中式的我,入了离舞台最近的一桌。
不用抬头,都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
这种场合,新人尤其是新娘,成焦点也再正常不过。
伯父和表姐都在,他们是我所有娘家人的代表,在姜氏破产后还愿意同我往来。
而剩下的便是乌云楠这边的亲戚,我一个都不认识。
我唯一认识的那一个,却不在席间。
有那么一下,我好奇为何表姐还坐在这进食。
老乌总身体不适,已住院一月有余。
原想强撑着来到现场送上祝福,最后还是被医生护士齐力劝住,不冒这个险。
指定大儿子乌云烈代替他,完成婚礼上父亲这个角色与新人间的互动。
他没料到,他那叛逆的小儿子索性取消了展现父爱的环节。
乌云楠挨着我坐下,贴心提醒我趁这工夫多吃点,等下要轮桌敬酒,是个体力活。
我迎头冲他笑笑,心里暗暗提醒不能再消极怠工。
想拿回姜家的一切,就要认真对待乌家二少奶奶这个新身份。
在旁人眼里,这已是一个金光灿灿的好身份,前世修了福。
抬头夹菜时,目光撞上表姐,想躲,没躲掉。
她冷冷地盯着我,那眼神,似要把我灵魂都凿穿。
我心池平静,顾自夹菜至碗中,细细咀嚼起来。
前两日,她特地找上门来,对我说了一通有的没的。
见我无动于衷,又尖叫着质问我是不是聋了。
我不睬她的无理取闹,只淡淡提醒一句:“我要出门试婚纱了。”
就这一句,像是踩到了她的某根神经,她倏然狂笑起来,眉眼里尽是轻蔑:“烈哥本来还同我说跟你们同一天摆席,给乌家双喜临门呢!”
“我寻思着真那样的话,你这落魄千金的风头岂不是会被我盖过!”
“噢对,还有你那个私生子的老公!”
“我这于心不忍呐,愣是劝住烈哥别这样安排!”
“姜洱,论姐妹情深,还是我对你啊!”
“不过很快呢,我同你就是亲上加亲!”
“你以后直接喊我大嫂吧!别喊姐姐了,我听着恶心!”
给自己夹了颗最爱的鱼圆,本就清淡,入嘴后更是索然无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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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撞见乌云烈与姜萧同时出现,是在读完硕回国后没多久。
那天,无意间路过家里书房,听到老姜与集团元老谈话,错愕知悉姜氏竟深陷危机,已是生死存亡关头。
我没多想,当即决定去乌式找他们的新任总裁。
这种时候,只要乌式肯出手支一把,姜氏就还有救。
我已做好放下自尊的心理建设,希望看在过往种种上,乌云烈能伸出援手。那段没走全的年少感情里,他对我终究是有亏欠的。
等一鼓作气步入乌氏集团,已是下班的点。
在大厅徘徊,待人散得差不多,我才乘电梯上楼。
犹犹豫豫到总裁办公室门口时,我转身瞧窗外,与进大厦时相比,天色已完全暗下。
意识到不能再耽搁,我摆正身子,刚抬头就见乌云烈衣衫不整地从办公室疾步而出,四目相撞,他似乎比我还吃惊:“你,回来了?”
定在原地,呆呆打量五年未见的我。
“噢。”我看他喉结往下一滑,便点点头,下意识错开视线,却瞧见他的身后出现一个打扮艳丽的年轻女人,旗袍的领口盘扣开到胸,若隐若现。
竟是……姜萧!
她的口红划到了嘴角,我仓皇收眼,却偏偏撞见他敞开领口处那一抹嫣红。
一切不言而喻。
他大约捕捉到了我眼中惊愕,眉心微微蹙起,刚要开口说什么,却被身后女人一个上前缠住臂弯:“哎呀,我们的姜大小姐学成归国啦!马上要继承家业了!恭喜呀~”
见我不吱声,她又热心介绍起来:“对了,这是我男朋友,乌云烈!你应该不陌——”
未听完她的炫耀,我便转身,匆匆跑掉。
是——逃掉。
大二那年,还在热恋期的我,遭遇了断崖式分手,来自乌云烈。
我哭着要一个理由,他也只冷淡给一句:“我喜欢上了别人。”
我非逼问他那人是谁。
可直到抬脚上了留学的国际航班,都没等到他的回答。
所以,兜兜转转,那个“别人”,竟是姜萧?!
好吧,我不得不承认,我败得一塌糊涂。
却不知败给了谁?
败给老姜,没有好好经营姜氏集团?
败给乌云烈,将山盟海誓当玩笑说弃就弃?
还是败给姜萧?
被电梯载着下楼,压在心头五年的委屈终于决堤,泪如雨下。
年少不知真心为何物,直到真心喂了狗。
与乌云烈是初恋,浪漫开始,仓促结束,突如其来补的番外还特狗血。
可能像我这样后知后觉的傻子,才有这样奇葩的剧本与剧情吧。
但从走出乌氏那一刻起,就算被挫骨扬灰,我都不会低下项上头颅,向乌云烈乞求一句救姜氏。
而或许是我稍纵即逝的上门拜访,让彼时已掌握集团实权的乌云烈,产生了怜悯之心。
姜氏集团最终轰然倒坍,破产清算阶段,原本无意向的乌氏突然出手收购,从此再无姜氏。而乌氏集团这些年发展如日中天,稳占行业龙头一席。被寄予厚望的下一任掌舵者乌云烈,更是业界仰望的商界巨擘。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的人。
所以像乌云烈这样的天子骄子,也逃不过“滥情”的标签。
不过,只是我贴的。
一个失败者,给一个成功者贴反面标签,也没人在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