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迩臣》舟承

2、训练

　　“让一让，让一让！没点到的靠边去！”不知谁扯着那破锣嗓子大喊，可惜没谁理会他，军营上下一片欢腾，人都在往城门涌。
　　彦宁是被这帮人脚步声惊醒的，起来后就发觉外面吵的要命，腹诽宋迩那厮莫不是被底下人给反了，出去随便拽了个人问出了什么事。
　　这是个年轻男人，看样子是个后勤兵，身材瘦弱些还一股书卷气，看着彦宁的样子愣了愣。
　　“哨兵报上来的信息，狼崽已经到了此地，将军要带人去对付了。如果大人要去找将军在下带您过去。”
　　彦宁有些意外。这事她从昨日那探子嘴里听说了，想着大抵是要打仗了军营上下会忙得不可开交，她还是保命要紧，完全没想到闹得跟过节似的。
　　她眼睛往城墙上扫，果然看着有一个矮了身旁人半头的人身披铠甲站在那里。
　　听说对方手里面没什么远程兵器，她也就随人一起爬了上去。看着城外延至天边的绿茵草地她只觉得心旷神怡，这片也并没有什么南草部落和烟火气，极远处的一些小黑点倒极有可能是那什么所谓的狼崽。
　　“哟，彦大人也来看热闹？”老远就听到的那个破锣嗓子不知什么时候就凑了上来，中年男人看着很有几分憨厚，但连带着脸上那些刀疤又平添了几分威慑力。
　　看彦宁没搭话，他似乎又才觉察地自己的失礼，大大咧咧一拍脑门。“抱歉抱歉，忘了这是头回见，我叫黄岩，是给大将军打下手的。”
　　“黄将军好，久仰大名。”彦宁笑笑，又歪着身子去和他身后那人打招呼。“宋将军也好。”
　　宋迩矜持地点点头没出声，黄岩直接一把揽住她的肩拽过来，笑眯眯地对彦宁道。
　　“彦大人也是被这个阵仗吸引的吧？像这种十拿九稳的小冲突我们都不把这个算打仗的，看谁自愿上，底下呢还有人掏钱打赌，当个小彩头！娱乐！彦大人要不也参与一下？”
　　“我就不了，我那几枚铜板不好丢人现眼。”
　　“这有什么的！不过彦大人不想赌钱倒可以玩个更大的，这个家伙——”黄岩亲昵地拍了拍宋迩的肩，又指了指不远处一群年轻小伙子。“才被人打了赌，谁拿到狼崽首级谁就坐两天将军的位置。她年纪不大，但经验丰富，依我看是太欺负人了，不如彦大人给她指个招让她试试，也算找点乐子。”
　　“就不麻烦彦大人了。”
　　“嘿，你可真是不留情面，欠着我人情呢，你说了可不算数啊。”宋迩觉得麻烦想拒绝，伸手去扒黄岩胳膊，可男人劲大她挣扎半天也没用，转而抬眼去看彦宁，想起她昨日那混吃等死的态度居然放下了心。
　　“那就听黄将军的，我也参与参与。”
　　彦宁表情耐人寻味。她其实对他们所谓玩的这些没什么兴趣，可看着宋迩吃瘪她莫名暗爽。
　　宋迩叹了口气，撇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的样子。黄岩倒是高兴，松开宋迩在她背后一拍，揽着另一人又走了。
　　“没想到你们这军营，将军的位置还可以暂且让给其他人坐。”
　　“只是他们散漫爱玩，既然没有威胁，那又有何不可。”宋迩淡淡，却没让话题继续下去抬手指了指不远处讲解起了敌方的情况。
　　彦宁只觉得宋迩还真是无趣，自己明明是在打趣她，她却不懂顺坡下驴的道理，马上又把话题掐死了，于是只是敷衍道。
　　“不知道将军会不会用长刀？按你说的，南草狼部落惯爱弯刀，你们习惯将其斩于马下，可若在马上直接斩首岂不更方便？”
　　宋迩皱眉。“最初对付时他们前人也是这样做，可南草人凶悍一人可抵我们两人，因此容易失手反被他们反扑，于是改变了策略。”
　　“若是策马再快些，拿柄长刀，杀了第一人，也有很大可能来人支援，此时再用旁光确认，一开始心里就有了数那不就不但不用躲，还能再斩一人？”彦宁胡诌道。
　　她不习武，对这些事情也没什么兴趣，若不是刚才为了逗宋迩她也不会接下这个事。
　　宋迩却相当认真，似乎在考虑这个方法的可行性。没过多久鼓声响起，她往城外一看果然是自己派去的人赶着一小群南草人过来送进了提前布置的包围中。
　　她健步下楼，临门却皱了眉。“彦宁呢？”
　　一旁将领恭敬道。“彦大人方才独自一人就往营里去了。”
　　外面吆喝声更响了，宋迩有些头疼，扔下一句“派人看紧她”便飞身上马，赶着城门开启策马往外去了。
　　除开她以外，外面还有二三十来个年轻士兵，都是因为这次实在难度不大，又有宋迩亲自坐镇有人自告奋勇也就让他们来历练历练，感受一下。
　　或者说按黄岩的说法，新兵与老兵不同，看宋迩一介女流而不服的大有人在，宋迩不爱亲自管理倒是可以借着这种机会长个威风。
　　她自己倒是不在意这方面，只要不违反军纪军规她不会管那么多。
　　黄岩还操着他那破锣嗓子在上面喊宋迩，非要叫宋迩去露两手。宋迩却烦透了他，握着长刀牵马杵在原地。
　　既然是要让新兵们锻炼，那就应该给他们留足空间。
　　新兵们才来不久，还没有机会上阵杀敌，如今真到了这个时候只觉得热血沸腾，面对着哪怕远比自己强大的种族也都把害怕抛之脑后。
　　狼崽带出来的不过十来人，可如今竟然因为一时失策全部都要折在弱小的明国人手里，并且还是被当做练手工具，他不甘心！
　　与其夹着尾巴灰溜溜回到部落，他宁可在这里与他们鱼死网破！
　　“阴险的明国人……！”
　　狼崽咬牙切齿喊道，毫无征兆地往看上去最弱小的明国士兵身上扑，猝不及防间那人也并不闪躲，举起长刀挡下他劈来的弯刀，并牢牢接下。
　　他还未能为自己竟然能挡下敌方将领一刀而欣喜，却突然被一股蛮劲儿给强压下，眼看兵器就要脱手，好在另一边的同僚及时赶到出刀这才迫使他暂时收刀。
　　“布阵布阵！不要乱了阵脚！”宋迩喝道。
　　方才狼崽突然袭击的同时其他南草人也不约而同地发起攻势，其迅猛程度的确让他们差点乱了阵脚。好在人多势众，互相配合才没有陷入苦战让对方钻了空子。
　　宋迩的声音犹如敲响了一道警钟，众人快速又围成了一圈，褪去浮躁握紧长刀严阵以待。
　　这个人与长刀刀汇成的圆圈慢慢缩小，刀尖一点一点往中心逼近，本以为已经是胜券在握，却没想到狼崽突然提起一个人往旁边砸去！
　　此时他们的活动范围已经很小了，他这样一折腾自己和被提起的那人都被切伤了，但也因此他就用这个人肉沙包把一边两个士兵猝不及防的砸下马，自己则是持刀往缺口去冲，且专往马上砍，马匹受了惊吓变得难以控制，险些摔得人仰马翻！
　　众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虽说外面还有一圈人围做保险，可看着狼崽那乱砍乱杀的样子，大有要玉石俱焚的架势！
　　跟遑论和他一伙的这群家伙也都是离群野狼，都是一群狂人！他们中大概也没有人会想着能够脱身，索性放开手脚在这一小方土地大肆冲撞！
　　有些人打起了退堂鼓。
　　他们本就是将此当做一场训练，可不想把命都赔在这里，死在战场上好歹也算是荣归故里，可是死在训练中那算什么！更何况他们绝大部分人都负了伤，难道真要他们拿命去拼不成？他们现在可还没有这种觉悟。
　　愈发疯狂的狼崽脱离控制，手拿一柄弯刀起手大开大合，疯狂追逐那些武器脱手甩下马的士兵，试图将他们碾碎在铁蹄之下时，一柄长刀兀然出现在他面前！
　　宋迩迎着他刀锋而来却毫无惧色，狼崽被这出人意料的变化一惊，甩刀就要往她身上砍，而在马上行动不便宋迩只得避开要害，硬吃下了这一刀，好在虽然砍在手臂上，伤的却不是她的惯用手，宋迩趁机一刀封喉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又几乎想也没想用刀柄往旁边一捅，将狼崽援兵击下马去。
　　“你们还在等什么？！”她一声怒吼，瞬间又燃起了士兵们的斗志。
　　新一轮的缠斗又开始了，不过对方毕竟头领已死，群龙无首显然已无再战之力，宋迩斩首的举动则激励了己方将士，莫说在战场上这帮人，就是城墙内光听转述的那些人此时也热血沸腾嗷嗷直叫。
　　看局势稳定宋迩也就调转马头，那些想来拦她报仇的南草人也是有心无力，她顺顺当当回城下马，这才有机会抹一把脸上的血。
　　几个老将高高兴兴。“你看看你看看，宋大将军每次都说谁斩首领袖，就把将军的位置让给别人坐一坐，可哪次又真给人机会了？”
　　众人乐开花，看着宋迩的目光越发敬畏，宋迩不以为意，看着角落里黄岩对她使眼色便嘱咐军医准备着给人包扎，自己单独去了。
　　“怎么了？那个探子还真选了今天报信？”
　　她说着，随黄岩走进了一处营帐。黄岩状态不太对，脸色发红怒不可遏，而营帐里面则是伤痕累累捆的像个粽子的探子。
　　宋迩意识到情况不对。“怎么回事？我不是特意叮嘱过的看着他？难道……”
　　“对，真让这孙子得手了，还不清楚他用的什么手段，但以这两天情况而言，与他合谋的只可能是彦大人一人。”
　　黄岩点点头踹了探子一脚，脸沉的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