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县令修仙笔记》非想非非想

15、君本寂寞谁须记，我是相思自断肠。

　　我叫栖碧，是雪弗宫宫主，我爱的人叫苏风川，是落漈水宫的主人。我爱了他多少年呢？我已经年纪很大了，具体时间记不清了，隐隐约约记得有快有两千多年了吧！

　　一千多年前，正逢王朝迭代。我的父母是前朝旧臣，不肯以身侍贼，所以在一个雨夜乘看管我们的士兵避雨连夜驾了马车带我逃向山林。

　　父亲说以后我们在山间开辟一处庄园，自此不问世事，何等逍遥快活。

　　那夜雨太大，雨水渗进了马车，本来体弱的我就生病了。

　　父母愁急无计，深深的陷入懊悔中，他们见我元气大伤，又没有郎中药材，眼看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父亲渐渐有了回到城市替我治病的想法。可是我们一家的捕文已经张贴到了全国，只要一进城市父亲必然会被抓住。

　　孤臣孽子，何以为生？

　　我头脑昏沉，但是有个信念告诉我，我绝不能让父亲为了我曲膝伪朝。

　　有一天趁父母采药我一个人拖着沉重的身体迷迷糊糊朝太阳的方向走去。

　　我很小的时候就想知道太阳是从哪里升起来的，当命悬一线的时候我的脑子里也只有这一个念头，“我想去太阳升起的地方看看。”

　　模模糊糊不知道走了多久，渴了就喝溪水，饿了就吃点野果。

　　有一天我不知道吃了什么果子，浑身长出了绿毛，但是人也越加精神了，病气突然就消失了。我知道我可能误食了仙果，虽然变成了一个绿毛怪人，但是好在病好了。

　　我凭着记忆往往回走找到我父母。

　　我父母见我一身绿毛刚开始快被吓死了，继而又喜极而泣，只要人活着，无论怎样总是好的。

　　后来有一次父亲打猎在山中救了一个人，那人带我们去了深山之中的一处世外桃源。

　　那处世外桃源叫碧云村，刚好暗合了我的名字栖碧，父母大为高兴，从此我们一家人就在碧云村住了下来。

　　碧云村也是前朝旧臣的避世之所，因为地势险峻，所以与世隔绝，成了一方净土。

　　第一代村主带领大家开辟农田，兴修水利，制定村规。

　　村中人人平等，互相友爱，刑罚制度赏善罚恶，一视同仁。真是美好到极处。

　　我一身绿毛不愿意见人，因为小伙伴们都叫我绿毛怪。法不及幼童，我父母无可奈何，我自己生性柔仁豁达，虽然不以为意，但是总不愿意见外人。

　　有一天我去村中医馆中替我娘抓药。

　　大夫看我一身绿毛说，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仙果灵药？你这一身绿毛是因为你不懂烧炼灵药所以长出来的，如果有一天你命大能遇上一个修行人你可以拜他为师，让他教你怎么练化丹药，然后你这身绿毛就可能褪掉了。

　　我喜出望外，本来已经决定孤独一生了，没想到居然有方法让自己恢复如初。

　　从此就把这件事默默记在了心里，没事干就往村外跑，或者找大夫看他的药典，不知不觉就认识了许多药材。

　　有一次几个孩童笑话我出来吓人，那天是我生辰，突然悲从中来，哭看起来。

　　这时一个哥哥走了过来，大声斥责孩童不该如此顽劣，并嘱咐其他孩子以后不许欺负我了。

　　那个人叫苏风川，是村主的孩子。

　　当我见到他，我知道，我此生再也不是从前的我了，一瞬间我判若两人。

　　从此以后我就经常找借口去他家找他。

　　他待我甚好，好吃的留给我，好玩的送给我，丝毫不介意我是个奇怪的人。

　　十八岁到三十岁那些年有许多人上门提亲，但是他都婉言拒绝，我喜出望外，但是也不太理解。

　　他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女子没有什么兴趣，甚至有些反感。

　　我问，那你反感我吗？

　　他一笑置之。

　　我知道，我这副鬼样子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我，但是没关系，他是月光，能够冷冷清清的照着我，我便知足，人不可太贪心，尤其是对爱的人，贪心会带来劫难。

　　三十三岁那年他想出家修行，村主知道他心志坚定，便不再为难他。好在村主还有其他孩子可以培养，便准许他出山修行，只是嘱咐他经常回村看看。

　　我说想跟他去，他摸了摸我绿发说，此去自己也是前途未卜，怎好带我。

　　我哭得死去活来，他就是不松口。

　　那夜我睡着了，他偷偷出村了。

　　第二天我辞别父母也出村了。可是天大地大，我去哪里找他呢？

　　好在我命不该绝，碰到了师傅。师傅觉得我仙根仙骨，心底纯良，是可造之材，便把我带回了山上。师傅教我内练之法，我一学便会，不久就褪去了一身绿毛。因为小时候误食了许多仙果，所以体质不同于普通人，修行起来格外快。不到两百年便能元神出体了。

　　那些年我一直问师傅他的情况。

　　师傅只说我们两个无缘无份，让我死心。

　　可我如果能死心，怎么两百年了，我还是忘不了他？甚至从前点点滴滴都越记越清楚？

　　两百年中我随师傅在海内海外，九天之下各天各地采药，而我背着师傅四处打听他的消息。我们将采来的药种植培育，后来灵药越来越多，引得许多人眼红。

　　我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兆鹤晨。

　　彼时兆鹤晨还是个孤苦无依的小孩子。有一次我同师傅云游到城市中，见到一个孩子在卖身葬父。那孩子双目蕴神，神情坚毅，若是好好培养将来定是神仙中人。

　　师傅将兆鹤晨带到山上教他一些功法，顺便让他做些粗活磨练筋骨。兆鹤晨执意让师傅收他为徒。我师傅却说，以你的根器，让我收你为徒实在是浪费良材。将来自有传道之人授业于你，你且在这安心修习，将来自有你的好处。

　　师傅飞升之际对我说我情孽太重，本是一副天仙根骨，可惜因情自误前程。劝我早日看开，放下执念飞升灵空仙界。
　　然后说苏风川在齐云山有难，让我和兆鹤晨助他一臂之力。

　　说完师傅便兵解，元神默默微笑，闭眼飞升紫府了。

　　我和兆鹤晨赶到齐云山的时候苏风川已经身受重伤了，我们合力将他救了回来。

　　我给他用各种灵药煎的药汤他不喝。

　　他笑着说自己从来不屑于借药石之力疗伤练功。

　　我看他身负重伤，却谈笑自如，以一己玄功默默运气疗伤，对他更加痴心，这真是个好奇怪的人，捉摸不透，两百年了，他仍然让我着迷。

　　兆鹤晨用心服侍他，他感念兆鹤晨救命照顾之恩，待他格外好。

　　后来他修书一封让兆鹤晨去北极冰川某个地方找一位道行深厚的地仙拜师学艺。

　　三百年后听说兆鹤晨已经证道飞升了。

　　以我资质本来早就可以证道飞升了，可是我放不下苏风川。

　　我知道，他是我的劫难。纵使我褪去绿毛，显出本来姣好面容，他也不肯多看一眼，待我一直客客气气。

　　我等了他五百年，他说，栖碧，我并非有龙阳之好，只是从小不喜欢女子，我不知道什么叫爱，五百年了，我不是不知道你在四处找我，我也试图问我自己是不是能和你在一起。可是我的良知告诉我不能，我不是不喜欢你，我是谁都不喜欢。我不知道什么叫感情，我自己都没有的东西，怎么给你？

　　“风川哥哥，你不必爱我，我只求能留在你身边足以，让我来爱你好不好？”

　　我并非不知道廉耻之人，可是遇上他，我整个人就变得像风一样，没有骨骼没有棱角，轻飘飘地甚至连自己都看不清了。

　　“栖碧，你这般痴法，怎是修道人所为？近年来我在落漈之地深渊建造了一处水宫，意欲借混沌之力练混元归墟大法，你我就此别过，祝你早登仙途。我因为自己太过傲气不愿拘束，宁愿做个不死之身的散仙也不愿意飞升灵空仙界，而你不一样，我希望你有成就。”

　　我要什么成就？没有你，纵使朝碧海而暮苍梧，以不死之身逍遥宇宙千年又有什么意思？

　　后来我用了一百多年的时间在落漈上空临空而建了雪弗宫，将诸天神药圃搬到了雪弗宫，从此一上一下千年未见。
　　两百年前我得到一部非正非邪的道书，如果练成功便可以透视幽冥。我一心想看看苏风川怎么样了，所以冒险修炼此法，没想到走火入僵，身体枯僵了两百年，直到前段时间才借银魄金魂草等诸多灵药恢复自如。

　　我渴求见他一面，但是落漈之地是混沌所在，我的身体因为走僵而元气大伤，我又不肯舍肉身飞升灵空，所以只能借水中化生灵兽乌龙替我避水开道潜入落漈。

　　“兆隶，你知道为什么我对香琪那么宽容吗？因为我看见她就像看见了我一样。她甘受真火焚骨之痛也要改容易貌，只为心爱的那个人一句戏言。我太懂什么叫‘情动于中，百死不悔了’，我不忍心苛责她，就像我想再给自己一次机会一样，我想再问问他，一千年了，你的心动过一次没有？”

　　君本寂寞谁须记，我是相思自断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