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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这场训话最后以洪主任的“每人三千字检讨,下周一大会上念”为结尾。陈喻低头挨训,脑子里想的都是“省省吧洪主任我们听不进去的”。
      清晨的烈日同样灼眼,他的嗓子眼干得快冒烟了,还得强撑着挨训。
      洪主任咳了一声,那句“你们先回班”还没说完,在场的几个都没反应过来,陈喻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还有陆景。
      洪主任看见两人几乎同步的动作,愣了几秒,又挥着手把人喊回来。“喂,喂!你俩回来!”
      两人的脚步又同步停住。陈喻转过身,揉揉鼻子往回走。陆景揣着兜跟在他后面。
      “要上课了主任。”陈喻声音里带点疲惫,弓着背垂着眼皮又走到队末。陆景跟着他,斜了一眼他往外冒着汗的额角。
      “我知道。你俩跑什么,这么着急吗?那你们至少还是知道校规有一条是上课不能迟到。既然知道,那今天为什么要明知故犯,你们……”
      “主任,您刚刚不是说能走了吗,怎么又开始训话了?”徐际举起手,作了个提问的姿势,插嘴道。
      洪主任明显呛了一下,“那我说能走了就是能走了吗?是吗!”
      徐际缩了缩脖子,不出声了。
      “难道不是吗?不能走您说啥说啊。”陈喻语气里明显带了不耐烦。
      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回过神来,吃惊地看着他。这话听着着实有些不客气,洪主任脾气挺大的,学生们都是在背后蛐蛐他,没人敢当面回嘴。
      徐际挤眉弄眼的拿胳膊肘捅他。他深知陈喻的脾气,平时没事的时候跟萨摩耶似的人畜无害,脾气上来了就是人畜不分,逮谁骂谁。
      他怕陈喻这破嘴控制不住,给自己酿成大祸。
      “就因为您刚说完我俩就走了?您都让回班了为啥我们还要跟耳聋似的傻站着?您要是不想让我们走就直接说,我搁校门口站一上午就行了。”
      “操陈喻你别说了,快点闭嘴……”徐际吸着气喃喃道,给陈喻的手臂掐得快没知觉了。
      洪主任脸有点发红。他知道自己有些前言不搭后语,说的话也有点无理取闹。但他堂堂一个主任被学生呛得下不来台,脸往哪搁啊。
      他操着做老师几十年磨出的厚脸皮,硬生生把自己脸上那点窘迫挤成冷笑。
      “行啊,陈喻,现在学会顶嘴了。你要知道,这里是学校,是有规矩的地方,不是你家,能随便跟爹妈没礼貌地顶嘴!”
      陈喻在心里回了他一句确实不能,因为我爹早没了。
      他刚刚说完那一通,脑子也清醒了。
      洪主任斜了一眼他焉了下去的样子,从鼻腔喷出一股气:“你俩挺能跑的嘛,我看没两秒都快到教学楼底下了。这样吧,你俩检讨再加两千字,为刚刚的事情好好反省一下。”他转了下眼珠。“还有个事儿,每个年级有两个志愿名额,我看你俩精力挺旺盛,高二年级就由你俩去吧。”
      陈喻猛地把头抬起来了。“靠……不是,主任不然您再通融一下?不是,洪哥我错了真的……”
      他倒不是怕那两千字检讨,再来十个两千字他也能写。
      问题在于这个志愿名额。
      他们高一时碰到过一次。活动内容是选中的两个人以学校的名义,在实中附近的幼儿园,养老院之类的地方做志愿,完了回来再做一份冗长的志愿报告上报学校。
      通常是去三到四个地方,一次两到三天,时间随机,要结合地方,选中的学生以及随同老师的空闲时间来安排,一般会提前一周左右通知。
      非常烦人。
      麻烦且毫无意义不说,这还意味着至少有一周的时间,他跟陆景将被迫绑在一起。
      他跟陆景那些恩怨真记不太清了,只是他不太习惯跟不熟的人呆在一起。
      也不是不习惯吧,其实换成随便一个人他都能主动搭上话,所以这仅限于陆景而已。
      ……妈的,听着跟陆景在他这很特别似的。
      陈喻高一那会,年级组选上的是隔壁班一男一女。据说两个都是尖子生,长得死板又沉闷,很让老师放心的那种。
      然后因为这个活动,一来二去的,两人不知道怎么就看对眼了。后来做志愿的时候跑到角落亲嘴,被随同老师看见了。
      洪主任把他俩骂了一顿,又把选他俩的老师骂了一顿。有了前车之鉴,洪主任这次选了陈喻陆景,估计是为了防止上次的情况再发生。
      “行了别说了。这次的随同教师是你们班任,有什么情况他会告诉你们的,上课去吧。”洪主任挥挥手,自己先转身走了。
      一天的课结束后,陈喻还是一副死人样,趴在桌上不吭声。林靖洋抱着本子从办公室回来看到他,推了下眼镜。“这是怎么了?”
      “洪主任牵红线牵到陈陈头上了呗。”徐际回他。
      陆景低头做题,闻言笔尖顿了一下,片刻后又继续写字。
      “红线?什么红线。”林靖洋把本子分发下去,轮到陆景的时候他低声说了句谢谢。
      “这你都不知道?那个志愿活动啊。以前选的都是一男一女,被选中的最后都成情侣了,所以我们叫牵红线。喏,这次选上他俩了。”徐际拿脑袋点陈喻陆景。“说起来,你俩还是第一对同性伴侣……”
      陈喻狠狠踹了一脚徐际的椅腿。
      “……伙伴,伙伴!我口误还不行吗!”徐际悻悻地把椅子往前拉。
      “再多嘴物理作业自己写。”陈喻头埋在臂弯里,声音听着闷闷的。
      他俩从小玩到大,这么多年了,除了性别像,其他的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比如性格,成绩,可能还有性取向。
      在理科上,陈喻就是甩他一条街的爹。
      徐际立马抱住他的胳膊,“我靠,爹,你是我亲爹,别啊,你当我嘴贱……”
      “别贫嘴了,吃饭去。”林靖洋揣了个斜挎包,伸手拉旁边的徐际,顺便把陈喻拽起来了。
      “段子轩呢?”林靖洋问。
      “没看见,估计跟王燃他们去食堂了吧。”徐际伸个懒腰,“陆景还没吃吧,要不一起?”
      “嗯。”陆景停下笔,把笔盖摁回去。
      陈喻刚想开口,听到陆景那声“嗯”后硬生生咽了回去。陆景斜他一眼。
      收拾好东西,几人往校外走。
      徐际勾着陈喻的脖子走在前面打闹,林靖洋跟陆景并排跟着。
      陆景插着兜走了一段,没吭声。林靖洋倒是笑着偏头,主动跟他搭话:“我叫林靖洋,咱理(一)的班长,你跟他们一起喊我洋洋就行。”
      “嗯。”
      林靖洋眨了下眼,“分班制之类的老周应该跟你说过了吧?别有压力,咱们水平还是很可观的。”
      “我没压力。”
      “啊?”林靖洋卡了一下,“对对对,就是要时刻保持信心……”
      他费劲地想接下来说点什么,徐际一嗓子把他喊过神:“班长,到了!”
      陆景抬眼。
      是家店面不大的火锅,几乎坐满了人。老板娘膀大腰圆,系着脏兮兮的围裙,端着大锅在桌子的缝隙间穿梭,见到他们进店,朗声道:“贵宾四位,鱼儿,迎——客——啦——”
      陈喻还在琢磨哪个店小二跟他叫一个名,只见门口堆着的锅碗瓢盆里晃悠悠走出来一条土松,油光水亮的,伸着舌头呼哧呼哧喘气,咬着林靖洋的裤腿,把众人拽到一张四人桌前。
      徐际先挤进去,陈喻挨着坐到旁边。落座后他发现陆景坐在对面,拿起茶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口,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眼后挪开目光。
      “哈哈哈哈哈,这狗怎么跟你叫一个名啊?”徐际拍拍陈喻肩膀。后者黑着脸接过老板娘给的菜单。
      陆景嘴角扬了一下。
      “爱吃鱼,所以就叫鱼儿了。它可是我们的招财狗,又聪明又听话。来你们看看吃点什么?这个最多人点,”老板娘挽一下头发,指着菜单上的牛油火锅,“门口还有烧烤,也是我们家的。全店凭学生证八折,你们吃好喝好!”
      “好!”徐际最活宝,带头鼓着掌,桌上的气氛一下就活跃了。
      陆景绕过桌上的水壶水杯,身子前倾,稍稍压低声音靠近对陈喻说:“不是吃不了辣?点鸳鸯锅吧。”
      “没,能吃。”陈喻不想扫他们的兴,摆摆手觉得还是算了。
      “你们看着点,我去调蘸料。”林靖洋把菜单往陈喻他们那儿一推,“喝什么?”
      “酒啊,难不成喝奶吗?”徐际应。
      林靖洋斟酌了一下,“也行,但别喝多,明天还有课。”
      他端了四个料碟离桌,很快就调好了。徐际吃辣,痛恨香菜;陈喻不吃葱,香菜要致死量;陆景……他思考片刻,又拿了几个小碗,每种调了一份。
      反正都会蘸完,没差。
      他走到酒水区。除了几种常见的啤酒,剩下的瓶瓶罐罐他都不认识。
      xx葡萄酒,xx米酒。葡萄酒应该是葡萄酿的,米酒是米酿的。
      他从不喝酒,只有聚餐时看家长喝过。他爸当时喝的是什么?
      然后他思酌片刻,从冰柜里握岀四瓶白酒。这酒度数好像挺高,得有个四五十度吧。
      他对这个数字毫无概念,就感觉还行,应该能喝。拿去柜台结账,收银的挑眉看他,又拿了两罐哈啤推到他面前,“送的。”
      林靖洋拿回六瓶酒,徐际“嚯”了一声。“班长,不是不让喝多吗?一下拿四瓶白的啊。”
      “应该还好吧?这不跟啤的也没差多少吗。”他看他爸喝酒就跟灌水似的。
      徐际顿了一下。
      班长这是完全不懂啊。
      靠,那今晚不就有好戏看了?
      “对对对,这种酒我跟陈喻平常都是当水喝的。”徐际对着陈喻挤眉弄眼的笑。
      “别吹了。妈的徐际你的表情好恶心。”陈喻厌恶地斜了他一眼。徐际把他脖子勾过去,悉悉索索地贴着他耳朵说话。
      “这……不太好吧?”陈喻的道德上线跟底线打起了架。不过他也挺好奇班长喝醉了得是什么样的。
      “嚯,这有什么,咱们都喝啊。”徐际满不在乎地说,给每人都倒了一杯。
      陆景掐了一下灌满酒的玻璃杯。自己的酒量倒是挺好,就是某人……他抬眼看向陈喻。
      没料到陈喻这时也在看他。陈喻咳了一声,猛喝了口酒,脸立马皱缩起来,“呸呸呸”地全吐掉了。“谁尿里边了吧?怎么这么呛?”
      “哎哎哎……”徐际看着他把整杯酒都倒了,往里加凉白开,“鱼儿,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你爹的事你少管。”陈喻连喝了两杯,嗓子眼的灼烧感才下去。“还有,你他妈才叫鱼儿。”
      “汪?”鱼儿闻声跑过来,乐颠颠的张着嘴。
      徐际在它的狗头上狠狠摸了一把,“去去去,没喊你。”
      “那你喝点别的。”林靖洋笑着推过去半杯啤酒。
      陈喻哀道,“班长你饶了我吧!”
      陆景看他们闹着,自己喝了一口面前的酒。还行。
      就是没出意料,过了这么多年,他对面那位少爷酒量依然不行。
      他们点的都是些很常规的菜,牛肉羊肉毛肚虾滑,白底花瓷的碟子盛着,洋洋洒洒摆了一大桌,看着很壮观。一个手臂粗壮的男人端来一口大铁锅放到四人中间。
      陈喻伸脖子往里看。红油跟辣椒相得益彰,铜锅还在不断往上升腾着热辣的香气,对爱吃辣的人来说无疑美味至极。
      徐际被香味勾着,眼睛都亮了一下。陈喻看着那锅红油却发怵,没有往里伸筷的欲望。他之前吃过的许多辣锅都是虚有其表,一口汤喝下去只有油没有辣,这个锅底却是实打实的呛。
      还能怎么办,忍着呗,实在不行搁白开水里再涮一遍。
      徐际往锅里烫着肥牛虾滑,给每人的碗里都夹了一大筷子。陈喻无声地拿勺子把肉上的辣椒里跟红油刮走,就着水尝了一下。还成,没想象中的辣,能接受。
      陈喻照着刚刚那样又处理完一片肥牛,夹进嘴里。
      陆景从自己碗里夹了一筷子肉,刮干净后淡定地夹到了陈喻碗里。
      桌上的人懵了一瞬。
      “咳,咳咳咳咳!”陈喻眼睛瞪大,随即剧烈地咳了起来,脸憋得通红,连带着耳下一片都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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