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摆烂了》卄君爻

2、往事

　　秦离合上电脑，之前笑嘻嘻的少年此刻抱着他手臂睡着了。
　　他伸手想按下方哲翘起的额发，骨节分明的手指却径直穿透了那撮碎发，指尖微凉。
　　秦离心脏有些疼，他收回手，看着少年恬静的睡眼，深深的无力感将他淹没。
　　两年了，他以为自己早已习惯方哲的特殊，但显然，他没有做到。
　　是啊，哪有人死了还能以这种特殊的形态逗留在世间，上天似乎也心疼枉死的少年，让方哲以这种方式活着。
　　他应该感恩戴德，他不应该这样，妄想得到更多。
　　也许是空气里的负面情绪过于浓重，方哲眼睫颤了颤，睁眼后看到秦离脸色不对，竟然感觉有一丢丢脆弱？
　　嗯？不开心?谁又惹他了?
　　但视线一对上，他就悟了。得，秦离肯定在他睡觉时又偷偷碰他了，碰不到就不开心，就抑郁。唉，明知故碰，这不是给自己找气受吗？
　　方哲拉过秦离的手吻了一下，又黏黏糊糊凑过去，“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我可以碰到你啊，我睡着时没有自主意识，不能控制我这身体，额，就是身体吧，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把脸贴进秦离掌心里，干燥的温暖极大取悦到了方哲现在冰凉凉的“身体”，又满足的蹭了蹭，“现在你摸到了吧。”
　　仿佛雨过天晴，秦离心里很暖，他揽过方哲，方哲也顺势跨坐在他腿上，使坏的揉秦离的头发，男人也不在意，只紧紧抱住他。
　　怀里的身体柔韧而不失力量感，带有空山新雨般的清新味道，但没有心跳声，还有些凉。
　　方哲无奈：哥啊，这都两年了，怎么还适应不了。如果我告诉你，我其实不是原来的方哲，你岂不是要疯?
　　对滴，方哲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他在自己的世界噶了后，莫名其妙来到这里，穿到一个跟他同名同姓的人……啊不，是魂身上。
　　更莫名其妙的是，他脑海里出现一句话：完成方哲的心愿后即可脱离。注意，不可ooc!
　　方哲简直气到跳脚：我一生光明磊落，死了好歹上个天堂，现在这是什么意思?是谁安排的!赶紧拱出来，看我不赏你几个大嘴巴子。
　　再抓狂也没用，方哲只能认命。好在原主的记忆还保留着，他很快分析出几个可能性很大的愿望，抓捕宋居竹就是其中之一。
　　但也就是这一个，足足花了快两年!
　　因为他这状态就是个废!似乎怕被发现方哲是个假的，别人根本看不到他，除了秦离。这也是方哲开局就抱秦离大腿的原因，因为没有其他腿可抱!
　　方哲想想就郁闷，他握着秦离胳膊的手不自觉用上了力气。秦离看向他，问怎么了。
　　男人生得清冷，但俊逸非凡，一双桃花眼望过来时简直让人腿软。本来就是个gay的方哲摸摸秦离的帅脸：没关系，有美男做伴也不急。
　　他笑的乖巧：“就是有点开心，可算抓到宋居竹了。”
　　……
　　宋居竹落网的消息很快人尽皆知，知情的人拍手称快，不知情的人看到热搜后加入吃瓜大军。
　　某吃瓜群里有人深夜爆瓜，足足十八页的文档，将只有圈子里才知道的事全抖了出来。
　　A市方家创办的华方集团，专注于高端奢侈品设计，在国内高端产品水平落后于Y国，国内市场长期被Y国霸占的艰难处境下，在三十多年的沉淀中凭借无可挑剔的产品质量与独具特色的东方审美成功逆袭，赢得国人认可。
　　最近五年，华方一直争取海外上市，投入的时间金钱无数。被抢了羊腿的Y国自然没闲着，明里暗里一直使绊子，导致华方上市进度缓慢。
　　好在华方产品的美名不是宣传出来的，海外上市虽慢但稳。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华方集团内部机密泄露，被Y国狠狠宰了一笔，甚至担上了涉嫌抄袭的骂名。
　　将近五年的心血白费，海外上市遥遥无期，国内产业也受到波及，被之前眼红的同行看笑话。
　　而那个吃里扒外的泄密者，就是风宋集团的负责人——宋居竹!
　　爆瓜人在那十八页的文档中，不仅将这场丑陋的商业犯罪娓娓道来，还列出一连串证据，包括宋居竹与Y国某负责人的邮件来往，警方盖章文件，华方起诉书，法院判决书等等。
　　一时间，瓜群沸腾了!
　　“惊!一米八帅气多金总裁竟是卖国贼!”
　　“小说都不敢这么写的瓜!出现了!”
　　……
　　文档在各个瓜群里频频刷屏，瓜友们激情开麦。
　　“我嘞个豆!我只是个月薪一千九的社畜，何德何能吃上这么贵的瓜，光想想，我起一身鸡皮疙瘩，这得赔多少钱？”
　　“我爸爸就在华方里工作，虽然是基层，但待遇很好，他退休在家好几年了，没想到华方出了这么大的事……”
　　“我真想撕了宋狗!华方是给咱国人长脸的啊都被他给毁了!狗东西怎么不去死啊啊啊”
　　“就是就是!”
　　……
　　如果明天宋居竹走在大街上，应该立马会被口水淹死，或被打死。
　　“华方我是听过，但风宋是什么鬼，宋居竹怎么知道华方机密的？”
　　“难道是合作关系，被背刺了？”
　　“楼上上同疑问，楼上有道理。”
　　……
　　瓜友脑洞大开时，那位神秘爆瓜人紧接着又发了份文档。
　　瓜友表达感谢后兴冲冲点开看，这份文档不长，只有三页，五分钟就看完了。
　　有位看完的瓜友来来回回打了几个字，又删了，心里酸涩，其他瓜友也是如此，群里安静了几秒。
　　江婷也是群里的一员，她是被猫叫声吵醒的，将猫放出屋后，她看了眼手机，瓜群里99+的消息通知也是让她点了进去，打开了那份短短的文档。
　　文档里只写了两个人，宋居竹和方哲，附带一份死亡证明。
　　第一页详细讲了华方董事长方远山之子方哲。
　　方哲是典型的有颜又有才，被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人生赢家，从小天资聪颖，十六岁便以全A的成绩毕业于著名的清北艺术学院，进入华方集团担任设计部副部长，经他参与设计的产品风格鲜明，让不少挑剔的顾客爱不释手。
　　后来任职董事助理，实际上就是跟在父亲身边学习管理公司，为以后接手华方做准备。
　　少年是闪闪发光的，令人艳慕的。
　　第二页写宋居竹来到A市创业，成立了风宋集团，但在A市那些权贵间生存岂是易事。在风宋快要破产时，方哲出现了，他喜欢上了宋居竹。
　　华方集团在A市自然是有话语权的，要提拔一个小公司并不难。风宋公司一改之前的“门可罗雀”，变得业务不断，一点点成长起来。
　　第三页是最让人气愤的。宋居竹或不满现状，或被闲言碎语刺激，加上Y国私下刻意接近，他被鼓动，准备铤而走险。
　　宋居竹利用方哲对他的信任，在他手机里植入病毒并安装窃听器，收集到足够的机密后，和Y国联手，跟方家撕破脸皮。
　　随后方哲的失踪更让华方乱上加乱，数月后H港口某渔民打捞到部分人体组织，经鉴定，死者正是方家疯找的方哲。
　　那份死亡证明，自然是方哲的。
　　江婷看完后视线已模糊，她一次又一次确定那份死亡证明，右下角鲜红的盖章让她手抖个不停。
　　方哲怎么会死呢?
　　她还没有履行约定呢!
　　江婷目光触及床头柜上的小企鹅玩偶，再也止不住眼泪。
　　足以铭记一生的那天仿佛电影一般在她脑海里播放起来。
　　偌大的阶梯教室里，老教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前面几排坐满一脸认真，不时低头写字的大学生。
　　江婷本该跟往常一样，是他们其中的一员，但昨晚刚分手的她，一直没睡着。
　　她实在不能一脸憔悴的坐老师眼皮底下，脑袋很沉，她听不进去一点。
　　江婷收拾好东西，很安静的离开了教室。她来到学校花园里。
　　现在是上课时间，她没看到什么人，就坐在长椅上很狼狈的哭了起来，在心里痛骂劈腿的前男友。
　　等发泄完情绪，她抽了几下鼻子，努力调整呼吸频率，这时有谁给她递了纸巾。
　　眼前这只手修长白皙，宛若上帝精雕细刻的艺术品。手控晚期的她两眼放光，抬头后，眼睛更亮了。
　　是方哲啊啊啊，平时只出现在获奖名单和表白墙上的方哲啊啊啊!
　　方哲一身简单的白衣黑裤，背着同样简约风的单肩包，精致的锁骨处懒懒垂着一只耳机。
　　他眸子里带着关心，很温和地开口：“学姐，先擦擦眼泪吧，现在可没有之前好看哦。”
　　啊？他认识我？
　　江婷心里大叫，连忙接过纸巾，擦自己脸上的泪。
　　“我可以坐旁边吗？”少年笑得温柔。
　　江婷往旁边挪了一点。方哲将肩包放两人中间，坐好后看向江婷，江婷火速转移视线。呼，好险，差点被发现她在偷看。
　　她有些紧张，问方哲：“你认识我吗？”
　　“嗯，上次画展有你的画，很好看，我就留意了一下作者，发现人比画还要好看，所以就记住你了。”
　　江婷心跳的厉害。啊!被自己只敢偷偷注视的人夸了!好开心!
　　“不过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我没有恶意，我是来这里找灵感的，听到哭声才过来的。”方哲轻轻咳了一下，“学姐，我不会说出去的。”
　　江婷脸红了，完了，好丢脸，自己刚刚骂出声了吗？应该没有吧……
　　她摇头“没有没有，我也知道你的，你特别优秀，我就想成为你这样的人。非常感谢你喜欢我的画，画画是我之前的爱好，后来发生了点事……我选了设计，现在不怎么画了。”
　　方哲听出来江婷话里隐隐的惋惜，似乎想起什么，打开肩包，从里面拿出一个企鹅玩偶。
　　圆滚滚的小企鹅头上顶着红色小帽子，一只手里攥着画笔，一只手里端着调色盘，配上一脸得意的表情，俨然一位傲娇的小画家。
　　“喏，送给你。会画画的人很酷的，如果真的喜欢，一定不要放弃，而且你真的很有天赋。那次我正对一个作品设计毫无头绪，看到你的画后，我就有了灵感，其实我一直想感谢你。”
　　江婷看着手里的玩偶，她又想哭了，她被说中内心的渴望，可是……
　　方哲看到江婷眼眶红了，有些无奈“学姐，可不能哭了，万一其他人看到了，我可说不准他们会不会保密。哭虽可以宣泄情绪，但还有其他更好的方式。我可以帮你的。”
　　“谢谢你，方哲。你今天已经帮了我很多，希望以后我同样能帮到你。”
　　方哲点头，眸里似乎藏着繁星，“一定会的。”
　　江婷永远也不会忘记，是方哲改变了她原本被规划好的死板的命运，他给了她反抗的勇气，而她也终于过上了自己热爱的生活，可她还没来得及回报他。
　　他……就死了?
　　企鹅小画家静静倚在床头柜上，还不知道它第一个主人已经远去两年，只看到现主人好难过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