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复国成功了吗》蛋挞蛋

46、第四十六章

　　沈今敏拦了圣驾，越帝很恼怒，他的第一个反应是，叶家是不是有了反心。

　　直到南安侯赶来，按着沈今敏的头磕头谢罪，声称只是一时不懂事说的疯话。

　　加上大皇子在一旁劝着，越帝这才消了气，命沈今敏在祖宗牌位前跪满两个时辰。

　　叶贵妃得知消息后急忙去求见越帝，却反被骂了一通，叶贵妃不服，哭着与越帝争吵，越帝气急之下，拿砚台砸破了贵妃的额头。

　　此次龙颜大怒，阖宫上下皆是心惊胆战，人人自危。但沈今敏求旨赐婚一事却被拦下了消息，宫里清算了一大批宫人，传出来的只说是沈今敏惹恼了越帝，连带着连累了叶贵妃。

　　而叶贵妃去宗庙领沈今敏时，第一件事是给了她一巴掌，沈今敏死撑着跪满两个时辰没有倒下，却因为叶贵妃这一巴掌哭晕在她面前。

　　最后的结果，是沈今敏被褫夺了封号，罚禁足一年。

　　这个惩罚不算太重，但从长久来看，沈今敏或许永远失去了帝宠。

　　傅桢岚写了封信，托沈重照带给沈今敏。

　　但是沈重照认为傅桢岚狗嘴吐不出象牙，还是算了，免得沈今敏看了更难过。

　　傅桢岚却坚持要送，沈重照只好去了一趟，却被告知沈今敏谁都不见。

　　沈重照拿着信叹了口气，她就知道依沈今敏的性格会是这样，那天，她一定用掉了所有勇气，赌上了所有一切。

　　沈重照将信原封不动退给了傅桢岚。

　　自此事之后，沈今敏这个名字，好像就成了全皇宫的禁忌。

　　但宫内的事传不到宫外，民间因为科举开榜各地都喜气洋洋，尤其是又出了一位连中三元的英才，傅家的门槛都快要被道喜的人踏破了。

　　而陈素节也得中探花郎，一时间名声大振。原本因为举子遇难，全族一片惨淡景象，忽然听闻陈素节这个独苗高中，陈氏族长喜得一夜之间百病全消，正要上京来看望这位好子侄。

　　傅家热热闹闹给傅桢岚办了场状元宴，场面极其壮观。

　　沈重照本就想着去凑热闹，但怕人太多一时有些心灰意懒，恰好傅桢岚另写了帖子邀她坐船游湖，她便开开心心去了。

　　沈重照来得早，便随意叼了根草，躺在船上望着明月慢慢高照。

　　湖水漾碧波，堤柳垂青丝。

　　就在沈重照听着水声，吹着微风，正昏昏欲睡时，岸上传来一道声音：“我来迟了。”

　　沈重照挺坐起来，一见岸上之人装扮，却是笑得欢腾，“不迟不迟！佳人怎会来迟，是我来得太早了罢，不想今日竟是姚小姐作陪，不胜荣幸！”

　　姚桢岚无视她的调笑，提起裙摆上了船，便示意船夫可以离岸了。

　　沈重照起身拉着姚桢岚的手说道：“许久未见你着裙装打扮了，快转一圈给我看看。”

　　姚桢岚打落她的手，自顾自坐下。

　　沈重照不顾形象蹲在她身旁，笑嘻嘻说着，“姐姐真好看，似那画中仙女儿，我刚刚晃然一见，还以为是神女托梦，唉，与我甚是相配啊。”

　　姚桢岚轻拍着她脸颊，“若是没有最后一句，就更好了。”

　　沈重照也不在意，继续问道：“好多年了吧，什么感觉。”

　　姚桢岚表情淡淡，“也还好吧，有些怀念罢了，不过，女子什么衣服不能穿？等你上位了，我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姐姐说得是！”

　　二人坐在船上对饮，嘈杂喧嚣逐渐远离，周围水波粼粼，明月一泻千里，春末的夜晚是刚刚好的温度。

　　沈重照拎着酒杯问她，“今日可是你风风光光的状元宴，你都不去露个脸，跑来与我游湖？”

　　姚桢岚讽笑一声，“是他们要来巴结我，这宴是开给他们的，可不是我，有什么值得我去的。”

　　沈重照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我懂，姐姐的意思是我值得。”

　　“想太多。”

　　沈重照摇摇头，“唉，你变回女子了我还真不舍得说你。”

　　姚桢岚眯了眯眼睛，语气很是危险，“你什么意思，我本来就是女子。”

　　沈重照连忙摆手，“没有啊，口误口误，我自罚三杯好吧。”

　　姚桢岚拦了下她，“不能喝就别逞强。”

　　“姐姐也不能喝，明明也不喜欢喝酒，今日干嘛备酒。”

　　姚桢岚向后靠在船边，抬头望着明月，“你不觉得，这种时候，好像喝酒比较有感觉吗？”

　　沈重照学着她靠在船边，举杯朝着明月，“确实！今日就得喝酒！”

　　“阿照，你说，我算圆梦了吗？我打败那么多男子拔得头筹，可是我好像并不开心。”

　　沈重照有些醉意，捧着脸看她，“…因为沈今敏的事吗？”

　　姚桢岚突然沉默许久，直至船行至湖中心停下，她才再度开口：

　　“有一部分。但更多的原因，我也不知道，直至今天，我娘送了我这条云锻裙，我才明白，比过天下所有男子根本不重要，我要的是以女子的身份站上那金銮殿！”

　　沈重照握住她的手，极认真地看她，“我明白，我亦是。”

　　姚桢岚回握住她，她知道，她们都懂彼此的追求。

　　“六岁生辰，我娘送了我一本史书，桢岚拜读良久，方觉字字珠玑。

　　后来，我娘问我，想做怎样的女子。”

　　姚桢岚一直以为阿娘是想稳固自己在傅家的地位，争得父亲的心，才一直向所有人隐藏自己的性别，将她当成男子来教养。

　　可直到读完那本《大周史》，她才知道真正的原因。

　　《大周史》载：“太子太傅姚思业之子姚瑾自幼选作太子伴读入宫，与周太子情同手足。”

　　姚家，是周朝五大世家之首，周朝国祚数百年，能留名青史的名相几乎都出自姚家。

　　选任太子伴读，自幼与太子同吃同住的姚瑾，自幼便是当作新一任宰执来培养。

　　而“姚瑾”，正是她阿娘的本名。

　　所以，她不叫什么傅桢岚，她姓姚，她是姚桢岚。

　　是大周朝姚氏之子姚桢岚，她不必担忧身为女子如何实现志向，她的祖母官拜太子太傅，她的母亲是周朝宰执，而她姚桢岚，生来就该执掌大权！她本就为朝堂而生！

　　“那你怎么答的？”沈重照问道。

　　姚桢岚长舒一口气，仿佛回到了当年之时，“桢岚胸有天下，志在四方，当扶社稷之危矣；当为天下女子拨云见日；当助大周驱鞑虏，复国门！

　　吾将斩破迷惘，迎风直上，做乱世之谋臣，做盛世之能臣！”

　　“哈哈哈哈好！桢岚姐姐深得吾心！”沈重照抚掌大笑，举起酒杯说道：“重照敬你！”

　　姚桢岚一口饮尽，又重新倒了一杯酒，“敬将军！”

　　沈重照眼眶有些湿润，再度举起酒杯，“敬！将军！”

　　她和姚桢岚一齐想到了那位将军。

　　斩破迷惘，迎风直上。是重明军的口号。

　　重明军，是大周最强的铁骑部队，她们为大周浴血奋战，战斗至亡国的最后一刻。

　　重明鸟是周国信奉的至高神鸟，能以其名命名，重明军必当非同凡响。

　　而重明军的创始人，那位丰功伟烈的将军，是大周惠庄皇帝的养女——姬长靖。

　　从辈分上来说，沈重照该喊她一声“小姨”。她也是沈重照此生最敬仰的人。

　　她的母亲在《大周史》中不惜笔墨，对姬长靖倾尽赞美之词。

　　这位军事能力极强的将军，在最后一役中，以千百之卒，力克百万雄师，坚守一城，以悍天下。

　　那次战役，如果她能等来粮草与援军，大周或许就不会亡。

　　可惜…大周太子指派的援军将领，带着那份生死攸关的粮草，投敌了。

　　最后，姬长靖独自一人，卸甲出城投降，条件是：不杀城中任何百姓。

　　敌方同意了，他们对姬长靖施以各种残酷血腥的刑罚手段，将她鲜血淋漓的尸体吊在城门示威。

　　然后，他们屠了城。

　　她们敬爱的将领用命保护她们，可城中数十万大周子民还是死于冰冷的屠刀之下。

　　血流成河，哀鸿遍野。

　　姬长靖是大周人民心中的守护神，敌方每攻下一城，便将她的尸首悬挂在最前线。

　　自此，大周军心涣散，岌岌可危。

　　这是真正存在的史实。

　　而在现存的那些所谓的历史记载里，周国不曾存在，屠城不曾存在，拥有众多传奇经历的姬长靖也不存在。

　　只有一位被记录为不知名之国的女降将“长倩”。她是她们最敬仰的将军，却被他们灌输以无穷无尽的低劣恶意。

　　诋毁，篡改，中伤…她不该承受这一切。

　　母亲不曾也不愿同她讲，但沈重照心里知道，母亲对姬将军于心有愧，她一直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姬长靖，害死了自己的妹妹，害死了自己的知己好友。

　　这份愧疚时时刻刻折磨着她，母亲说她对不起很多人，但沈重照觉得，姬将军却是她最对不起的人，姬长靖于母亲而言，是不一样的存在。

　　大周亡国，是母亲心间的毒瘤，可她总有一日，必会将这颗毒瘤，完完整整挖出来。

　　沈重照悄悄擦掉泪水，和姚桢岚碰杯，“斩破迷惘，迎风直上，这天下风云尽在吾辈指掌间！”

　　姚桢岚复杂地看着她，“阿照，你可要一直站在我前头，我才能心甘情愿，辅佐于你。”

　　其实她回答阿娘时，并不知晓周皇室还存在血脉，所以后面还多了两句：

　　“既然姬氏一族已不存于世！女儿定当竭尽所能，除奸邪，登帝位，复我大周！”

　　她姚家也是大周血脉，世家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就没资格复国？

　　当时姚瑾听了这话，笑眯眯地，也没反驳她。

　　只是第二日，她便带着姚桢岚去见了沈重照，然后告诉她，你看，这就是你要辅佐的小皇子。

　　沈重照比姚桢岚还小两岁，当时还是个小豆丁，姚桢岚自然不服。

　　更何况，她的野心可比沈重照多多了，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至于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便是其他的故事了。

　　沈重照听了她的话，笑得洒脱，端的一幅自在模样，回道：“姐姐放心，阿照会一直在前边领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