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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一个馒头 ...

  •   银铃又做梦了,那个关于岳银铃的梦。

      这一次,她梦见了那个叫顾昀的少年,比岳银铃大一岁,是岳银铃的心上人,二人同在莲花书院读书,教书先生是顾昀的哥哥,岳银铃不爱读书,可爷爷要她读书,她便只能听话。

      所有人都说爷爷疯了,可是她不信,爷爷什么都知道,她喜欢听爷爷说那些异闻经历,比书上的之乎者也有趣的多,可爷爷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次都匆匆而来,每次都无一例外的留下许多银钱,给张家婶婶,要她照顾岳银铃,要岳银铃好好读书。

      大人的事她不懂,银钱有什么用,她也不知道。

      不上学的日子,她便和张家婶婶的女儿张翠翠玩,翠翠和她一般年纪,但翠翠有时要帮着家里做事,岳银铃便去找顾昀玩。

      顾昀性子沉稳,可岳银铃从小就知道,他是憋的,他也喜欢爷爷的故事,她和他总在北山旁的桥上坐着,她说故事给顾昀听,顾昀则每次都给她带好吃的,就这样,二人情投意合,私定终身。

      后来,张家婶婶告诉她,再过一年,她就要嫁给王家了,婶婶细数着王家的种种好处,可她不愿意,哭着去找顾昀。

      顾昀安慰她,等她爷爷回来就好了,她爷爷那么厉害,总不会委屈了她。

      日子便在岳银铃的胡思乱想中过去了,转眼便到了她十六岁及笄,爷爷也再没有回来,张婶婶说,聘礼已经送进了岳宅,这亲便是定了,她如何哭闹都没有用了。

      她在床榻上辗转一夜,天还没亮,就去找顾昀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成亲的事不能自己做主,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聘礼送来了,亲事便定了,可没有人告诉过她这些,她单纯的信了,想了一夜,唯一的办法,就是逃走,和她的顾昀哥哥私奔。

      当顾昀拒绝她的那一刻,她仿佛失去了一切,她总是这样,什么都没有的,自小便没了爹娘,后来爷爷也不管她了,如今,顾昀哥哥也不要她了……

      她一个人走到了那座桥上,昔日与顾昀哥哥的欢声笑语仿佛就在耳边,她流着泪,决绝地跳进了湖水中。

      咕咚咚的水声在耳边放大,紧接着,湖水淹没了一切,水呛进她的口鼻,好难受。
      她有些后悔了,她挣扎着,可身体却越来越沉,窒息感逐渐将她吞没……

      银铃睁开眼,梦醒了,她的眼角湿漉漉的,她伸手抹了抹,却不知道这是什么。
      凡人的感情,真是无聊!

      她心中不屑,回过神来,看着漆黑一片的周遭,这才发现不对劲。

      做了太久的鬼,银铃几乎已经习惯了黑暗,可现在不一样,她是人了,并不具备暗中视物的能力,可是人间……也有这么黑的地方?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她伸出手摸索着,却惊讶的发现手臂伸不直,头顶就像是有一面墙,推动不了分毫,她又摸了摸四周,接着尝试想坐起来,头却只能微微抬起。

      想起来了,四四方方,她刚来做人的时候,便是躺在这东西里面的,只是当时,那盒子并没有封口,所以,她现在是在棺材里,封死的棺材里!

      银铃闭上眼,定了定神,接着伸手敲了敲棺材板,声音很实,看来,她是被埋了。

      强压着心中怒火,她往头上摸索着,此时她衣着整齐,繁复累赘,加之这棺材空间不大,她缩手缩脚,好不容易从自己发髻上取下根发簪。
      不用说,必是王家那个疯妇干的好事,这衣服,这发饰,想必都是王家的手笔。

      眼下只有簪子可用,好在头上还有几根,先用着,用坏了还能换。

      她也知道,发怒屁用没有,她总不能一直待在这儿,就算要死,她也绝不能死在这么窝囊的地方!这要是被陆曳知道了,岂不是小人得志!

      她心里油煎似的,恨得咬牙切齿:
      “陆曳,本尊迟早要拆了你的鬼身,拆成二百零六块,全部钉在幽墟殿!不!拆了再装!拆了再装!本尊还要翻出你的尸骨,碾成粉末撒着玩!你给本尊等着!好好等着!……”
      簪子一下一下凿着顶上的棺材板,每一下都似凿在陆曳身上一般,可即便她如此用力,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木屑掉落,迷了她的眼,她揉了揉,却愈发难受,干脆闭了眼,反正什么也看不见。

      她就这么用手摸索着,从凿变成划,显然,刚开始,划要比凿更有用些。

      手好酸,为什么手会酸呢?她做鬼时,从未体验过这种感觉,凡人凡人,根本是烦人!废物!无用至极!怎么做人这么辛苦?早知道,她就不来莲花镇了,早知道,她就不给自己取名叫银铃了……

      时间变得无比漫长,简直比幽墟的时日还要长,她睡睡醒醒,醒来便摸索着凿棺材板,累了就睡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头上的簪子已经只剩一根了,这棺材板也该凿通了。

      隐约间,银铃好像听见什么声音,从上面传来的,滋啦滋啦的。

      “……岳姐姐,你可千万坚持住啊……”

      听清楚有人说话,银铃心中一喜,是李七斤?是李七斤吧!

      不一会儿,棺材上的土被铲得差不多了,银铃抬头,见到一点微光透过她凿的缝隙照了进来。
      她果真凿穿了,只是洞口太细,连土都未落分毫,或者落了,她也只当是木屑了。

      棺材板被撬开的一瞬间,银铃看着天上的月亮,从未觉得,月亮如此好看。

      “岳姐姐,你没事吧!你这是……”李七斤灰头土脸,看着躺在棺材里的银铃,却见她发丝凌乱,满面木屑尘土,比他还要狼狈几分。

      银铃清了清嗓子,“我没事。”
      说罢,她撑着身下棺材板坐了起来,在李七斤的搀扶下才起了身。

      “你没事就好,我好不容易打听到王家将你埋了,却又不知埋在何处,我也不是莲花镇的人,问遍了都没人告诉,还是今儿顾家人偷偷告诉我的,我没来晚吧?”
      李七斤一手握着铲子,一手挠挠头,银铃只觉得他一脸蠢样。

      “没来晚?多晚是晚?”废物!
      这句废物完全是看在他来救自己的份上,银铃才没有宣之于口。

      李七斤正忙着用铲子将坟土恢复成原先差不多的样子,闻言抬头道:“岳姐姐莫生气,等我将这儿弄好了,我们还是快走吧!赶紧离开莲花镇!”

      “离开莲花镇……自然是要离开的。”银铃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山下,“小子,你会点火吗?”

      “点火?你不会……想烧山吧?”

      银铃没搭理他,狠狠踹了一脚坟头的石碑,却把自个儿弄得摔了一跤,心中窝火,起身一瘸一拐,兀自往山下走去。
      她自然不是要放火烧山,她要烧的,是王家那一疯一傻的娘俩!有仇不报非好鬼,这王家几次三番找她麻烦,还将她埋了!既然现在的她弄不死他们,那就烧死他们!

      李七斤追了过来,却岳姐姐岳姐姐的叫个没完,银铃顿住脚步,不耐烦地问他,“你想干什么?”

      “岳姐姐,你不吃点东西吗?自你从岳宅醒来到现在,你什么都没吃呢……”李七斤说着,递上了一个白乎乎的馒头。

      银铃看着他手中的馒头却出了神儿,半晌,才接过了馒头。

      说来她也是习惯了做鬼时的饥寒,都忘了如今也可以尝一尝饱暖之感了。
      她揪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入口有些硬,但很快就软了,味道有些甜,而后,她细细品尝着馒头,脚下没停,接着往山下走。

      这山并不高,二人一前一后,趁着夜色便下了山,银铃凭着模糊的记忆,摸索着想找到王家,却还是走岔了道,这路是越来越荒凉,眼看着是走到荒郊野外,没有房屋之地了。

      “那个……岳姐姐,要离开莲花镇,走这条路还得翻过一座山,实在是……绕远了……”
      李七斤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按辈分来说,自己算是这岳银铃的叔伯,可他莫名很怕师父的这个孙女,他年纪小,胆子也不大,看着岳银铃绕远道,又不知道她要去哪,如今眼见前路无物,憋了半天,实在是忍不住了。

      这蠢货,也不早说!
      银铃瞥了他一眼,她的确不太擅长认路,而且毕竟,这也不是她的地盘,可她堂堂鬼主,怎么可能承认自己走错了路?

      借着月光,她似乎看见前边不远处,茂密的草树林子里,有间破屋。
      “谁说我要离开莲花镇了?你要离开,你就自己走!跟着我干什么?”
      说罢,她一瘸一拐,硬着头皮朝那破屋走去。

      “岳姐姐……”李七斤有苦难言,跟了上去。
      毕竟是师父的孙女,他不能不管,可他不明白,岳银铃一个姑娘家,醒来至今大约就吃了一个馒头,还在棺材里待了至少一整天,怎么活下来的不说,她难道不会累吗?

      银铃虽不知道李七斤在想什么,但她的确不累,而且饥饿对她而言,不知是不是因为习惯了,仿佛也是可以忍受的,倒是方才吃了那个馒头,却有些不舒服。

      这林子杂草丛生,显是少有人至,银铃离那破屋越来越近,这地方,看起来像个破庙。

      “岳姐姐,这里是……”
      李七斤跟着银铃走进了破败的院子,却见银铃顿住了脚,顺着她的目光往前一瞧,心道:完蛋。

      院子破砖烂瓦,里面一事一物一目了然,那破庙正中,竟坐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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