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情沫沫》落落依然是

86、何谓自由

　　我在尖锐难耐的疼痛中醒来，还未来得及睁开眼睛又浑浑噩噩的昏睡了过去，那个梦一直了无边际的缠绕着我，一路蔓延。仿佛辗转反侧了好几个轮回，我只觉得自己在半梦半醒之间好似过完了几个世纪那么漫长，脑袋昏昏胀胀的几乎快要炸裂。
　　心底空空荡荡的没有边际，毫无着落，好像被刀子剜了一个洞，然后那洞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直至最后千疮百孔，满目苍夷。一丝丝渗着阴凉的寒意，不紧不慢的一寸寸缓缓灌入洞内，悲凉了我的整颗心。
　　凤宸？沦然？我依然可以清晰的看见他们还站在原地等我，那里的天空很蓝，绿树成荫，繁花似锦。可是任凭我费尽心力，仍然只能远远的观望着他们，观望着那些已经逝去，早已不再属于我的幸福！
　　意识模糊间，我好像又闻到了山果子百合粥清甜的香味和那海水咸湿沁人的味道，都曾是我那两世里心中最旖旎、最明媚绚烂的风景！...
　　他们都记得，他们还记着我！可唯独我，唯独我遭受了那无可奈何的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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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朦胧中，我看到了北宫沉睿那张阴郁而焦虑的脸，他坐在床前定定的望着我，那双忧澈的眸子里，闪动着溢于言表的关切。
　　“你醒了？感觉好些了吗？”他的声音很低沉，很轻软，但都不及我记忆里的那个声音更能撼动我。
　　我环顾四周，一间整洁而雅致的卧房，窗前的白纱被夜风轻轻吹起，缭乱了如泼墨一般的黑夜，外面已经漆黑一片，好像没有星星，也看不见半点月光。
　　记得我是在郁王府被刺伤的，这里又是哪里？
　　“我这是在哪里？”我突然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干裂而沙哑，在这样的黑夜里显得极尽凄迷而悲婉。
　　北宫沉睿说，“一个安全的地方，你可安心在这里养伤，等你的伤好一些我们就去北溟。”
　　去北溟吗？我心底苦笑一声，若我对自己的过往还一无所知的话，也许我还能够去得心安理得。
　　“北宫沉睿，你听我说，我..”
　　“你才醒，不要说太多的话，你要喝水吗？我去给你倒杯温水来！”北宫沉睿急切而又有点慌乱的打断我的话，他好像已经感知到了我想要说什么。
　　一杯水，他倒得相当漫长，若是我真的急着等水喝我想我一定已经渴死了。等到他再度来到床边时，我没有从他手中接过茶杯，我想我是有必要跟他说清楚的，我，必须要回去。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你..”我再次开口，还是被他生硬的截住。
　　“怎么？你不想喝水吗？那你可饿了？我这就去给你弄些吃的来！”他说着就要起身，却被我抢先一步拉住了。
　　我感觉到他的身子一僵，并没有回头看我，背影在烛光的映衬下更显淡薄和孤索。
　　“你别这样，我必须要告诉你，我真的不能与你去北溟了，你送我回郁王府吧！”我哑然的声音虽很微弱却带着从未用过的坚定。
　　他的手微微一抖，温水从杯口溢出倾洒了一地。
　　他缓缓转过头来，目光沉沉的看着我，说，“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吗？忘忧，不要抛下我！”他的语气几近恳求，清润的眼眸里尽是无助与彷徨。
　　他看着我继续道，“你知道我并不是有心要刺伤你，当时我只是发自本能的用内力挡了挡。”
　　“我知道。”事实上他并没有用太大的力道，若是他真心想伤我，我想我也不会还在这个世上了。
　　“还记得那日凤月楼里我曾问你是否喜欢梅花吗？”他顿了顿，并没有要等我回答的意思，“其实我母妃生前最爱的就是寒梅，她喜欢那种独一无二的存在感，也想要一个男人一生独一无二的宠爱。”
　　他眸光哀切的看着我，“你知道我的母妃是怎么死的吗？”
　　我当然不知道，若是可以的话，我也并不想知道。我是个生性凉薄的人，我的能力也很有限，每个人都有自己不为人知的悲苦，而我也不是救世主，我能顾及得了多少？
　　“为了争宠她她设下计谋想去陷害皇后，没想到最后居然死在了自己的算计之中！她死的那年，我才八岁。”
　　我能够想象在后宫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环境里，一个只有八岁便失去了母亲的孩子会身处怎样的悲惨境地，又是怎样一路艰辛才能走到今天，可是，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他告诉我这些又有何用呢？我已经连自己的事情都没有办法照顾周全了，我又哪来的精力与心思去顾及其他呢？
　　“我只是不想再尝试被在意的人抛弃的滋味了！所以忘忧，你别抛下我！”他明澈眼眸中那点点闪动不经意间便溢满了双眼的忧伤，我终于明白了是为何而来。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或者应该说些什么，他，今生我注定是要辜负了。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知道那不是我想要的。”他的手握得我很紧，但却并不能让我感觉到温暖。
　　“可是你要的，我给不了你，所以，对不起。”
　　“为什么？给我一个能够说服我的理由！到底是为什么？”
　　“我想，经历三世轮回，寻找到了前世今生的我，也许应该去走我该走的路了，再逃离抑或挣扎，我都摆脱不了我的宿命。”若是到此刻我都还认不清楚自己的心，那我也枉费了这三世的轮回。
　　“说出来你也许不相信，多亏你刺我那一下，我才找回了自己遗失的记忆。我不是你的幸福，我也给你了你想要的幸福。”
　　“不，你就是我的幸福，除了你，谁还能给我幸福！”
　　“雪柔，自我第一次见到她看你的眼神，我便知道她是个真心爱着你的女子。”并且，她不会像我这样会抛下他，就像苍烨宸无论怎样都不会抛下我一样。
　　“那，你要的自由呢？”他嘲讽一笑，凄凉而无奈的问我。
　　我看着他，突然就这么笑了，并且抑制不住自己的笑了很久很久，然后，我泪流满面。
　　曾经那不顾一切，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自由，突然间就变得那般的狭隘而自私了，什么自由？何为自由？那不过就自己一颗想要逃离的心，不敢去爱，害怕去爱。天涯海角之后，我便真的能自由自在了吗？
　　我抹了抹泪水，对上北宫沉睿那双极其复杂难辨的黑眸，不知道是该为自己此刻的领悟而喜悦还是该为到现在才能看透的迟钝而悲哀，“自由唯心而已，心若自由，人便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