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定名的女神「希腊神话」》一只黑糖大列巴

17、他们的名字叫“人”

　　此时，于奥林匹斯上，天气正清朗，群星之光与太阳比邻

　　安珀从满目的银霜中脱身，匆匆越过神山上无处不在的宴会欢笑，来到先知者的居所——就在刚刚，正如爱欲的厄洛斯所言，普罗米修斯来联系了她。

　　虽说普罗米修斯是个泰坦神，但祂却仍在神山之上留下了联系用的通道，她也正可借那里的坐标传送过去。

　　握住屋居正中红刚玉雕塑缺失的一角，无声颂咒，她即刻到了创造人类的工地里。

　　智慧女神与先知者坐在一旁，一如以往的工时。

　　她低下头，念诵那些陈词滥调致以敬意。

　　随后，在晴空之下，大地厚重得浓郁的气息中，先见之神轻声开口，“女神中最尊贵者希望你能参与进来。”

　　雅典娜走上前来，衣摆摇曳如纯洁的白百合，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步伐轻快，“正如你所想的，祂希望为你能参与，以便祂的孩子有朝一日升得更高。”

　　抬起眼，视线扫过周围的泥人，安珀并不觉得惊讶——赫拉提拔她总是有些原因的，她也不会让祂失望。

　　“那么……”她的视线望向那些被阳光烘烤得干透了的雕塑们，“我还能做些什么？”

　　信仰是个好东西，它能稳固神职，能让神灵与他神争夺神职时占据优势，却也有其缺陷——人的脑海里能留下的印象是有限的。

　　人不可能同时信仰两位智慧之神，他们总得选一位为自己心中的正统。

　　安珀清楚自己的位置，她不想把手伸到已经被分好的那块饼上。

　　“我们还没讨论好，不过，你大可想想给些什么给他们。”雅典娜轻笑，蓝灰的眸中闪烁辉光，带着探究的意味“我要给予他们智慧，让他们足以认识我们。”

　　“既然如此，”先知者怜悯的望着那些泥塑，手中凝聚光华，“我会给予他们观测星向，理解周身之物的能力。”

　　轮到她了。

　　安珀短暂沉默一瞬，缓缓的把银发拨弄至耳后，她的声音细微，清晰可闻，“既然他们有了智慧，有了理解知识的能力，那便不能让他们的智慧断绝，我要教给他们记录知识的能力。”

　　文字，那是人去质疑神的基础。

　　而两位慧极之神只短暂停顿一瞬，便轻轻点头，以示同意。

　　“让他们把知识刻录在岩石上吧。”灰眸的神女勾起唇角，“以便让知识永恒流传。”

　　“我还有些想法，”安珀没反驳灰眸神女的想法，她柔声道，“为了让智慧惠及世界每个边角，知识总该有更轻便的载体。”

　　“那么，”普罗米修斯出声打断，也难得的露出一抹笑意，“这事情就交给您了，当然，我想这些礼物还不够。”

　　他继续道，“我要教他们驾驭牲口，以及穿越海洋的知识，以便让他们看见更广之处。”

　　“既然如此，我该教他们辨识草木，编织衣裙的知识，以便让他们不至于死于饥寒。”

　　他们再度望向守卫的女神。

　　“那我便要教给他们构筑屋居，审判罪恶的知识，免得让他们亡于自然或同伴的恶意。”

　　三位神灵似乎已经对此满意——剩下的那些权柄与信仰，是留给其他诸神的。

　　那么，造人的最后一道工序，就是为他们制造文字。

　　诸神没有记录知识的需求，祂们不会遗忘，诸神没有使用语言的必要，祂们总通晓每个生命想要传达的意思——不论其载体是语言，动作，或是气味和颜色。

　　作为唯一一个对文字这个概念有认知的存在，安珀揽下了这一切。

　　她走近雅典娜，坐到女神的身旁，驱使着神力在地面之上涂涂画画。

　　“我想要用形似实物的文字做知识的载体，虽然用记录声调的文字也不错，但一旦地域阻隔了交流，想必，声调会有所变更，那时候，文字就将变成阻隔。”

　　“但图形总是能让人一眼就明白的。”女神靠近了她，那闪烁的金色发丝落到她的肩头，“我明白你的想法，说实话，你很聪明，神山上那些蠢货根本想不到知识的交流会有困难。”

　　安珀笑笑，又低低的叹息一声，“毕竟我也曾是宁芙。”

　　于是，宽容的女神不再提这话题，转而仔细打量起那些图画。

　　过了一会，她抬起眼来，灰蓝之眸中疑惑闪烁，“你似乎为他们的衰老，年幼与青春各留下了一个图画，为什么？”

　　这个问题让银发的女神愣了愣，她垂眸，看着人类的泥塑。

　　他们曾是她的同类，但此刻，他们离自己的距离比她离神王更远。

　　他们脆弱得淋一阵雨就会化为泥水，而她可以让他们过的好一些——让她和他们之间的距离小一点。

　　安珀闭上眼，又重新睁开，决定把事实隐瞒一半——她指向幼年与老年之间的那个图像，

　　“我要用这个图像为他们命名，那便是“人”，我还要让这个词有另一个意义，那便是青春，让他们只有接受了青春的接纳后才能成为“人”，所以，我要把获得青春之前的日子与失去青春之后的日子分开。”

　　话音未落，雅典娜猛的站起——太阳在她身后闪烁着刺目的光，却无一缕金色敢于深入女神的领域，触碰被神力范围笼罩的少女。

　　战争女神的目光冷静而让人发颤，她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奇迹女神蔚蓝的瞳孔。

　　而银发的少女微微抬头，回以平静的注目。

　　在她们之间的气氛变得更尖锐之前，普罗米修斯开了口。

　　“您的想法值得祂的那份重视，”他笑着说完，便以神力让那些文字化为抽象的规则，灌入“人”的灵魂，“而我们的造物值得这礼物。”

　　雅典娜停顿半晌，似乎为他话语中的“我们”感到满意，最终不再开口，重新坐下。

　　“感谢您的赞美，”银发的奇迹女神微笑着，为自己达成了目的而欢喜。

　　虽然……她的想法在雅典娜这位彻头彻尾的天神看来，确实太过离经叛道，甚至有点冒犯。

　　毕竟，“青春”，多么美好的词语啊，美好到即便让神王之女永远是弱等神力，那高高在上的某神也不愿将其分享给所有凡物。

　　但她要为赫柏谋求位置，也要为凡人谋求自由，于是，这份荣耀得从天上降下来，化为闪烁的宝钻，镶嵌到紫眸神女的冠冕与凡人的王座之中。

　　至于雅典娜所担心的东西——拥有智慧与青春之凡人会不会过于接近于神？

　　那是将“人”视作俗物的存在才会提出的疑问。

　　她将“人”视为神圣的——或许……先见之神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