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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冬与春 ...

  •   夜的耳与目已经在月的光辉下遍撒,生长于天穹中每一缕悠长的气息。

      安珀觉得自己或许是疯了,才会做一个在深夜与厄洛斯去见科勒的梦。

      又或者,这行为本身就是爱神的特性,是祂对在胡言乱语中升起的炽热爱潮,那不可描绘的混乱情感的某种认知?

      她无法理解,她的理性告诉她这一切太过疯狂。

      而厄洛斯一言不发的带着她飞向天际,在云海和山林中穿行。

      她还不是很习惯于脱离重力的感受,也不大习惯加速时衣摆的摇曳,因此,几乎是厄洛斯在拉着她向前。

      柔软的洁白羽毛不时扫过她的后背,触碰神经敏感的末梢,少年的长袍有时与她的衣裙纠缠成结,又被狂风在下一个瞬间吹散。

      “守卫的安珀。”

      忽然,厄洛斯停下来,凭借着神力悬浮于云中,他温柔的呼唤着女神的名字,却并未将目光移交。

      “我们到了。”

      他说着,并用余光瞥了一眼正于东方集结的白色云雾,恍惚中透露出半缕嘲讽,又马上归于平静。

      安珀望着他的面孔,不由得发问:“我们为什么来找她?”

      金发的爱神没有回应,他收拢自己的神力氛围,却刚好将安珀包裹进去。

      在寂静把二人之间的话语完全占据之前,厄洛斯突然轻笑起来——他也望向安破,那双深蓝的眼眸中闪烁着一种古怪的情绪。

      “守卫的安珀……”他轻柔的呼唤着奇迹女神的名字,仿佛情人之间的呢喃。

      安珀的心跳漏了一拍。

      过了许久,似乎是享受够了这份暧昧的寂静,厄洛斯才缓慢的开口,吐出来的话语却把之前的那种氛围破坏的一干二净:

      “如果能让泊尔塞福涅协力完成我们的目标,那不是更合适吗?”

      “……我想,您在让人出力前得把事情讲清楚。”安珀别过脸去,让这视线落在空处——她知道他还有事情没讲。

      “好吧,”他坐到一阵风上,任由衣摆混乱的抖动,声音也平静些许,“宙斯再度□□了泊尔塞福涅,她现在的精神很不稳定。”

      宙斯……不对,这件事发生的时间不是在冥后嫁给哈迪斯之后吗?

      安珀回忆着神话中的时间线——这对不上,不过,或许是已经习惯了神话的千变万化,她最终只摇摇头,便把这事情一笔带过。

      “德墨忒尔在这件事上出了力?”她缓缓的问道。

      “是的,所以当种籽的科勒两次在大地上呼救时,她才发现母亲竟一言不发。”

      “以及,”他嘴角勾起,随手摆弄起自己的弓箭,并差一点将一只金箭对准她,“在刚刚,我让泊尔塞福涅知晓了这样的背离。”

      “您是怎么做到的?”内心深处升起的好奇心让少女开口。

      “一点情感的引动,一点偶然的气息残留……让被自己定下思维的个体多想一点不是什么难事,虽说她实际上是盖亚的人。”

      他说完,又将箭丢到一旁,低声的呼唤风拉起安珀,语气悠长:“但这还不足以让她成为可信任的盟友,我需要你。”

      安珀有些担忧,毕竟这个任务未免有些危险,但说实话,她似乎也无从选择。

      酒神不能出生于此时——这会令宙斯和倪克斯渴求的未来更快的成为现实。

      “您需要我创造些什么巧合?”短暂的沉默之后,她幽幽开口。

      “今夜,发觉泊尔塞福涅并未孕育最终神子后,宙斯还会再来。”厄洛斯的尾音微微拉长,“那孩子是他用以逃过父亲的诅咒,以五代神王之姿登临最高的唯一阶梯。”

      他似乎感到可笑,于是也不掩饰的加以嘲讽:“呵,那个时候,德墨忒尔也会降临,不然,物质的盖娅的庇护下……”

      “德墨忒尔以自己的神力扰乱她的女儿对宙斯神力的感知……但实际上,这也是一种足以被诸神发觉的行动,只是除非极小概率的事情发生,否则会被众神之王的气息掩盖。”

      “特别是,在他们已有欲念的纠缠之后。”他轻笑出声,挑起眉来,望向远方已深沉厚实的雷云。

      “我明白了。”安珀缓缓坐下,“只是对科勒动手确实稳妥,但微弱神力的我或许……”

      厄洛斯眯起眼睛望着她,那双深如星空的眸子仿佛要将奇迹女神的灵魂网住。

      过去许久,少年好似冷泉的声音才从她耳畔飘过。

      “我会帮你,不用担心。”

      微微倾头,与厄洛斯的深蓝色瞳孔对视一瞬后,她随即让意识归于命运之穹,轻柔拨弄德墨忒尔的命运丝线。

      奇迹少女银白的灵魂触碰被夜之丝线缠绕的神,如同清风般扰动捆绑意志的蛛丝,那命运之线却毫不留情的,坚守着自己的职责。

      见到这样的情景,安珀并不气馁——毕竟,她的目标实际上是春的泊尔塞福涅。

      从繁星林坠的命运穹顶上游离,她缓慢的重新蔓延出意志,顺着德墨忒尔的浅金色的命运之线,找到了一缕被环绕的嫩绿。

      那丝绿色正挣扎着,脆弱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断裂,却又迷茫而不知方向。

      安珀怜悯的朝她投入一丝神力,搅动命运的浊流。

      好似一张蝴蝶轻轻扇动翅翼,带来好似巧合,却不能忽视的变化。

      随即,她的意识回归躯壳。

      思维短暂的生涩一瞬,然后,如同潮水般的疲倦感随之而来。

      她勉强撬动眼皮,使唤起生锈的意志,慢吞吞的,接纳光线的侵染。

      终于,视野里露出明显的景色——东方的雷云已远去,而银月低垂,播撒它最终的冷冽光辉。

      余光忽的瞥见一抹白,女神疑惑而缓慢的投下目光。

      啊,是在层层绿植之上升起的雾凇。

      “白日的世界,正为喀俄涅之回归庆贺。”厄洛斯微微的靠近了她些许。

      安珀不回应,她的目光被每一刻都在蔓延的洁白所吸引——大地生霜,晴天飞雪,太阳每升起一分,洁白的冬就蔓延一分。

      这是两个她都并未见过的奇景。

      “大地缺失了冬日太久,于是祂过分的欣喜了。”爱神说着,深蓝色的眼眸凝视着她,那神情凝重得太过,如同在描摹着什么杰作的轮廓,“以后你会创造更多这样的景色的……亲爱的安珀。”

      直到象征着自己的音节被吐出,安珀才反应过来。

      她眨眨眼睛,视线移转,然后思绪被一抹蓝捕获。

      随后,在蔓延于祂周围的混乱氛围中,她原本就缓慢的思绪不由得再度的,如同藤蔓般杂乱扭曲的生长。

      她望见了一抹奇异的蓝色——恍惚中,她认出颜色的源头是少年的眼睛。

      是的……这份色彩与深空和远洋没有任何的相似之处,与祂对视的时候,只能发觉一个侵蚀着世界的炼狱。

      祂的目光好似烧红的刀子,锋利,炽热,带着傲慢般的好奇,让人觉得自己是食客餐盘上的一道新甜品,即将被拆解,探究,然后什么也不剩。

      安珀本能的后退了一点。

      厄洛斯望着她的小动作,回以一个意味不明的轻笑,但祂的神情与视线都逐渐柔和下去。

      尽管那目光仍旧带有古怪的探知意味,但至少更像是某种可以容忍的好奇心,而非仿佛要将她的灵魂一并拆解的某种食欲。

      安珀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

      如果她天真那么一点点,她或许会以为,他真的对她有什么特别的情感——就算不能称为爱,至少也可以算作宽容?

      恍惚中,她回想起在那片云雾之海中,祂所释放的,超出寻常的耐心。

      某种朦胧情感的种子几乎要缠上她的心,刺破其上的厚重外壳,为那颗鲜活的器官带去不一样的触感。

      但她平静的移开视线,垂下眼去,把那些杂乱的思绪连根斩断。

      “感谢您的祝福。”过了一会,她才缓缓开口。

      安珀的声音里没什么起伏。

      ……与欲望之源打交道的时候,她或许该控制好情感,毕竟,他们还需要相处很长的时间。

      如果身处对方的氛围中,就会让她的理智受到影响,那她未免会成为一个太大的弱点。

      奇迹的女神在声音的间隙中如是想着,视线落于地平线的尽头。

      而爱神停顿半晌,才失落的移开目光:“不必谢……某人此刻或许会找你有事,我们走吧。”

      他伸出手来,指尖渗出一抹并不明显的红。

      安珀疑惑的歪了歪头,但最终,她牵住了厄洛斯。

      诸神可以飞行,亦可传送,与他神肢体相牵并无意义。

      但她还是这么做了——尽管他们下一个瞬间就会各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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