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扯所有人长大》酸菜鱼汤

12、第12章

　　“阿婆，您说的都是真的？”

　　“自古家丑不外扬，我为什么骗你呢。”老阿婆深深叹了口气：“这孩子一落生，就注定我们家破人亡，这都是命。”

　　烧火棍降生的时候，她的生父也就是老人的儿子正在镇上喝酒打牌，接了电话，闻得婆娘生了女儿，一桌人嘘声起哄，又是嘲笑，又拱他请客。

　　“哈哈哈，你破些财，冲冲晦气噻。”

　　“就是，跟你对家我都晦气，莫要带累得我手气变差呦！”

　　男人面子挂不住，咬碎后槽牙，带着冲天怨气回到家，神佛不可当之。

　　他的父母妻女很快沦为砧板上的鱼肉，

　　来接生的村医怕出人命，上前阻拦也被殃及，捂着被打破的头扬言报警。

　　见伤到了外人，男人迟疑了，生怕涉及赔偿，加之不想付药费，照着产妇猛踢几脚，让她起来做饭招待。

　　村医和邻居实在看不下去，违心劝说：“这孩子早产这么多天，神仙也救不了，过几天咽了气，你让婆娘再生男孩就是了，何必急于一时。”

　　这孩子瘫痪在床的爷爷听罢，立刻大叫说那可不行，她可不能死，死在我家可不吉利，也没有地界埋她，规矩不能葬祖坟的。

　　男人上去对着老父就是一巴掌，又骂了很多脏话，那咋办，养这东西要花不少钱，万一过几天没咽气，难道要我去做工？

　　老头儿耗尽毕生心血宠溺这珍贵独子，虽然被打但绝无半点恼恨，捂着半边脸帮想出个主意：“你不要可以送人，隔壁村离造纸厂近，他们村很有些下不了蛋的鸡婆，天天求神拜佛也不得有孕，送她们养，准有人愿意。”

　　一户人家很快同意，也不担心日后养大孩子亲生父亲来找，反正不是当人养，是乐子儿，是使唤儿，将来十几岁卖一笔彩礼就回本。

　　烧火棍于是九死一生活过了一岁又一岁，她的母亲为了躲避暴力逃到城里的工厂做工。男人跟上面派来精准扶贫的干部说了谎，干部于是热心地辗转帮他联系上妻子。

　　夫妻见面，男人跟村委同来的乡亲说有体己话说与老婆。

　　然后这可怜的女人便喜提无休止的纠缠和殴打套餐，打完就只反复要求两件事，第一回家生出男孩为止，第二打工的钱交出来。

　　不止如此，她几次偷偷去看女儿，买些便宜的书籍玩具，被村里人看见，男人跑来扔掉了烧火棍刚刚收到的所有礼物，将女人拖回家又是一顿毒打。

　　女人的身体此时已经不堪重负，生育未及调养就遭虐待，落下后遗症无数，工厂劳作，毒打带来的心灵创伤，失去孩子的悲痛，这些让她彻底陷入了黑暗，她想办法支走工友，用尽最后的能量结束了自己悲惨的一生。

　　那位下沉来此扶贫的干部第一时间崩溃了，他在村委的要求下无数次参与了这家的“矛盾调解工作”，做她的思想工作，看他下跪认错，看她满脸伤痕，看他满眼隐忍的恼恨。

　　村里人大多不以为然。

　　“不往外跑，老老实实在家多好。”

　　“嫁人都是有好有坏，你碰上坏的就认命呗，还能离咋地。”

　　“不认命不行。”

　　干部确诊中度抑郁，被组织调回原单位，男人找到死者的娘家哥哥，俩人纠集了一帮闲汉兴高采烈讹了工厂一笔钱，在赌博网站上挥霍一空，又借了不少外债。

　　至于烧火棍爷爷的药费，家里已经无力支付了。

　　男人开始变本加厉地酗酒以及咒骂老人，老头儿开始还夸儿子声哄气壮，是血性好男儿，后面被打得实在遭不住，偷偷让老伴帮他购买老鼠药。

　　“不管什么出身条件，二婚三婚，得给儿子续弦，断了香火怎么得了，下去得挨饿啊。”

　　阿婆端屎擦尿至于还要做所有农活，自然没好气，说你什么年代了还续弦，你家是什么高贵的地主或者官老爷家庭吗，再说老鼠药不用钱啊。

　　儿子看老两口实在榨不出油水，明示暗示老头儿活着多余，白白浪费粮食，甚至提前联系上能送到礼金的亲友。

　　老头儿也很努力，带着对儿孙带来的丰盛祭品的热切向往，迅速一命呜呼了。其子将礼金计算清点完之后很不满意，当下就在守夜的灵棚里摆了牌局，将礼金一口气输光，又打下不少欠条。几日后为了赖账，卷包逃到外地，让向往死后丰衣足食的老头儿饿着肚子度过了他的头七、二七、三四五六七。

　　烧火棍于是迎来她的高光时刻！

　　本来她已经消失在大家视野里好几年了，现在村民自发将全家的厄运归咎于她，克死娘爷，克得父亲有家不能回，克得老阿婆一人孤苦伶仃。

　　养父母连夜将烧火棍送回，赔笑着说我们实在不敢要了，谁不想安安静静过小日子呢，你这孙女这么邪性，可不能再送出去害人。

　　“真是讨债鬼，占了你孙子的轮回道，还让你们家破人亡。”

　　“当初应该流掉。”

　　“他们不知道是不是孙子啊，万一流错了罪过大了。”

　　两人旁若无人地说着这些奇怪的话题走了，留下阿婆与黑瘦得不成人形的烧火棍对望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