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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系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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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过满心担忧的陛下和百般劝阻的同僚,秦怀昭害怕迟则生变,于是连夜踏上了江南寻妻的旅途。
骠骑将军捂着胸口的木簪,低声呢喃:“卿卿,等我。”
“阿嚏!阿嚏!阿嚏!”
远在江南的柳弦音连打了三个喷嚏,悠扬的曲调随之停顿,乐人们目露担忧。
柳弦音摆摆手,“无碍,你们继续。”
他紧了紧身上的灰毛领大氅,整个人懒洋洋地窝在温暖的大氅里。
红泥火炉旁的侍从轻轻打扇,火炉上的茶壶氤氲着热气,室内茶香四溢。
柳弦音喝了一口侍从捧上的热茶暖身,又剥了一颗荔枝甜嘴。
小轩窗外烟雨蒙蒙,银线坠落青砖,开出一朵透明的花儿,落在瓦上又同屋内曲调交织成美妙的乐声。
摇椅上的青年舒服地喟叹一声,双眸微眯,浑身好似没骨头一般懒洋洋地斜靠着。
“寂寞冷烟笼高楼,白墙青瓦玉勾纱。”
“莫问,莫问……”
“不闻微雨低声诉,且看星月落人间。”
青年低声哼着江南小调,原本清棱棱的声音也染上了几分缠绵。
“疏雨,去催催小厨房的桃花糕。”
疏雨有些迟疑,“公子,再过一会儿就能用晚膳了。现在就吃桃花糕,怕是会影响食欲?”
柳弦音拍着肚皮轻笑了一声,“放心,区区一碟桂花糕,影响不了食欲。”
难得公子食欲好,疏雨也不在迟疑,起身往小厨房的方向走去,行至窗边时,抬眼一扫忽然瞧见雨幕中隐隐有一道骑马的人影,惊讶地“咦”了一声。
他又定眼仔细看了看,还真是有人过来了。
看那人骑马的方向,好像是往他们赏月楼来的。
奇怪,今日也没听公子说有人要上门拜访啊?
“公子,今日有客人要来吗?”
“客人?”柳弦音循着疏雨的视线远远一望,只是他本来视物就有些模糊,如今天光黯淡,又隔着蒙蒙雾气,却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柳弦音不得已从温暖的躺椅上起身,裹紧大氅走到窗边,接过侍从递过来的望远镜放在眼睛上,这才看清了雨幕中那道逐渐清晰的身影。
不知是不是巧合,那人忽然抬起头,视线刚好同柳弦音对上。
青年浑身一僵,大氅滑落在地,愣在原地。
“公子?”
疏雨连忙捡起大氅重新给他披上,却发现自家公子脊背紧绷,握着望远镜的手指指节惨白,唇线平直。
自入江南以来,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公子这幅模样了。
刹那间福至心灵,疏雨猛地回头。
人影的轮廓愈显清晰,隐隐可见那高大的身形。
那人……该不会是骠骑将军吧?
可是将军他不是远在皇城吗。怎么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江南?
怪不得公子一副见了鬼的神情,这跟见鬼也没有分别了。
想起从前自家公子和骠骑将军之间的不对付,疏雨暗暗叹了一口气,放轻了声音询问,“公子,可要闭门谢客?”
语气之轻柔,生怕惊到窗前这易碎的玉雕。
那一瞬间,疏雨仿佛听到了指腹摩擦铜管的声音,亦或者是牙齿摩擦的声音。
窗外冷风裹挟着蒙蒙细雨扑面袭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他家公子寒气四溢的声音。
“我倒要看看,他要来做什么!”
疏雨低下头,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秦怀昭一眼就认出了二楼窗边心心念念的身影。他高高挥舞着马鞭似要冲破迷蒙雾障,立时飞到他心上人的身边。
马蹄落在水塘中溅起一朵又一朵的水花,倒映出马上驰骋的年轻将军,归心似箭。
柳弦音冷眼瞧着那人的模样在雨幕中一点一点清晰。直至楼下时,男人翻身下马,栓好马匹之后,随即便隐入廊下。
通往二楼的楼梯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柳弦音没有回头去看,眉眼掩映在微弱的天光中,瞧不清神色。
可疏雨看见了,公子按在窗棂上的手白得透明,没有一丝血色。
乐人侍从已经离去,人踏在木阶上的声音在这空旷的阁楼尤为清晰。
一步一步,像踏在他的心上,最后,停止。
他虽然没有回头,可分明能感觉到一股湿漉漉的寒气在向自己靠近,最后停在自己一尺左右的距离,迟迟没有说话。
他按了按眼角,笑着转过身,刚想刺上一句,却撞上一双深情又克制的双眼,好不容易扬起的嘴角登时落了下去,冷漠地开口,“骠骑将军不在京城待着,来我这里做什么?”
时别三年,那张脸没有一丝一毫的模糊。
秦怀昭记得他的眉眼,记得他的眼神,记得他的鼻梁和嘴唇,哪怕只是一个简单挑眉的动作,都在他心里演绎了数千遍。
他摘下斗笠,雨水顺着打湿的发梢滴下脸颊,眼中的情意却亮的惊人。
“卿卿,我想你,便来了。”
“大将军……”柳弦音眉眼一弯,点了点脑袋,倏忽又重归冷淡,“脑子有病就去看大夫,别来找我晦气!”
骠骑将军急急上前一步后又退开,“我脑子没病!”
“他们都说我记忆错乱,可我清楚,我没病!”
“弦音,我记得我们相识的场景,记得那晚你对我说的话,我记得很清楚,弦音!”
“你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你说过的,我都记得的!”
可秦怀昭每说一句话,柳弦音的脸色就要白上一分。到最后,已然面如金纸,惨白无人色。
“闭嘴!”他捂着胸口喘着粗气,低沉地骂道。
秦怀昭想要上前,却被柳弦音制止在原地,他听到柳弦音极轻极轻的一句话。
“你说,我说的什么话,你都记得?”
秦怀昭心头一跳,迟疑地点点头。
柳弦音嘴角一扯,露出一抹恶劣的笑容。
他几步走上前,凑到秦怀昭的耳边,一字一句地说道:“那你记不记得我说过——”
“从此你我,恩断义绝,再不相见!”
恍惚间,秦怀昭的眼前浮现出一道单薄又狼狈的人影。
鲜血不知染红了谁的衣裳,一抹白又不知遮了谁的天光。
“疏雨,送客!”
震袖声响,柳弦音留下一句话,拂袖而去。
秦怀昭一把抓住了心上人的衣摆,声音喑哑,“我不同意!”
柳弦音闻言惊讶地回头,“你说什么?”
雨水顺着秦怀昭惨白的脸颊流入唇瓣的缝隙中,刺骨的寒意让他微微颤抖着,却仍旧一字一句倔强地重复。
“我说,我不同意。你的恩断义绝,我不同意。”
“说我死缠烂打也好,说我脑子有病也好。但……你能不能,能不能别赶我走?”
昔日刀剑加身都不曾露过一丝弱态的骠骑将军此刻双眼通红,像只被抛弃的小狗,语气卑微又可怜。
柳弦音心尖一痛,却闭着双眼没有说话。
“这个秦怀昭真的很痴情啊。当年宿主这么绝情地羞辱他,始乱终弃,他竟然还能回头找你。”
“他都这么卑微了,宿主,你真的一点都不动心吗?”
带着滋滋电流的机械音明显的不怀好意,同时死死监控着宿主的表情,只要宿主露出一点点的不忍心,它就重新拥有了宿主的把柄。
电光火石间,柳弦音睁开了眼睛。
墨色眼眸没有一丝多余的感情,看向秦怀昭的目光犹如在看一个毫无关联的陌生人。
他拔下发间的尖头簪,长发顺势披散而下。
“撕拉——”
尖利的簪头对准脆弱的布帛狠狠戳下,衣摆应声断裂,秦怀昭失衡,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滚。”
落下相当平静的一个字,柳弦音头也不回地离开。
秦怀昭呆呆地握着碎裂的布条,额头未曾完全愈合的伤口隐隐作痛,紧接着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疏雨心道一句冤孽,不敢怠慢骠骑将军,连忙把人扶起,又找了几个小厮和他一起把人送去医馆。
柳府的下人们看着本来开开心心去赏月楼观雨的主子一脸阴沉地回来,然后一言不发地进了房间。
房间内,柳弦音再也压制不住喉头的痒意,捂着嘴猛咳,殷红的血液溢出指缝。
甚至都来不及走到床边,整个人便脱力地靠在门板上喘着粗气。
系统啧啧了两声,十足幸灾乐祸,又假惺惺地开口。
“宿主,这是何必呢。只要你愿意,你完全可以不用受这些折磨,甚至可以坐拥天下,受万人敬仰。”
系统的声音带着蛊惑,“从天道宠儿沦为半残废人,你真的甘心吗?”
“沈星棋不过是卑劣肮脏的外来者,如若不是夺了你的主角气运,哪会这么风光的当上皇帝?”
“想你为他出谋划策,立下汗马功劳,可那个穿书者给予你什么了吗?他甚至连一个最小的官位都没给你,任凭你在这江南等死。”
“醒醒吧宿主,收起你那些愚蠢的好心。只要你同意和我合作,我保证能让你夺回失去的一切!”
“不管是沈星棋,还是秦怀昭,他们都将会是你的手下败将,随你处置。”
“宿主,只要你愿意!”
柳弦音缓了半天,终于恢复了一点力气,听到系统的话,直接反唇相讥。
“这些话你反反复复说了五年,你没说腻我都听腻了!”
“怎么,你们做系统的都这么言辞匮乏,脑袋空空吗?”
“赖我身上这么久,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啊?”
“你!”
系统被气得跳脚,加大了惩罚力度。
剧烈的痛意袭来,柳弦音狼狈地倒在地上,蜷缩着身子。
看到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柳弦音,系统这才好受一点。
然后,它就看见柳弦音颤颤巍巍地伸出右手,缓缓地竖起了中指。
“玛德,有本事今天你就弄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