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月》帆船壹号

11、身份败露

　　从那之后，胡云为了应付方祁每日都要吃糕点的无礼请求，不得已向钱老板借来了厨房，硬着头皮从魔界一堆乱七八糟的食材中挑选出最符合人间口味的食材，由他亲自下厨，尽力模仿人间的糕点来制作，然后送到方祁面前。
　　方祁起初还很不满：“你当本座没去过人间？这东西是给人吃的？你想毒死本座？”
　　但当他得知这些是胡云亲自做的后，笑道：“难怪本座觉得要比人间的好吃不少。”
　　胡云：“……”
　　于是，胡云被要求每日都要亲自做饭给对方吃。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胡云什么有关月萤剑的消息都没捞着，反而厨艺增进了不少。
　　胡云正心中郁闷之时，他的救星来了。
　　黑无边终于想起了他曾邀请知音去城主府做客一事，并和胡云约定在了今晚。

　　暮光渐沉，寂夜无云。
　　城主府位于百妖城的边界处，这里的夜晚不同于城中心，街道上没有灯光也没什么妖族，耳边也尽是些呼啸的风声，为原本就寂寥的夜增添了几分寒冷。
　　应付完方祁的胡云提着灯笼走在寂静的小路上，周围回荡着他的脚步声。
　　今夜，他带上了些好酒糕点以及仙界特制的无色无味的蒙汗药，穿过一条偏僻的胡同，最终踏入了城主府的门槛。
　　城主府内别有洞天。
　　院内一面平静的湖水上架着一座拱桥，映在青松翠柏的背景中，沿湖岸立有怪石假山，尽显幽静。另一旁栽有一棵硕大且茂密的榕树，榕树下陈列着汉白玉的桌椅，黑无边和来福就在那里等候着。
　　胡云环视四周，眼前这幅景象很难让人相信是在魔界。
　　黑无边本来等得有些乏了，看到胡云来了立刻喜上眉梢，热情地招呼胡云过去。
　　胡云刚把东西放下，还没坐稳就被黑无边亲昵地揽过了肩。
　　“哇！”黑无边看着桌上的美酒糕点，喜笑颜开道：“胡兄还是你好哇！有好吃的还想着我们！”
　　在黑无边伸手去拿糕点时，胡云注意到了他手腕上的伤。
　　城主的亲信受伤了，难不成百妖城背后还涌动着暗流？
　　胡云问道：“无边兄怎么受伤了？”
　　黑无边闻言立刻放下糕点向胡云展示他的伤疤，他激动又委屈道：“胡兄！你都不知道我昨天经历了什么！”
　　他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城主莫名其妙带他去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然后一直逼问他能否想起来，期间不小心失手伤了他的故事。
　　来福温柔地摸了摸黑无边的头，黑无边顺势靠在他肩上，还不忘哭诉道：“城主简直太可怕了！”
　　胡云：“……”还以为魔界内部有什么阴谋诡计，原来只是城主犯病……
　　“难为无边兄了。”胡云附和着倒酒：“喝酒。”
　　黑无边很快恢复了元气，开始吃吃喝喝起来。
　　来福虽然不像黑无边那样接纳胡云，但似乎是因为胡云每日给城主做饭吃感动到了他，他也不再如之前那般拒之千里了，只是依旧不言不语。
　　胡云道：“来福真是沉默寡言。”
　　“啊？”黑无边笑道：“当然啦，哑巴当然沉默寡言啦。”
　　胡云有些诧异，通常即使身为兽类时有所残缺，修炼成妖后也可弥补，怎会像来福这般呢？
　　黑无边继续道：“不过其中缘由属于阿福的小秘密，胡兄你就不要纠结啦！”
　　胡云点点头，转而问道：“城主何时回府？”
　　方祁是与胡云一同离开第一楼的，但他现在似乎并不在府中。
　　“放心吧！城主几乎不回府。”
　　胡云放下心来，三人侃侃而谈，聊珠宝、聊百妖城，还时不时夹杂着几句对城主的吐槽。
　　酒过三巡，夜又深了些，喝下蒙汗药的黑无边与来福已经七扭八扭地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了。
　　可以行动了。
　　胡云环顾这座府邸，城主府每一个门上都贴着一张纸条。在方才酒桌上的交谈中，胡云特意询问了这些纸条的由来，黑无边解释道那些纸条记录着每个房间的用途，他记性不好，那些纸条是他自己用来提醒自己的。
　　胡云起身挨个查看纸条上的内容，在一个写着“城主书房，严禁进入！！！”的纸条前停了下来。
　　只有这个纸条一连加了三个感叹号。
　　胡云不假思索地推门而入。
　　这是一间古色古香的传统书房，红桃木的架子上，书籍卷轴被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房间正中央是雕花书案，其上文房四宝一样不落。在伏案后面的矮柜上摆放着一个格格不入的精致丝绸方盒。
　　胡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副已经被烧毁了一半的画像。
　　画上的人头带银制宝石发冠，青丝如雪，容貌姣好，眼神清冷。修长的手中握着一把镂空银剑，剑柄上镶嵌着一颗淡蓝色的珠子。
　　青丝白雪，冰霜高洁，平淡如水。
　　这正是玄烛仙君手握月萤剑的画像。
　　画像中剑柄以下以及人物的下半部分已经被烧毁，看断面的样子像是在画像被烧的途中人为将火扑灭而造成的。
　　胡云看着画像陷入沉思。
　　这里竟会藏有残缺的玄烛仙君画像，来福是见过这幅画中的鎏金珠还是月萤剑上真正的鎏金珠？
　　若是后者，自己的努力便找对了方向。若仅仅只是前者，那自己现在已经暴露在方祁的面前，再难有机会找寻其他线索了。
　　胡云无奈地收好画像，又大致翻阅了书架上的书籍，只可惜那些大多都是一些装饰门面的无用之物，并没有找到其他与玄烛仙君有关的资料。
　　胡云准备离开，去贴着“城主寝室，严禁进入”的房间搜寻一番。
　　谁料他刚拉开书房的门就撞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
　　方祁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鬼鬼祟祟的，你改做贼了？”
　　还好多年来在仙界插科打诨的经验让胡云在面对这种情况下也能保持冷静。
　　“城主，您回来了。”他道：“在下本想去厨房为黑无边来福二人熬些醒酒汤，没想到误打误撞进了书房。”
　　“哈？”方祁将门上的纸条撕下来拿到对方眼前，语调上扬道：“不识字？”
　　“……”胡云硬着头皮编道：“……自从在下修炼成妖后，还未曾学过识字。”
　　“哈？”方祁笑出了声：“好，本座信你。”
　　胡云：“……”
　　怎么感觉从对方言语里听出了一丝宠溺的意味？
　　方祁继续道：“不管你最初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本座都劝你放弃。”
　　“在下只是想在百妖城求一个安身之处。”
　　“哈？”方祁再一次笑出了声，只不过这次是被气笑的：“那你觉得本座的城主府如何？够给你安身的吗？”
　　“城主说笑了，”胡云垂首道：“城主府岂是我等能逍想的。”
　　方祁微微弯腰凑到胡云耳边，刻意压低声音道：“本座很爱吃你做的饭，不如安心留下来陪本座。”
　　突如其来的暧昧氛围让胡云瞳孔紧缩，他连连后退，但对方穷追不舍，直至胡云撞到书案，几只毛笔落地，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方祁将手撑在书案上，几乎将胡云整个围在了怀里。
　　他道：“胡云，何必再回仙界？留下来。”
　　胡云此刻能够感受到对方近在咫尺的吐息，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快得可怕，但却不清楚是因为害怕还是另有原因。
　　方祁继续道：“你若愿意留下，本座不介意帮你脱离仙籍，逃出仙界的掌控。”
　　“你……”那四个字一出，胡云猛然打了个寒颤。
　　对方不仅知道自己是仙界弟子，竟然连自己想要脱离仙籍也知道。
　　在一瞬间，胡云竟然真的考虑了对方给出的选择。但让魔修帮助脱离仙籍只有堕入魔道这一个办法，这并不在他的选择范围内。
　　方祁追问道：“如何？”
　　胡云没有回答，他思索了片刻，决定用传送符跑路。
　　他伸手放在胸前那仅剩的一张传送符上，将所有法力聚集在手心去唤醒保命符。
　　但未果。
　　“蠢。”头顶传来了方祁的声音：“府里开着结界，你那破符在这没用。”
　　胡云：“……”
　　半晌后，他抬头望向方祁，淡然地开口道：“我只不过是仙界的一颗小棋子罢了，我的生死无关紧要，城主又何必追着我不放呢？”
　　方祁冷哼道：“他们那么对你，你还想着替他们做事？留在我身边不比你现在强多了。”
　　“仙界自有他的考量。”
　　“哼。少说些违心的话，折寿。”
　　“……”胡云喉结上下动了动，半晌，他开口道：“我想我该回去了。”
　　“不行。”方祁眼神波动，他将脸埋进对方的颈窝，低声道：“这么早就走了，岂不是显得本座很没面子？”
　　胡云鼻腔里充斥着对方身上的沉木香气，对方的轻柔的吐息令他心里痒痒的。方才已经平静下来的心跳此刻又活蹦乱跳起来。
　　方祁不仅仅满足于此，他一只手抵在胡云的腰上暗暗发力，强迫对方贴紧自己：“明日再走。”
　　书房内光线昏暗，他们二人此刻身体紧紧贴在一起，胡云能够感受到对方起伏的胸腔和炙热的体温。

　　燕臻青曾问过方祁为何会如此在意一个仙界来的卧底，方祁道：“一见钟情，见色起意。作为魅魔，你应该能理解。”
　　燕臻青翻了个白眼：“方大城主，你胡诌的技术真的很烂，没学到玄烛的一半。”
　　方祁轻哼一声：“总之，如果重山问起，就这么答。”
　　“你打算一直留他在身边？”燕臻青来了兴致：“强扭的瓜可不甜。”
　　方祁瞥了眼对方：“两情相悦这个词，你没听过？”
　　“两情相悦啊！”燕臻青笑弯了腰：“听过，你做梦的时候老说。”
　　“……”方祁不悦道：“他还花心思给我做饭。”
　　燕臻青道：“哟，方城主，当你想要去证明对方爱你的那一刻起，你可就输了。”
　　方祁狠狠瞪了眼对方：“瓜甜不甜重要吗？解渴就行。”
　　燕臻青笑道：“方城主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