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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四方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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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春光,桃花微笑,杨柳轻舞。四方镇四面环水,青石板路沿溪而建。
周遭茶香四溢,红袖添香,文人墨客、官宦显贵都醉倒在这春色无边的百花楼中。
百花楼,是这四方镇最大的青楼。
平常青楼门口均站着两个风姿绰约的姑娘拉客,嘴里念叨着:“公子,公子,”手上也毫不停息的拉着人往楼里去。
然而这百花楼却有些安静的过分,偶尔能听到些丝竹小曲,却全然无半点颓靡之气。
纵使如此,寻常百姓只要一提到青楼,还是往日里那些固化思维,认为那是男子偷欢,女子卖弄之处,上不得台面。
楼外,一女子把玩手中折扇,时不时轻轻晃动手腕,带起一阵微风,头发松松的挽在脑后,发间插着一根木质簪子,簪子那头坠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珍珠,随着风轻轻摇动。
动作间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然而她却眉头紧蹙,目不转睛盯着某处,对周遭愈发直白杂乱的视线置之不理。
“这姑娘生的妩媚,朱唇皓齿,粉嫩若花,若是找个平常人间嫁了,想必能过个好日子,怎滴想不开来这青楼?”
“你外来人吧!巧了,我也刚来没两天!害,都是讨生活罢了,哪有什么贵贱,并且这百花楼可不和寻常青楼一般。”另一人砸吧砸吧嘴,眼睛滴溜转了一圈,压低声音凑近说道。
“哦,哪里不同了?”那人踮起脚不停往楼里张望,但大门紧闭,他什么都看不见,便只能作罢。
“据说这百花楼老板是一极为年轻的女子,你说说她干什么不好,非要开个青楼,这以后可怎么嫁人哦!”
“还有,我跟你说!这百花楼,有三条规矩,谁人都不能忤逆。”
“一个寻欢作乐之地能有什么规矩?”
“哎!这就是百花楼的奇妙之处了!这第一,姑娘们只卖艺不卖身,这第二,权贵者要比平民百姓付更多的银子才能进去听曲,这第三嘛,只有三月和四月,百花楼才开始迎客,其余月份均是大门紧闭,姑娘们也不知何去。”
那人心生狐疑,暗地里对这话只信了三分。
自古以来青楼女子待客已成惯例,这百花楼既如此行事,怎么还能开的下去?
“你还别说,火得很呢!这百花楼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那人看起来样貌平平,衣着朴素,没成想知道这么多事情。
“据说,这花魁,是男的!”
话音刚落,身旁那人大惊失色,猛地抬头,却没想到二人距离过近,直接砰的一声撞到一起,呼痛声此起彼伏,见已有人被吸引了目光往这边看来,这“难兄难弟”连忙捂住自己的嘴,相互搀扶着退到墙根处继续窃窃私语。
“男的怎么能做花魁!”
“这你就不懂了,好多权贵都好这口!这男人享用起来可别有一番滋味呢。”
二人笑容逐渐变得猥琐,正想继续时,却听得前方人群中一阵嘈杂,又连忙挤进去凑个热闹。
“你个糟老头子,在这看什么呢!你也想去这青楼,我打断你的腿!”人群正中,一对夫妻正拉扯着,二人发丝尽白,看上去都已年过半百,大娘力气似乎更胜一筹,猛力拽着大爷往外走,大爷不愿,只能被拽的一阵趔趄。
周遭议论声渐起,李拐听着,只觉奇怪。
“王大娘怎么在外面说话了!”
“快走快走。”
“王大娘莫不是今晚也要死了?”
李拐疑惑不已,怎么在外面说个话就能死人了?这四方镇的人这么脆弱,动不动就死?
他正想询问先前那兄弟,还未来得及扭头,余光瞥见大爷猛地发力抬起胳膊一甩。
大娘猝不及防,躲闪不急,左脚绊右脚,竟是直直的往地上摔去。
李拐一愣神,想去扶一把,但伸出的手只堪堪擦过王大娘的衣摆。
这个年纪的老人摔这一下,怕是要卧床好久,若是家境贫困得不到医治,想必这一摔就能要她半条命。
众人脸色惊变,几个幼童惊呼一声,下一秒便被身边的母亲捂住了嘴。
再抬眼望去时,只见王大娘被一女子托着腰稳稳扶住。
女子身子微斜,青衫滑落,漏出半截小臂,肤如凝脂,纤细修长,显然是被主人好好养着,定是没干过什么粗活,但却能稳稳托住一人,未有半分颤抖。
孟玉楼左手一甩,收起方才用来遮挡阳光的折扇,一双长挑的眼眸坠着红色的鸢尾。
她眉头一皱,轻声劝阻:“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既已结为夫妻,还望同心。”
那大爷听了这话,登时脸色变得青白,额头冒出冷汗,嘴唇发白,哆哆嗦嗦着扯过还有些蒙圈的王大娘,拨开人群疾步离去。
孟玉楼不解,她有这么吓人吗?
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轻轻捏了捏。
难道活了三百年,成老怪物了,不能吧,她平时还挺注意保养呢!
方才沉浸在回忆中,虽感觉有人靠近,但未感知到恶意,便也没有在意。
现在细细看来,这些四方镇的镇民,当真奇怪的很。
方才她来时,在镇口一个小摊上买了个花卷,她问摊主甜口好吃还是咸口好吃,摊主不回话,动作鬼鬼祟祟,眼神还躲闪着不敢跟她对视。
要不是前几年也见他在这卖花卷,她还以为这花卷里掺了什么毒药。
还得亏是旁边一大哥告诉她,还替她付了钱。
只是这大哥也挺奇怪,不说话,就冲她笑。
孟玉楼摸摸腰间系着的瘪瘪的荷包,这荷包以天青色打底,其上绣着腾云纹,有好几处布料连接处开了线,被人用有些蹩脚的手工缝了几针,看上去有些年岁了。
她环顾四周,围观人其实不少,却个个神情诡异,不敢与人对视,唯独有两三个幼童带着好奇的目光看向她,又被身边看似有些神神叨叨的母亲猛地转过了头。
并且,这里太安静了。
所有人都在按部就班,该干什么干什么,问题就在于,没人说话。
买东西的直接放下钱,拿了东西就走。
吃茶点的,给小二一指,顶多嗯哼两声,扔下钱也不再言语。
整个四方镇,安静的诡异。
整个四方镇的镇民,看上去活着,但好像早就“死了”。
......
“主子!您可回来了,出大事了!”还未来得及细想,一人跌跌撞撞地从百花楼内堂跑出,一屁股将挡路的李拐怼开,挤到孟玉楼身边。
孟玉楼失笑,拿起折扇轻点张鹤额头。
“慌慌张张的做什么,把客人吓跑了,我唯你是问。”
张鹤悻悻然一笑,连忙侧身弯腰:“主子,您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孟玉楼点头,本想问张鹤四方镇发生何事,但转念一想,人言不可信,并不是说张鹤会骗她,而是有些事情,传着传着就失了真相,还不如亲眼去看来的方便。
她转过身,正要与张鹤一同进屋,又像是想起来什么,抬起的脚忽的顿住。
随后扭头冲众人施施然一笑,微微俯身拱手一拜,一颦一簇间既温婉又洒脱,似是江南水乡养出的女子,又似征战沙场的女将,两种矛盾的元素叠加在她身上,竟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各位父老乡亲,欢迎来我百花楼喝茶听曲吃点心,孟某随时恭迎各位大驾光临。”
这话一出,竟是冲淡了方才那种诡异的寂静。
随之而来的,便是众人瞬间变得惊恐的面容,所有人的动作在孟玉楼话音刚落的刹那停滞,三月寒风吹过掉落在地上的红灯笼,红彤彤、圆滚滚的纸糊灯笼不知被哪家顽皮孩子用墨水画满了笑脸。
沙沙的滚到孟玉楼脚边,那浓黑的弯眼与孟玉楼对视,她皱起眉,心中顿觉不适。
刚想将那灯笼拾起,一双有些软嫩的小手先她一步,双手往怀中一拦,那灯笼便被他抱了个满怀。
幼童纯真,不谙世事。
他问道:“姐姐,这个灯笼可以送给我吗?”
孟玉楼还未回话,只见一女子疯了一般扑过来,大半个身子撞在她身上。
孟玉楼身子一斜,右脚后退一步堪堪保持住平衡。
那女子恶狠狠剜她一眼,匆忙将孩子扛到肩上,提起裙子飞奔而去,像是后面有孤魂野鬼在追。
众人这才仿佛被惊醒过来,纷纷四散逃去。
转瞬间,只留下一个被踩坏的红灯笼。
孟玉楼弯新月的眉毛一挑,嘴角抽了抽,这是,遇到什么怪物了?能吓成这样?
张鹤有些无奈,可能主子自己没发现,她现在的表情活脱脱像是看见鸡的黄鼠狼,眉飞色舞,身上再找不出之前懒散随性的模样。
这是,又起了什么冒险的心思?
四方镇近期确实出了件离奇的事情,但是,在此之前,还是先把自家人的事情解决吧。
“主子,云慕他...”
“嗯?我这就去。”
她不等张鹤回话,又转身冲他低语:“叫几个人把牌匾扶正。”
牌匾?什么牌匾?张鹤满脸疑惑,后退几步,抬头一看。
头顶烫金黑底的牌匾是孟玉楼花重金找七星宗的师傅打造的,说来也怪,七星宗作为天下第一大宗门,什么时候开始接这种活了?
叫什么,张老头...?啊对,就叫张老头!
主子说这是张老头亲笔题名,可宝贵了,但他左看右看,这牌匾上的字极为潦草,百花楼三个字愣是叫他写出一种海中海藻漂浮的无力感,颤颤巍巍,倒也符合他“老头”的特征。
他思来想去,这七星宗也只有那位常年不出山的天玑之主姓氏为张。
但自家主子怎么可能认识那等仙人。
张鹤摇摇头,踮起脚,听话地将食指和拇指张开,靠近眼前,将那牌匾从头到尾仔仔细细衡量了一下。
愣是没看出来哪里斜了。
但碍于对孟玉楼的无条件信任,他还是将此事亲自吩咐下去。
再回头时,他那常年见不着面的主子已经撇下他独自进了楼里。
张鹤看着那人背影,青衫飘舞,发丝飞扬,不染一丝纤尘,好像这世间没有任何事物能叫她留恋,随时可化作这世间点点细雨、翩翩微风,消散于天地间,就像从未出现过那样。
张鹤突然有些伤感,尤记得他们主仆二人初遇的场景。
彼时,人间战事连绵,民不聊生,瘟疫四起。
他也身染重病,本以为活不了多久,却听人说镇里来了个奇怪的女子。
这女子看上去十分柔弱,胆子却极大,刚来便找了一间废弃屋子,埋了屋主,住了下来。
要知道,那屋主可是死于瘟疫。
一想到这姑娘不日便要曝尸荒野,他虽觉惋惜,但早已自身难保。
却不曾想这女子竟好好地活着,还开始替众人诊治。
张鹤想着死马当作活马医,万一她真是个什么世外医仙的徒弟呢,人活这一世不容易,怎么也得死前挣扎一下吧。
结果呢,嘿,你还别说,不出三天,他早已枯败的身体便能如正常人一样下床走路了。
张鹤就是那时开始跟着孟玉楼的。
一跟就是三年。
另一头,孟玉楼刚走进百花楼内,一股清芳的香气便扑了她满脸。
宫廷式的大厅布置精美,红木雕花屏风隐约可见,墙壁上挂满了名家字画,翰墨流转之间,显得雅致而高贵。
浑然不像一间青楼,倒像是什么文雅之地。
百花楼二层是一间间厢房,并未安装木门,而是以红纱帐吊下,其内陈设精致,瑰丽的屏风上绘着各种美丽的花鸟图案,隐约可听见丝丝古琴之声从厢内传来。
孟玉楼在二楼正中一间厢房前停下脚步,本以为她这百花楼只卖艺不卖身的规矩早已为四方镇众人所熟知,不成想这楼她开了三年,竟还有人胆大包天来此闹事。
她伸手拂开垂下的红纱帐,厢内,往日被她悉心照料的花魁如今浑身湿透,半跪在地上。
那是一个极美的男子,长眉若柳,身如玉树,如瀑布般的长发柔柔披在雪白颈后。
几滴混杂着茶叶的水珠从他眉头滑落。
男人抬起头,看见门口之人的一刹那,无神的眼珠忽的泛起一丝波澜,像是往湖面投下一颗石子,久久不能平静。
“主...”他声音沙哑,似是不愿孟玉楼看到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又胡乱的擦干脸上的茶水,头垂得更深了些。
孟玉楼虽面色未变,但周身气温骤低,一脚踹开拦路的桌椅,走到云慕面前,扯住前襟迫使他仰头看着自己。
“我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你的!我留下这么多武夫不是用来吃软饭的,有人欺你,将他们赶出去便是了,何必如此!”
她眉头紧蹙,手上的力气越发加大,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云慕被迫仰着头,眸子轻颤了下,片刻间眼底已有些泛红,他苦笑道:“云慕轻贱,不敢给主子惹麻烦。”
百花楼的姑娘都俊俏得很,这规矩又与寻常青楼不同,自然吸引了很多达官显赫前来一探究竟,其中不免有一些觉得自己无比尊贵,非要人作陪,姑娘们拒绝,就整日来闹事,扰的这生意也做不下去。
孟玉楼常年在外漂泊,百花楼的事情一概交给张鹤处理,她很少过问。
虽已立下规矩,但往往身不由己,姑娘们怕给孟玉楼惹麻烦,只能对一些无理要求婉拒,却成了那些男人口中的小情趣,日日前来骚扰。
每次回来,孟玉楼都要将这些人教训一遍,才能在百花楼营业期间护得众人安全。
面前那张艳色绝世的容貌,眼底坠着一丝乌青,显然是风尘仆仆赶回,还没来得及休息。
云慕心里一阵发涩,他们这些人都是被孟玉楼从各地捡回来的。
有的失了父母,颠沛流离;有的被丈夫背叛,遇人不淑;有的身缠重病,无钱可治。
初遇孟玉楼时,这人笑眯眯地说要给他们建一个家,众人只觉荒唐,就凭她,一介女子?
但是,不管是姑娘们,还是云慕,都一直在跟随她的脚步。
赌她一丝善心,赌她眼底的星光不似作假。
“是太子。”眼瞅着孟玉楼面色越发深沉,云慕咬紧牙咽下喉中的哽咽,吐出那人姓名。
“是金霄。”
孟玉楼松开手,脸色缓和了些,说道:“我知道了,我会处理的。”
她伸出手轻柔地搀起地上的男人,拂去他发尾的水珠,又拿起一块手帕擦拭他的长发。
听到这话,云慕神情微怔,反应过来后焦急转身,支支吾吾的为自己辩解:“主子,我不是想要您帮我报复他,当今太子是皇帝最受宠的儿子,身边高手无数,可能还有很多法器,我告诉您这件事只是想要......”
“想让我心疼你?怜惜你?将你永远带在身边?”
清冷的女声就这样锋利地、毫无顾忌地刨开了云慕的心,将他藏匿于心底的秘密赤裸裸的摆在他面前。
云慕知道,他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天赋的凡人,而孟玉楼,不知从何处来,往何处去,她永远神秘、高贵,就像天边的月亮,可望不可即。
他不敢奢望月亮能垂怜于他,他只希望月亮能常挂天边,照耀他,温暖他,闲时能逗弄他。
为此,他不惜耍些小聪明,以求得孟玉楼短暂地关注。
其实他心里明白,孟玉楼如此聪慧,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的小伎俩,只不过以前从未揭穿他罢了。
空气一片寂静,孟玉楼不说话,云慕低垂着头也不说话。
他能听到自己砰砰狂跳的心脏,他能听到凛冽的风刮过街巷,空荡的巷子里回荡着风声。他能听到瘦弱的鸟儿躲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地叫着,仿若在寒风中最后的嘶吼。
最后,他听到孟玉楼从头到尾未起波澜的声调:“云慕,这些话我以前从未跟你提起过,因为我觉得你年龄还小,不必思索那么多,但如今眼看着你越长越歪,我教养你这么久,也有一份责任。”
她绕到云慕身前,抬起少年脸颊,果不其然,那双偏阴柔的面孔早已挂满了泪水,瞳孔像受惊了的小鹿一般震颤着不敢直视她。
他挣扎着想要退缩,下巴却被孟玉楼紧紧扼住,半分也毫不退让。
“云慕,我当初救你,是因为看到了你眼中对生的欲望,那一眼,我敢肯定你将来必定有所作为,你应该是开朗阳光的少年郎,不应是被困在一方天地等待救赎的怜者。”
“我将你带来百花楼,是为了给你一个容身之处,不是让你收敛性子做我养的金丝雀。”
“你是一个独立的人,你不必依靠任何人活着,哪怕是我,你不需要因为任何事情委屈自己,别人欺你辱你,你大可以直接跟我告状,你是我的人,我会护着你。”
“所以,你不必自卑,也不必懦弱,云慕,你不比任何人差。”
云慕呆呆地看着面前那人,不由得开口确认:“你说...什么?”
那一瞬间,云慕觉得孟玉楼好似会读心术,他看到她轻轻点了下头,内心不由得一阵阵酸涩。
窗外呼啸地寒风好像停了,叽叽喳喳吵人心烦的鸟也不叫了,天地之间好像就只剩他自己,和面前如神明下凡般拯救他的女子。
云慕猛眨了一下眼,泪珠一颗颗从眼眶中涌出,他能感到视线逐渐模糊,却依旧睁大双眼注视着眼前之人。
生怕眨眼瞬间,这一切便如河边泡沫一样消散。
孟玉楼失笑,食指微屈轻轻敲在他的脑袋上。
下手不重,但还是有点疼的,云慕这样想着。
这一刻,他仿佛才刚活过来一样,心跳声比方才还要大,仿若内心的小人在呼喊、在尖叫,明明内心足够喜悦,眼底的泪水却怎么也停不下,浸湿了衣襟,黏糊糊的粘在身上,难受极了。
“行了,起来收拾收拾换个屋,不是不喜环境肮脏吗,也不知道谁养出来的毛病,娇气的很。”孟玉楼收回方才捏住他下巴的手指,一不小心瞥见略微有些红肿,虽然嘴里还在不停嘟囔,但已经在反思自己方才劲儿是不是使大了。
再怎么说也是他主子,孟玉楼内心突然升起一股责任感,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掏了半天,拿出一瓶其貌不扬的木瓶子扔给云慕。
云慕手忙脚乱的接住,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流个不停,他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疑惑地看向她。
孟玉楼没说话,指指他的下巴,又指指那个木瓶子。
云慕点点头,双手捧着那木瓶子将它揣到怀里,小心护着。
孟玉楼摇摇头,失笑道:“可别揣到怀里就完事了,这药膏做出来本就是疗伤之用,你要是放着不用,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医师的良苦用心。”
云慕没想那么多,他只是很开心,他喜欢孟玉楼送给他的所有东西,哪怕只是一根平平无奇的野草,他也好好的用树脂裹着放在书柜的夹层中。
没人能发现。
但是孟玉楼既然发话了,他也只能乖巧的点了点头,向她保证会好好涂药。
云慕摩挲了一下怀中的木瓶子,脸蛋红扑扑的,他想:“我用不用,主子也不知道。”
......
门外,孟玉楼抬手捏了个诀,刹那间,周遭空气流动肉眼可见的缓慢起来,“我已用音壁将这四方天地隔绝,旁人听不到我们说话,张鹤,今日究竟发生何事?”
“回主子,金霄听闻咱这百花楼花魁是位公子,便死活非要见他,还扬言今日见不到便砸了这楼,按规矩来说,花魁只需每日在大堂演奏便可,但云慕怕主子你的心血毁于一旦,才单独与太子见面。”张鹤低声言语,手背青筋暴起,回想起太子动手动脚的画面,恨不得将其抽筋拔骨。
百花楼众人相依为命,早已将彼此当做亲人。
亲人受辱,怎能忍受?
孟玉楼扭头,视线落在红纱账内那人身上,云慕正听话的在收拾东西,眼眶还有些泛红,也不知是含着泪珠,还是心中喜悦,眼眸中闪着光。
这一刻才像个少年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每一位读者宝子,本人绝不挖坑不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