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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郑府女鬼 ...

  •   天昭百年,正值国力强盛之际,兵强马壮,天朝上国,民生安定,商贸繁盛。

      扬州城楼宇林立,人口繁杂,小桥流水旁绿柳盈盈,歌姬的歌声从江面飘来,引得江南才子连连驻足。

      城中大街上正是人来人往,有一窈窕清丽身影出现,脚步轻缓,从聚集的人群后走过。

      “哐啷”声响,几枚铜钱落在街边陶碗中。

      芍药看着自己家姑娘行善事立即要走,急忙跟上,却不忘打量一番这个乞丐。

      说这人是乞丐,她是不信的。

      那人穿着一件破旧的灰色道袍,背着一把桃木剑,再无他物。但看她肤若白瓷,眉眼精细,一支桃木簪卷起三千青丝,她正闭着眼坐在路边,腰背挺直,面容严肃,也不知为何。

      哪怕有人给她扔了钱,她也不理不睬。

      连声谢也没有,真是没礼貌!

      “姑娘稍等。”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郑挽缘停住脚步,回头时便见那道袍女子起了身。

      “姑娘可是城东郑家小姐?”

      芍药一惊,立即上前将自家小姐挡于身后。

      “你这乞丐,问这做甚?”

      那女道却仍盯着郑挽缘。

      “府上近来是否太平?”

      “你……”郑挽缘一惊,忍不住上前一步,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女子身上穿的是道袍。

      “可是修道之人?”

      她点点头。

      郑挽缘这才松懈一口气,立即又上前几步。

      芍药对着这个路边突然出现的人是全然不信的。世间哪有在外的坤道?且看她那道袍破旧,除了那把桃木剑再也没有其他做法工具,怎么也不像个道士。

      郑挽缘还是上前,担忧道:“道长可是会神算?算出我们府上有何问题?”

      只见她摇了摇头,轻声道:“因为他。”

      她抬手,指向郑挽缘的身后,可当郑挽缘回头时,除了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再无其他,可随即,主仆二人又迅速反应过来,惊吓一跳后躲在她身后。

      “他一直跟在你们身后。”

      主仆二人惊慌起来,彼此相护。

      “是......是什么东西?”

      “一只小鬼。”她的声音与神态实在是过于平淡了,怎么会有人见到鬼却如此淡定!

      “可否上府看看?”

      她一问,郑挽缘便头如捣蒜,立即领路将人带去郑家。

      而那灰扑扑的黑影始终跟着她们,他还凑到她身旁,笑嘻嘻问道:“你看得见我?”

      那道袍女子不应。

      “你是真道士?怎么没看见你的黄符?你师从何派?捉过多少鬼啦?”那鬼看形还是个年轻的面容,想来死之前不过十六七,没想到竟是个话痨,围着她叽叽喳喳,他说得正起劲,全然未发现她脸色差劲。

      “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劈得魂飞魄散!”道袍女子忍无可忍,终于开口。

      那小鬼瞥了眼她的桃木剑,终于不说话了,轻哼一声快速飘走。

      而郑挽缘主仆二人听到女道的声音,也不敢回头回话,这话一定不是说给她们听的!

      “道长怎么称呼?”

      “云青。”

      “云青道长,近来府上确实不太平,常有阴风起。我有个幼弟,不过刚出生五个月,时常夜间啼哭。包括厨房灶台的火,有时会自熄自燃。”郑挽缘将府上的情况大致说明一遍,说话间便来到了郑府门口。

      郑家是去年来的扬州,扬州多商贾,郑家也是因从商而举家搬迁到此。

      郑家府邸宏大,朱漆门高大辉煌,庭前辽阔,石狮雄立,是一座彰显身份地位的宅子,只是……

      云青抬头,望向府邸上方聚集的阴气。

      “这宅子阴气太重。”云青语罢,郑挽缘心中一跳,立即派婢女去找父亲母亲。

      “我们也不是没请人开坛做法过,可有的说他们压不住,有的做法完和我们说已经镇压了,可没两天,这些又来了……”郑老爷年纪有些大了,双鬓微白,双目浑浊,一副痛心的神情。

      云青却皱了皱眉。

      “你们的幼子呢?”

      “在房中,乳娘正看着。”

      “带我去看看!”说着,云青已经率先一步出了客厅。

      “就在前面。”郑夫人提醒道。

      隔着长廊,云青便发现了眼前这间屋子黑雾缠绕,阴气最盛。

      屋中突然传来幼儿啼哭声,郑老爷与郑夫人一惊,正欲快步冲进屋,却被云青伸手拦下,她立于门前,不知从何处摸出两张黄符,贴在门前,侧身一闪便进了门。

      屋中阴气弥漫,几乎让云青看不见路。

      她指尖轻擦,一团明火于掌心燃烧,云青周围的黑气纷纷让道,让她顺利走到婴儿前。

      婴儿的摇篮床前,蹲着一个红衣女鬼,她正用她尖锐细长的指甲摩挲着婴儿的脸,一边咯咯笑着。

      黄符自袖间打出,将女鬼钉在墙上,黄符剧烈晃动两下,那女鬼便闪身躲开,隐入黑气中。

      她封了屋门,女鬼逃不出去,只能躲在黑气中。

      云青将婴儿抱起,又给屋中各处加上黄符,将女鬼困在这屋子里。

      “我的孩子!”见云青将自己的孩子从屋中抱出,郑夫人欣喜若狂,立即上前将他拥入怀中。

      “道长,里面……”郑老爷面露担忧。

      “我已用符将她困住,待入夜了再来。”

      “那便多谢道长了!”

      “道长,我儿至今还未定下名,道长相救,也算是一段缘,不如道长赐个字。”郑夫人疼惜地抱着怀中儿子,试探地询问。

      云青却是眉头一皱。

      生下五个月的孩童至今未取名,便是未上名锁,命格不稳,难怪那个女鬼缠着他不放。

      “为何至今不取名?”

      “道长有所不知,我夫妇二人自他出生起便想尽办法为他取名,可写上名的纸都会莫名燃烧,叫了他名的人都会变哑九日,几次反复后……我们也……”

      云青的眉头紧锁,直觉不对。

      “那女鬼可知他的八字?”

      夫妇二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

      “罢了,这几张符放入他衣中护他周全,今日夜里必定看好他。”云青看向郑夫人怀中的婴儿。他自落到云青怀中后,便再未啼哭,此时转着黑漆漆的大眼好奇地看着云青。她又摸出几张黄符,交给郑夫人。

      “府上近来怪异之事,可都是因为那个……”他们平头百姓,总是对那些东西避讳,连称呼他们都不敢当面说。

      “不全是。”说着,云青看向郑挽缘,她摸向左手腕间,突然一段红绳自袖中飞出,朝郑挽缘袭去。

      众人还未从突如其来的变故反应过来,却见那段红绳飞到她身后,像是束缚住什么东西,缠绕在一起。

      其他人看不见,云青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红绳困住了先前那个跟着郑挽缘的小鬼。

      这红绳加了朱砂染制,又有符咒在上面,不论那个小鬼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

      云青冷眼看着:“我知你无害人之心,我可以为你超度,但你要回答我的问题。”

      那小鬼终于消停下来,他半信半疑地看着她。

      “你要问什么?”

      “你们为何聚在这宅子里?你们是谁?那女鬼为何成如今的样子?”

      小鬼皱巴着脸,似在犹豫到底该不该信眼前这个人,“你真能超度我们?”

      “我只超度你。”

      “那不行,你要超度就得都超度!”

      小鬼倒是义气,瞪着眼与云青讨价还价。

      阴风突起,吹得云青道袍翻飞,可那袖中伸出的红绳却纹丝未动。

      云青指尖轻动,将红绳收紧,小鬼立即惨叫起来,周遭的阴风更甚,在场的郑家人也瞬间慌了神。

      “这……这是怎么回事?道长……”

      “叫他们都散去,否则这束魂绳可以绞得你魂飞魄散。”

      小鬼疼得龇牙咧嘴,立即让四周的鬼魂都散去,呼啸的阴风这才骤停。

      “只要没害过人,我可以超度,但若是害了人,那只有魂飞魄散。”云青面无表情,冷声道。

      小鬼见识了束魂绳的厉害,也不敢再有异言,将事情一一道来。

      “这座宅子十年前是一位名叫吴卜的商人的,当时吴家还是扬州首富,占有扬州最多的商铺,而吴夫人是黄江郡郡守的嫡女。外人看来吴卜与吴夫人恩爱有加,但事实上吴卜此人阴险狡诈!”小鬼说到此也不禁面露愤怒之色,又道:“吴卜分明好男色,却甜言蜜语哄骗郡守将嫡女嫁与他,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好与那男伶暗度陈仓。”

      “可怜那吴夫人,只以为吴卜是忙于商铺之事才冷落她,苦苦守在府中几年,吴卜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在家常住,去看望吴夫人。就在吴卜一次酒后,吴夫人知道了吴卜外头有人,便令人去调查,这才发现吴卜的别有用心!”

      “可那时,吴夫人已经怀有两月身孕,她为了孩子还是选择留在吴家,却不想这才是她噩梦的开始。”小鬼脸上浮现出几分怜惜,望向那间贴满黄符的屋子。

      “吴夫人便是那个女鬼?”

      “是。她在得知吴卜的秘密之后,与吴卜做了约定,互不干扰,她只想将孩子抚养成人。却不想,那吴卜胆大包天,竟将那男伶带回府上,有一日吴卜出门谈生意,那男伶喝了酒,趁机......”

      听至此,云青紧紧皱起了眉。

      “最终孩子并未保住,吴夫人也因此得了失心疯,半年后便割腕自杀了。”

      “那吴卜和那个男伶呢?”

      “吴夫人化为鬼后把他们都杀了。”

      云青回头望了一眼那间紧闭门窗的屋子,屋中女鬼正在狂躁地乱撞,门窗剧烈震动,黄符被震得有的已经掉落在地。

      云青将右手伸出,又一段红绳从她腕间飞出,将屋子层层环住。

      她收回手,转头问:“那其他的鬼魂是哪里来的?你又是谁?”

      “我们都是附近的孤魂野鬼,早就在扬州城待了几十年,只是吴夫人死后常和我们聊天,所以才会聚集在此。”

      云青再一次皱上眉头,神色有些沉重,郑老爷夫妇相视一眼,只以为是遇到什么棘手之事,担忧问道:“道长,可是有什么问题?”

      “无碍,今夜我会将她收了,只是我还要超度聚集在此的游魂,还请府上帮忙准备东西。”

      “是是是,我们自会备好一切物品!”

      郑家人热情,见她又有真本事,便将云青恭敬留在府上,好吃好喝地招待她,只是云青只点名要了一碗素面。

      吃完面,云青便在府上四处走了一圈。郑挽缘陪同在侧,为她领路。

      “不知道长出自哪个门派?”

      云青摇了摇头。

      “散道罢了。”

      “看得出来道长道行高深,以前我们请了那么多道士都无法成功镇压,没想到道长倒让我们真切看到那个东西了。”

      其实算不上看见,只是云青那一根束魂绳在空中困住了一个人形的东西,不是鬼是什么?

      “你们先前遇到的都是骗子,这女鬼虽有怨气,但她已大仇得报,无法入轮回,却不知为何并未化为厉鬼,所以并没有伤害你们。”

      郑挽缘有些吃惊,看着云青认真严肃的神情,又问:“她可是一直跟着我弟弟?”

      “嗯,她有个失去的孩子,可能……是在怀念他。”

      两人说话间已经来到了后花园。如今是三月,这里本该是满园春色,却不知为何百草凋零,桥下的小池也已干涸见底。

      “这里为何如此萧条?”

      府上的其他地方都规整干净,布局构造精美大方,为何这花园却如同几年无人打理一般?

      “这是最近一段时间才这样,我们也不知为何,一夜之间,花草鱼鸟尽数死了。”

      云青心中生出几分不妙,直觉这一切并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她继续在园中绕着,想寻找到造成这一切的原由。

      突然,她注意到了园中亭子。

      亭子立于水上,是典型的江南水榭。只是,它的宝顶却有些奇怪。

      云青双指一并,从空中一划,不必伸手去够,她背后的桃木剑便飞到了她身前。她指尖捏了个诀,那剑便平躺下,一跃而上,操控着剑飞向亭子的宝顶之上。

      郑挽缘被这场景一惊,瞪圆了眼看着云青飞上天。

      原来人真的能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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