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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过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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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早晨六点半。
沈嘉净不知道自己脸色苍白地像鬼一样、下半张脸轻微肿胀还没有戴口罩,在医院碰到昔日同学,该做出什么体面的反应。
她闭上了眼,思考了一下原地隐身的可能性。
时间推回到两个小时之前。
凌晨睡得迷迷糊糊,感觉全身有点滚烫的时候,沈嘉净心想,完了,一定是晚上贪嘴海鲜吃多了。她半闭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一翻床头柜,过敏药的盒子早就空了。幸好电子温度计还有电,她一测,嚯,38.2。
走进厨房,等着热水壶烧开的时候,沈嘉净拔下了它的插头。然后又闭着眼睛走回卧室,往床上一躺,把被子往身上一扯。不管了!沈嘉净恨恨地想。
躺下五秒钟后,沈嘉净不情愿地起了床,再度去厨房烧了水,又把自己收拾地妥帖了,带上保温杯和手机,打车去医院。
挂上水的时候,沈嘉净掏出手机对着黑屏一看,果然,下半张脸已经有点肿了。
不该吃那么多海鲜的。当时的满足是真实的,现在的懊悔也是真实的。
沈嘉净在心里为自己叹了口气。
明明是早晨,输液大厅里却吵吵闹闹。小孩的哭闹声、广播里的叫号声、烦杂的脚步声,听得沈嘉净一阵心烦。
“沈嘉净?”
她低头在帆布包里翻找耳机时,听见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转头往右边看去,是一个男人。
她的视线滑着他的面孔。眉毛、眼睛、鼻子、嘴唇。
她可以确定,他是一个许久未见的高中同学,郁归。
“嗨。”
既然原地隐身术不行,那就只好打招呼了。
郁归看着她,语气熟稔地仿佛一位多年好友:“感冒发烧?”
“是过敏。你也生病?”
沈嘉净看他周身一片干净,没有丝毫病容的样子。
“不是,我来探望一个朋友。你还记得魏年吗?我们现在一起工作,他肠胃炎,大半夜被送进急诊。”郁归回答。
沈嘉净接着他的话:“严重吗?”
“今天就可以出院了。”
沈嘉净莫名有点生气,为什么她一脸憔悴,他英俊挺拔。
“沈嘉净。”郁归调出自己的二维码界面。
沈嘉净看他一眼,拿出手机扫了一下,屏幕弹出页面。
郁归问她:“等会儿你自己回家还是有人接你?”
“我自,”沈嘉净咬到舌尖,飞速改口,“我朋友会来接我。”
郁归的目光落在她的眼睛上,沈嘉净耷下眼皮,顿觉心虚。
他没有再说什么:“OK,那我先走了。魏年醒了,还等我给他带饭。”
沈嘉净向他挥挥手。
她收回望着郁归离开的目光。
郁归?
郁归。她咀嚼着这个名字。
好像心里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一些细小地、只属于她自己的情绪像雪碧里的气泡一样,密密麻麻地缠住她的身体。
沈嘉净按住左手手背上的输液贴,坐在输液大厅里,轻轻叹声。早晨七点,医院竟然有几分熙熙攘攘的感觉,屏幕上滚动显示着每一个输液的病人姓名。
心中顿时浮上一种无力感,腹中又空空,她下意识去摸帆布包,才想起出门太急忘记带上巧克力。
沈嘉净走进医院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便当。站在微波炉前,她看见自己的倒影——真是糟糕啊,像一只出来游荡的浮魂。
哎。她叹了一口气,问店员买了一只购物袋,将便当放进去,收进帆布包,打算拿回去吃。
*
沈嘉净到了家,勉强吃了几口便当,又速速吃了药。
她摸出手机,想给林晓岚发个消息,写写删删,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去。倒是收到了郁归的消息,她点开来,是添加好友时默认的自动发送。
沈嘉净退出了社交软件,调整了姿势,整个人平躺在沙发上。
沈嘉净醒来时,已是中午,她对着手机看了看时间,点开微信图标,然后点进了郁归的朋友圈。
既然你都把自己的社交账号给我了,那我窥视一下也不算什么吧!这可是你允许的!
郁归的头像是他自己,穿着黑色的冲锋衣,背景是山里林间。
朋友圈只有一条更新,是一则科技行业的新闻资讯。
沈嘉净往上滑动页面,再也刷不出什么。她把手机往地毯上一丢,站起身来,准备吃点东西,然后开始工作。
就读硕士期间,她犹豫过是否要继续攻读博士,也和导师交谈过。
如果你没有继续做学术的决心,那么就先停下。读博是很累的旅程,我见过很多人中止博士学业,也见过很多人工作几年之后重返校园读博。在现实世界里积累一些经验未尝不是一件坏事。导师这样告诉她。
沈嘉净回到了家乡,通过学姐霍一绯牵线介绍,得到了她的第一份兼职工作—为一个美术馆的馆藏展品写英文简介。
其后,美术馆举办了馆藏精品展览,沈嘉净也开始有了一点点名声,多了一些工作,开始往独立策展的方向发展。
*
暮色四合,透过窗户,沈嘉净已看见亮起来的街灯。她想起幼时祖母说的话,路灯对着一家人的房子,会有损这家人的气运,最好在路灯上挂个锁,锁住厄运。
难怪她突然过敏。她伸了个懒腰,随手拿过镜子一看,嘴唇的肿胀已基本消散。
沈嘉净点开微信,给好友林晓岚发了一条消息。
沈嘉净:我今天见到郁归了。
这么多年,沈嘉净只和林晓岚这个高中好友保持了联系。
林晓岚:你感觉还好吗?你们聊得怎么样?
她正在北地出差,可回消息倒是快。
沈嘉净:还可以?我不知道。
林晓岚:我明天就回来了,细聊。
沈嘉净退出对话框,看见另一条新信息。她点开来,郁归发送了一条已撤回的消息。她停滞了一秒,思考要不要主动发一个“你好”。这时,她的手机默认铃声响起来,是未知来电。
她接通了电话:“您好,请问是哪位?”
对面没有说话,沈嘉净重复了一句:“请问您是?”
“沈嘉净,我是郁归。”隔着电流的声音熟悉又陌生,带着些低哑,仿佛裂碎的黑巧克力。
沈嘉净愣住,惊大于喜,她把放在耳边的手机拿到眼前,确定是陌生来电。
“啊,你怎么会有我的号码?”
“你的微信ID是手机号码。”郁归回答道。
原来是这样,沈嘉净在心里哀叹自己的愚蠢。
不知如何继续对话,她沉默着。
“沈嘉净,你过敏怎么样了?”郁归突然问道。
她说:“退烧了。”
“你吃饭了吗?”
“喔,还没有,但是马上要去吃。”沈嘉净老实回答。
“那你去吃饭吧,注意身体,再见。”
郁归立马收了线,连一句说“再见”的时间都没有留给沈嘉净。沈嘉净举着手机,有点发懵。所以他打电话来就是为了问问我过敏好了没、吃饭了没?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