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章 识君楼 ...
-
五天后他们回到京城，江宁府赈灾成为慕容烙在工部左侍郎这个位子上最完美的政绩，三个月后他调任吏部左侍郎，主管本年的官员考核。有人说赈灾的顺利完成纯属运气，一来水患不重，二来赈灾粮款充足，对此慕容烙不予置评，但很快就在年末述职上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八州五府十八县共有六十九名地方官员几乎全部调整，无功无过者降三级，有功有过者酌情处理，有功无过者连升三级，少数背景厚实的一律升为京官。该奏折一出，吏部上下大为震惊，如此大规模的调整二十年来还从未见过，更让所有官吏震惊的是这份奏折仅在丞相府放了一天就递上朝堂顺利通过。
于是春节前后几家欢喜几家忧，不少混了十几年的地方小吏年还没过就卷起铺盖卷归田乡里。
很快，“铁血慕容”成了他的新名字，下属官员一听他去治下视察再也不会趋之若鹜了，反而唯恐避之不及。
“各位，我家老太爷正月十八办寿宴。”
识君楼下客满如云，识君楼上安静别致，每一间雅房外面都站着一名小厮，最东头那一间的门紧紧闭着，偌大的房里只有四个人，正中放置的不是酒楼常见的圆桌，而是一张大方桌，桌面上到处是摊开的账本和算盘。
在“噼里啪啦”的算盘声中，靠窗的男子不满地拍着桌面，又宣布了一遍，“我家老太爷办寿宴，你们到底去不去？”
他头戴玉冠，衣着华贵，人又长的斯文秀气，像极了教养良好的世家子弟，可惜一拍桌一皱眉，风度尽失。
“没空，秦姑娘还等着我呢。”右手边的男子也把算盘一推，伸了个懒腰。
这位也是一身华丽的锦缎棉袍，只是眉眼含春，一副风流模样。
“我要补眠。”对面的男子翻着账簿，懒洋洋地说出自己的要事。
他只穿了一件宝蓝色的丝缎单衣，外面却披着紫貂大氅，相貌比起那两位来普通的紧，但眉目舒展，另有一番成熟男子的味道。
“小段，你呢？”靠窗的秀气男子又不甘心地去问左手的一位姑娘。
合上账簿，一直低头算账的女子抬起头来，她肌肤白皙，容颜清丽，正是从江宁府赈灾回来的段忆，但她也是歉然一笑道：“最近家里有点事，恐怕去不了。”
从江宁府回来后，四方商行名声鹤起，以前仅仅是在京城独大，现在他们的铺子已经开到全国各地，不仅老百姓支持，地方官府也大力扶持他们的生意，于是，四个老板忙的不可开交，直到这几天春节休假，才稍微有了空闲核算去年的账目。
俊秀贵公子模样的是谢无尽，家里三代为商，“无尽粮行”在他的手里从几间小铺子发展到现在近百间的大粮行。
而一副风流相的纨绔子是行有疆，祖上曾有人当过马贼，现在他手下有数百匹良马和几十条大船，这次更是春风得意，竟接了为朝廷运军粮的生意。
至于总想着睡觉的男子叫君不识，他是识君楼的老板，虽然酒楼生意很好，也从京城开到了地方，但他从来没有离开过京城，甚至很少离开识君楼，生意都由请来的掌柜打理，他只管年底的账目核算，算是最清闲的老板了。
“还是不是朋友啊？请你们吃饭还推三阻四的。”被另外三人一一拒绝下来，谢无尽的面子挂不住了。
“你家老太爷哪是请客啊，纯粹是乱点鸳鸯谱，少爷我红颜知己一大堆，才不要娶个麻烦回去。”
行有疆不屑地冷哼道，另外两个也连声附和。
谢家三代单传才有了这根独苗，于是从十六岁开始就张罗着给他娶妻，可惜谢少一个都看不上，近几年又借口生意繁忙连家都不回。于是，老太太想出个法子，逮着个名目就办宴席请客发帖子，连他们几个也无法幸免，说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朋友成亲了，才能促发他有传宗接代的念头。
参加过几次后，三人就敬谢不敏了。
行有疆怕麻烦，君不识嫌无聊，段忆倒是挺喜欢这种家族聚会，但有一次被老太太硬要生辰八字后就吓到了，谢家是要把她跟谢无尽送做堆啊。
想想就可怕！
一句话说的谢无尽马上垮下脸来，好看的眉也皱在一起，瞅着行有疆扮可怜道：“兄弟，咱两可是青梅竹马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我要是成亲了，谁陪你去镜月楼喝花酒啊？”
被恶寒到的行有疆抖掉一身鸡皮疙瘩后揽住他的肩，邪邪地笑道：“要我救你可以，把你的宝贝妹子嫁给我，一个女婿半个儿，兄弟我帮你哄老太太开心。”
“滚一边去，我那妹子才十五岁，你少打她的主意。”谢无尽一把推开他，马上告诫着。
被推开的行有疆无所谓地大笑，瞧着对面的段忆看戏般望着他们，不禁起了心思，“小段，要不你嫁我兄弟得了，免的他到处发春没人要。”
“你说谁没人要？”
谢无尽的的拳头马上招呼在他身上，行有疆也毫不客气地回礼，两人哪有半点公子哥的模样，就像街头的小痞子，下手不知轻重，又打又骂的。
另外两个早就习惯了这个场面，段忆若无其事地站起来开始收拾桌上的账本和算盘，免得他们祸及池鱼，而君不识的身体往后一靠，双手拉紧紫貂大氅一边看他们打闹，一边跟段忆闲聊。
“改天你挑几份厚礼给慕容大人送去吧，就记商行的账上。”
段忆闻言一惊，她抬起头仔细观察君不识，见他还是一副懒洋洋的表情，仿佛说了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为什么让她去送？当初工部的人找的是谢无尽，只是她正好有空才代谢无尽去了江宁府，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心里已经七转八拐转了好几个弯，表面还是不动声色地问：“大哥觉得送什么妥当？”
“红粉赠佳人，名剑送英雄。大人虽是三品大员，但在江宁府的灾民心中早成了劫富济贫的大英雄，我手头正好购了一把古剑，改天送到你府上。”
君不识说的平缓随性，段忆却听得心惊肉跳，这段日子她一直忙于家里的事，布庄的生意都交给了掌柜打理，看来赈灾大会上的事已经在商人之间传开了。
当下推却道：“剑乃利器，慕容大人是文官，不如挑几样古董字画。”
摇摇头，君不识道：“正因为是文官，才需要利器啊，我看用不了多久大人会去兵部走动的。”
段忆更是惊讶不已，慕容烙在地方大刀阔斧地调整官员，一般百姓也只知道换了个父母官，从来不会去想有什么深意，而君不识远在京城，又足不出户的，竟然会猜到他下一步就要向兵部伸手。
这人，真是太可怕了！
“大哥可有什么良策？”
君不识懒懒笑道：“我不过是一介布衣，良策不敢当，只不过代送大人几个字而已。”
“愿闻其详。”
“切勿操之过急。”
操之过急！
段忆在心里翻来覆去折腾着这四个字，多日来的隐忧终于有了答案，自从慕容烙在朝野上下大动，她就有些担忧，却又不知道担忧什么，原来是这句话——操之过急。
他本是极为谨慎的人，只会步步为营地蚕食，而从来不会大刀阔斧地鲸吞，这次究竟是为了什么冒着大量树敌的危险打击同僚？
见她不语，君不识也不再多言，话说到这份上，相信她也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这时，雅房的门被扣响了，门为的小厮清脆地叫道：“段姑娘，有位客人想见您。”
谁要见她？
段忆疑狐地拿起椅背上的雪白狐裘披在身上，又系好缎带。转头见谢无尽跟行有疆还在打闹，就只好对着君不识告辞道：“小妹先行一步，明日再来对账。”
“歇几天也无妨，让掌柜的过来就是。”君不识毫不在意地笑道。
胡乱应了声，段忆推开椅子出了门，掌柜的也要过年啊，她总不能让人天天操劳不放假。
门外站着两个人，一个是识君楼的小厮，另一个是位十六七岁的冷峻少年。
一见他，段忆就笑了，“左岸，原来是你啊。”
微微点头，少年并未与她寒暄，而是淡淡地说：“姑娘，请随我来。”
说罢，转身就走。
段忆苦笑着摇头，烙怎会收留这孩子？
左岸是个小镖局的少爷，家人在去年的水患中双双丧生，而他就随着难民去了江宁府，挑选束堤劳工的将官见他年纪不大，力气倒不小，还会点拳脚功夫就选上了。某天慕容烙去大坝巡查的时候正好遇上他失足落水，于是派人救起。
这一救便被少年缠上了，一定要报恩，慕容烙正好缺个跑腿的就收留了他。回京的时候段忆见多了个人，还一直笑他若是女子，岂不是要以身相许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章 识君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