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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柳轻岚篇 ...

  •   那时我还是正派仙门的一名普普通通门派弟子,与师兄师姐外出历练无意闯入是非之地。

      我在迷雾中挣扎着寻找出路,迷茫间偶遇到一位妖怪,妖怪施法,我便失去了意识。

      醒了之后,发现周围的师兄师姐躺了一地,昏迷不醒。迷障渐浓,焦急之中我四处望去,却那个偶遇的妖怪在不远处向我挥手。

      我控制不住自己,向他走去,走进发现他长得异常美丽,我以为他要杀我灭口,或者拿我金丹修炼,结果只是塞给我一个药瓶,便转身消失在浓雾中。

      药瓶里面有很多绿色的药丸,散发着淡淡的药苦味。

      我拿着那些药丸救醒了我的师兄师姐,后来才知道此地深处迷雾中含有致命瘴毒,误入之人皆无活路,只有在更深处的迷雾里生长的仙灵草才能解除剧毒。

      师兄师姐都以为是我不顾危险在瘴毒深处采集了仙草捣成药丸救了大家,但只有我清楚是那位妖怪救了大家。

      妖怪施法使我们昏迷避免吸入更多瘴气,又给予灵药拯救大家。

      但是我没说,妖界和仙界关系并不好,我担心因此给那位妖怪带来祸端。我偷偷将药瓶保留下来,藏在我的枕头下。

      曾好几次在梦里,我恍然见到他,他和天上的月亮一样皎洁,是我从未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彼时我在师门中资历尚浅,在众弟子中修为只在外围,却幸得师尊关注与护佑。师尊说我聪明伶俐,心思细腻沉稳,若长久,则可得道成仙。

      师尊对我有恩,我自然不能辜负师尊厚望,我谨遵了师尊的教导潜心在仙门里修炼,却有一颗时常按耐不住想去见那妖怪的心。

      ……是好奇吗,还是因为他长得很好看?

      我不知道,但是我已经能熟练的描摹出他的样子,十遍,百遍,千遍,万遍。偷藏的画稿都是他的一颦一簇。但这些其实都是我幻想中的样子。我甚至恍惚觉得,会不会他只是我的黄粱一梦,其实并不存在?

      我惶恐不安,因为确实除了我的记忆,和那个小白瓷瓶,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证明“他”存在过。我想要摆脱这份自我怀疑,于是更加努力修炼转移这种情绪……

      不知道这种日子过去了多久,直到我的师尊得到成仙,渡劫飞升,直到我成为师门里修为最深厚的……我接过了我师父的职位,在山穹看着山河变化,沧海桑田。这些漫长的时间又好似眨眼一瞬,又好像是过了千万年。

      我成为了万人敬仰的辉岚君,外人以为我的仙号是来自名字里的“轻岚”,但实际上是宗主说我笔中有灵,如万千山河皆在我的笔墨之中,熠熠生辉,山岚尽绘。

      “阿岚画画真好看,为何却对外人说是剑修呢。”

      我不语,宗主笑笑,还是在我的仙门玉牌题上“辉岚”二字。

      因为我所描绘的,从来都是梦里的那个人。

      他是山川,他是河海,他是我追不到的白月光。

      我云游天下,却再也没见过他。

      还是见过他,但我们恰好擦肩而过?

      但过了千百年,他还活着么?

      他在这人间么,还是在天边呢?

      古人说上穷碧落下黄泉,那我穷尽世界,能找到他么?

      …………

      我突然后悔当初为何不去找寻他,如果我寻到他,我就不会如今这般苦无所依,仿若肝肠寸断。

      “……师尊,师尊!”

      ……

      “师尊又发呆了……纸洇了!”

      “师尊,您有喜欢的人吗。”

      “……不曾,为何这般问。”

      “那师尊为何总这般出神的看着自己的画呀,明明画上什么都没有。”

      少女灵眸一动,然后装作恍然大悟。

      “是不是因为师尊喜欢的人在师尊心里,师尊睹物思人?

      “……乱说话,罚你回房练功三个时辰。”

      我拍了拍少女的头,少女却毫不在意的笑嘻嘻出了门。

      这是我前些年在那附近捡到女孩。顺着河水飘下一个孤独的木盆,我伸手捞起,发现是一个裹着棉被的小小的婴孩。在附近找不到认识的人家,便带回了宗门,收做徒弟,取名念泽。

      念泽,念泽,念当年之恩,却再难寻恩泽。

      当年婴孩逐渐长大,可能是无父无母的缘故,虽自幼懂事机敏,可在我这仿佛长不大的孩子,对我格外依赖。本来渡劫飞升去天界的念头也就暂时搁置,好在压制大圆满的修为并不困难,我也无需修炼闭关,于是常带念泽去见见人间百态。

      这次带念泽下山历练,却发现人世里魔气波动,隐含不安,而宗门一张千里急信也很快送入手中:

      宗门有难,望辉岚回宗门协助。

      笔迹非常仓促,我不敢耽搁,带上念泽即刻赶回宗门。在宗门脚下时见到宗门山峦上的肃杀之气。我嘱咐念泽先回轻岚居,自己前去寻宗主。

      我感受到宗主的灵气来自宗门的论剑广场,而此时我内心突然有什么呼之欲出,冥冥之中。我压抑着,却更加急促——

      ——我又看到了他,这是我和他第二次相遇。

      却没想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阿岚。”宗主见我来了,脑海中唤我一声,给我解释现在的情况。

      弟子中甚至有了欢呼声,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我看着正立在不远处的他,他带着素白的面具,身着黑色甲胄和衣袍,与当年气势完全不同,但是我依然可以辨认出他。

      “现任魔教教主,苍然。”宗主和我悄悄说着对方身份。

      ……魔教教主。我懊恼不已,传闻中的魔教教主是满脸胡茬的猛男,我几百年前看过一两面也是如此,就再未去细究过。

      谁能知道能粗犷生猛的上任魔教教主能生出这么好看的儿子呢。

      “……?”苍然也注意到了我,气势上似乎还是漫不经心,我却能感觉出他的警惕。

      “终于派出个可以打的……不错。”

      打?
      我转头看了一眼宗主,宗主摇头,偷偷拽了下我的袖子。

      “在下柳轻岚。”见宗主反应,我心里也有了底,开口道,“轻岚并不想与教主切磋拳脚,仙门也与魔教不相打扰已久,请问教主这次来来有何事?”

      “若我非要与你切磋拳脚呢?”

      “……”

      我不语。只是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

      “若教主愿意,可愿换个地方。”

      我运转灵气,脚底生风,先一步遁入云间,后边有一股灵气紧随其后,我与他在云间穿梭,最后停在宗门之后的沧海之上。

      我的手心在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终于见到他了。

      见到了我念了千百年的人,心心念念,又念念不忘。

      如果不是理智尚存,我只想当场对他认输,让他想怎么打我就怎么打我。

      “辉岚君怕了?”

      “……魔教这百年并不太平……根据一些魔教秘辛,辉岚想先和教主确认一些事情。”

      我能感觉到苍然的气势一凝,却瞬间染上了肃杀之意。

      “轻岚不是威胁教主。”我将佩剑扔向沧海。

      “魔教内里有一传闻,现任魔教教主的妹妹曾经在数十年前的魔族动乱中遗失,魔教教主去遍多地搜寻无果,只的说是顺着河水被河怪吃了。”

      我看着教主,教主也看着我。

      “念泽她现在在我的轻岚居。据我所知,现任魔教教主软弱无能,并不喜欢寻衅滋事。轻岚大胆猜测,教主此番前来定有其他事……咳。”

      我咽下喉中的腥甜,我放在念泽身上的护身符碎,受到的攻击反馈到我身上了。

      “……教主现在应该也是强弩之末。不然也不会顺着“那一派”的意思冒险来到正派宗门……如果强行运转功法,恐怕会遭到反噬——”

      “……还请教主请在我这绘卷里休息吧。”袖子中翻飞出无数绘卷,苍然没有反抗,闭上眼睛任由我用绘卷将它卷入其中。而我又很快复制出另一个“我”与“他”与我对质。
      制作与两个与本体相媲美的分身,这些做下来极度耗损修为,但是我不在乎了。我心念的人就在人世,我无需再去天界搜寻了。

      念泽抱着佩剑躲在轻岚居里,袖口上有血花点点。见了我之后先是愣住,抽出佩剑向我挥斥一刀后疾退数步防御,我轻拍化解刀气,念泽愣神瞬息后这才认出我,扑到我袖子里开始抹眼泪。

      “他们幻化成师尊的样子……骗,骗我……呜我没上当……他们就要杀我……我就,躲进来,然后他们就,不知道去,去哪了呜呜呜……师尊,呜,是不是要打起来了,是不是他们把宗门护盾攻,攻破惹……”

      “没有,师尊在谁也进不来。”

      我摸着念泽的头,念泽哭的直打嗝,眼睛里全是泪花。

      我这边安慰着念泽,想着怎么和他说你哥哥喊你回家吃饭这件事,却没想天色突然变得稠黑,远处一道红光闪过,宗门屏障突然自上而下全部打开,而宗门警钟也在黑暗之中响彻三声。

      魔教划开凡界大门了!

      宗主急令瞬间在腰间的仙牌回响,清剿魔族的战役打响,让我速速捉拿魔教教主扭转乾坤。

      情况发生太过突然,但是宗主的命令又不容置疑,时间也等不及,我看着远处从缝隙里灌入的魔气,打算先去给这些奇形怪状一个大嘴巴子……,不,我准备动身去处理这一切,却发现鼻腔一热,衣袖上滴落了黑色的血团。

      不止是我,还有念泽,只是念泽情况更加糟糕,已经晕死过去,我调整气息一边打开辉岚居的防护一边运功灵气帮念泽逼出毒素。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救我。”熟悉的声音想起,我抬头看到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画卷出来了。

      报……我发现我突然发不出声音,身体也逐渐疲软无力。

      “我确实受伤了,但和你一样,我也练了另一派心法。这毒素对我并没有什么作用,远古凶兽觉醒,有人动歪心思妄想吞噬三界……”

      苍然抬头看着天边的黑洞,里面似乎有什么巨物正在撕扯。

      “……这个毒不会伤害你的性命,念泽她与我血脉相连,我给他已经注入一丝灵气,估计也能吸收这魔素……本来这毒素是想牵制你的威胁……现在是另一种目的的牵制了。”

      苍然对我轻轻点了点头,拱手告别:

      “柳轻岚,这份恩情我苍然定不会忘记。

      ……照顾好念泽。”

      我可以帮你的,我没有当初那么弱了。

      我意识逐渐消退,但我还是忍不住去拉他的衣角。

      为什么……不让我介入进来……

      “你应该得道飞升了,仙君。”有一双手拍着我的手指,“与我这魔物混作一团,是没办法飞升的……”

      飞升又有何用,只不过是捣遍三山四海……却难一良人……

      恍惚间,我听到苍然的声音,还是我自己的声音,杂糅一起,我分不清楚。

      我沉入最深渊的黑暗,又仿佛回到了当初魔障之地里,我跌跌撞撞,找不到方向,瘴气迷雾中,我被剐烂了衣物,跌坏了皮肤,终于在荆棘深处见到了一团光……

      我像那光伸手而去,而那光也似乎接受了我——

      却在刹那间湮灭。

      ……

      …………

      !!!

      睁眼是熟悉的一切,我正躺在床上。念泽握着我的手,她见我醒了,呆住不动了。我摸摸她的头,她才仿佛找回魂,朝着外头大声呼喊。

      门口冲进来几个熟悉的人,而宗主更是直接抱住我搂紧怀里。

      宗主说我昏迷了两个月,剿魔大会已经结束了……

      接下来什么我都听不到,我魔怔了一般,只听到了两个词。

      剿魔大会。

      结束。

      那……他呢。

      他呢。

      ……苍然?

      我抽尽丹田灵力,用识海扫荡整个宗门。

      宗主被我突然的举动整懵了,给我点穴封住穴脉,镇住我的识海,又封住了我的丹田。

      我如同猛然脱水的鱼,喷出一口血,无力的趴在宗主身上。

      宗主对一边对旁边人说我是担忧宗门是否有魔教分子遗漏,然后说我筋脉紊乱需要他来运功调理,让其他长老回避片刻。

      人都走后,宗主将我扶靠在床上,然后细细理起我的杂乱的发丝。

      “乱来!身体还没好就这样搞,不要命了?!”说完觉得自己话说重了,宗主又换了个语调,“你怎么了,这么大动静?”

      我……苍然……

      我语无伦次,一时急了又开始呕血。宗主吓得连忙扶住我,又给我度送灵力修复经脉。

      “……魔界打开,上古凶兽再现,魔教兵队入侵人界……我给你发出的讯息一直没有消息,我就抽开身到轻岚居发现居然开了防护罩……云间上的?那种小把戏别人看不透我还看不透吗?……我看到防护罩我以为你遭遇不测,果然发现你身中剧毒,但是你的绘卷却突然飞起……绘卷拖住了上古凶兽,抢出了足够的时间,我们才来得及开启封印法阵,算的上帮了忙。”

      宗主喋喋不休,给我一点一点解释,但是我却完全听不进去。

      “不是我,是苍然……是苍然…”

      “为何总提是那魔教头子?阿岚你到底怎么了?”

      我急切,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身体难受,心里难受。

      我的看到那桌子上画卷粘上了血迹,那血迹是苍然的……

      宗主让我好生休息,给我整理好脉息之后就离开了。我却坐不住,趁着没注意夜里溜进了宗门秘处的押魔牢。

      押魔牢里押了很多魔族,我在最里面一间隐蔽的牢狱终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苍然。”

      牢里的人浑身是血,四肢被定在镇魂木上,听到我的声音四肢微微动了一下,却未曾醒来。

      “苍然,苍然。”

      内力不够打不开牢房的魂锁,我咬牙冲破了宗主封住的内劲,紊乱的气息冲向经脉,疼的我直吸气。震碎魂锁,再用内力将镇魂钉小心的一一取下,将苍然抱在怀里,给他度送灵力。

      苍然悠悠转醒,我却发现记忆里他好看的双眼已经被剜去了。

      我又心疼又难过,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抱紧他,脸上一阵湿热,我想着是这牢狱哪里漏水,却发现是千年未曾哭泣的我此时已经泪流满面。

      “谁……”

      “柳……柳轻岚,我是柳轻岚……”

      “辉……辉岚……岚君……”苍然的嗓子嘶哑,显然声带也是碎了,只是游离的气音:

      “谢……谢你……但是……不……用了……”

      “要,要用的,要用的,苍然,苍然……你别睡,好不好,我带你走,我向宗门请示带你走,你别睡好不好……”

      我语无伦次,眼泪一点一点滴在苍然好看的脸上。

      “我也…死不了……名…门正派……给我喂了……不死,不死丸……吊着我…我……一口…气……”

      苍然似乎是在嘲讽什么,终究还是不想继续说下去。

      “……其实我…很,很奇怪……为……你救……我……为……”

      他声音真的不清晰了,我懊恼我为什么不带一些灵丹妙药来,只能徒劳输送内力。

      “……因为,因为苍然长得太好看了,几千年前有个小孩看见了,就念了几千年,但是怎么也找不到……怎么也找不到……”

      “……这个小孩……是颜,颜控啊……咳咳,咳咳咳……”

      苍然愣了一下,轻笑起来,笑的也是气音,又把自己呛住,但还是忍不住笑。

      “苍然,这个小孩不是颜控,他寻遍四海八荒,捣遍三山四海,最后发现……自己可能是喜欢他。”

      我声音发抖,我像话本里的姑娘,紧张害怕被拒绝。

      “喜欢……不用……下……辈子……”

      “没有下辈子,人间还是仙界,忘泽河畔还是缘雾林,哪里,都可以,我不修仙了,我只想,我只想和苍然……”

      我从口中吐出内丹,想要往苍然嘴里塞,却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颈肩,昏了过去。

      ………

      ……再醒来,我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轻岚居,好像我之前做的一切是一场梦。

      但又不是梦。

      天亮了,剿魔大会的最后一项就是将魔教教主绑于神晷盘上,用天雷引将其四分五裂,永无轮回。

      有弟子在轻岚居外守着,却没人通知我去,我隐隐有了猜测,却看到有个熟悉的脑袋在门口晃悠。

      “师尊,为什么要用内丹救……救苍……我哥哥……”

      念泽扒着门框,小心翼翼又带着哭腔的问我。

      “师尊是不要我了吗…念泽好害怕,念泽给师尊换药发现师尊不见了,就只能找宗主……是宗主把师尊抱回来的,宗主说师尊想用内丹救我……我哥哥,师尊是不想要念泽了吗……”

      “……念泽。”我轻轻唤一声,把念泽引到床边坐下,擦掉她的眼泪。

      “念泽,你还记得你问过我有没有喜欢的人么?”

      “弟子记的……”

      念泽似乎是已经想到了,深吸一口气,从身后拿出了我被宗主收走的法器。
      山泽绘岚卷。

      山川之上雾气缭绕,我曾迷失于中。

      但心中有方向的时候,眼前就没有雾气了。

      ……

      我出现在神晷盘前,宗主的眼睛差点跌倒了地上。

      “阿岚!”宗主惊声怒斥道,甚至忘记在公众场合下叫我仙号。

      “宗主……或者说,阅纺师兄。”

      “我曾寻遍天下,走遍山河,行千里路,阅万山暮雪。

      ……终于,找到了一人。”

      “当年救了你和我,还有其他弟子的,是魔教教主,苍然。”

      当我将山泽绘岚卷拿出来的时候,宗主又惊恐的摸了一遍自己的袖里。

      “这一次的魔界门开,也只不过是魔教内乱而已,并不是魔教教主的意思。我轻岚居内也有关于魔教近百十年的记录书册,如若不信,可派门派长老前去魔界一探究竟。”

      “……但魔物入侵,上古巨兽造成的生灵涂炭不可逃罪,天道循规,必然是选择魔教教主惩罚……柳轻岚自然清楚。”

      我蹲下身搂住苍然的身子,他似乎在微微颤抖,不知是疼,还是害怕?还是………厌恶我?

      “但如果天道需要一个替罪羊,那就帮我也算上吧。”

      绘卷展开出数个结界,而绘卷之上,正是滚滚天雷。

      “天雷一共九九八十一次,若我能抗下,则天道已经放过,希望各位正派人士能放过苍然。”

      话音刚落,天罚将至。

      第一道天雷。

      第二道。

      第三道。

      第四道……

      我意识逐渐不甚清晰,本来这天雷罚劫对我而言还远不如渡劫天雷厉害,但我这身体负伤还未好全,加上之前的绘卷过度消耗了太多灵气,如今结果又是另外一种说法了。

      我的绘卷被天雷霹的焦黑,甚至连支撑的佩剑都已经出现裂痕,但我依然紧紧抱着苍然,生怕天雷伤害他一分一毫。

      终于法器尽数碎去,有一道天雷霹在我的身上。

      我咬牙咽住,血却还是从我嘴角流出。

      苍然动了动,在我耳边说,够了。

      “我…值得你…这么……咳…喜欢吗。居然……为我……狼狈成这样……咳嗽”

      苍然突然咳嗽的厉害,似乎想要推开我,但被我强行禁锢在怀里。

      只要是你,我心甘情愿。

      苍然不再挣扎,犹豫了一下,慢慢握紧了我的手,五指相扣。

      天雷一道接一道劈下,越来越密集,我的眼睛已经在一次天雷里炸毁了,这说明□□已经被炸开了,但我也感受不到疼痛了。

      下一个炸毁是什么……经脉吗。

      ……我的经脉能抗的下所有天雷吗。

      我会灰飞烟灭吗。

      我不敢想,但我更不想让苍然死。

      ……

      最后一道天雷落下,我最后一根经脉也随之断裂。金丹也碎了一半,但我心中唯一的念头是,我居然扛下了天雷,苍然也没有死。

      没有死,但是也不想分开。

      我的意识终于回归一片混沌,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看不见。

      我隐约听到我徒弟在和我说话,还有宗主,还有长老,各个弟子,但唯独没有苍然。

      苍然,苍然。

      我的身体似乎被几经折腾,被灌入无数膏药,但我始终没听到我想听的声音。

      为什么没有他的声音,他逃离了吗,还是被带走了,又关回去了……

      我不敢想了。

      我也不想醒来。

      ……我怕了。

      ……

      “小道友。”

      是谁?我看不见。师兄师姐呢,胸口好难受,我喘不了气了,胸口好痛。好痛。

      “小道友。”

      我睁开眼,看到面前一个长着鹿角,鸟羽双耳的人,穿着一身白衣,黑发如墨,流目轻动。

      我愣了神,胸口好像不痛了。

      “小道友,这周围很危险,快离开吧。”

      “我不想离开……我好难受。”

      “中毒了才难受。这里面仙草药丹可以治你的毒,快走吧,你师兄师姐还在等你……”

      “我不走……”

      我要你和你走。

      苍然。

      ……

      我醒了。

      耳边安静如夜,我茫然的眨眨眼,发现自己的确是看不见了。

      灵海寂静,金丹只有一半,筋脉尽数断裂……身上的伤痛刺激我的神经。

      天雷炸碎了我一身修为,也炸碎了我的痴心妄想。

      我清醒了,眼泪就又流下来了。

      我寻这记忆从枕里摸出小瓷瓶,冰凉的,仿佛是当初他的手指。

      “小道友,别哭。”

      我的额头突然覆上一片冰凉,随后被拥入一个怀抱。

      我还没回过神,但是我已经下意识去摸对方的脸。

      “听说小道友是个颜控,念了我千百年?”′

      “……苍然?”

      寻遍三山阅四海,终得一人共长生。

      “轻岚,这次一起走吧。”

      (正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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