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汉三千里》汤问典

13、苜蓿

　　片刻寂静，娜娜知道自己完了，这此时此刻的一切，让她无力逃脱，他的手拨过她的头发拢在一侧，使她白皙的后脖颈暴露在他眼前，男人吻上去，又沿着脖颈慢慢地吻在耳后，气息萦绕在她耳畔。感觉到她的拘束，他竟然轻轻地笑起来

　　“和过亲也没关系，我不介意”

　　“…你，不能这样，我不想…..”

　　“你不想吗”

　　借说最后一句话的空当，他伸出手抚向她的颌下，不容分说地带着，使他能完全地亲吻到她的耳垂，又皱着眉看着，不满意那上面多出来的耳洞。好像完全占有的样子，笃定她属于自己摆布。

　　“怎么，从前没有羊也可以的，到处眼巴巴地看着我，现在就不行了”

　　“不，不是，你不是这样的…”

　　他笑了起来，胸膛的震动紧贴着她，气息也紧贴着她

　　“谁告诉你，我不是这样的，我就是这样的”

　　“…想一想刘华瑶，你的妻子…”

　　“哦”

　　他恍然大悟似的停住，逗弄小猫一般继续说着

　　“我都忘了我的妻子了，我的白雅”

　　他不容置疑的语气，击碎了娜娜的防线，她几乎要哭了，不停地掰着他的指尖说不是，我不是

　　马千放的手却还是交握着，问她做萧衮的贵妃如何，北辽王宫住的好不好。一下子两个人静住了，久久无声，同样的星夜草地，却辗转往返七年。时间流转，带回了一种沉默。娜娜心中长久地沉默。

　　“不要说，放，不要说”

　　娜娜转身抱住马千放的腰，低着头不说话，好像珍惜的样子，脸埋在他的胸前，直到眼泪把他的那身猎袍打湿一小片。

　　过了很久，她好像不愿意松开，最终还是松开，对他说放，你走吧，你不是梁国人，你不是塔栗人，回大珉城，不做别人的人质。或者你不要走，不要和刘华瑶成亲，因为我想你和我成亲，也不做别人的人质。

　　她的双眉微皱，眼眸温和，他走过去将她吻住，容纳她的唇齿，这次她不再抗拒。男人的气息完全笼罩着娜娜，娜娜手中的梳子无意间掉在地上，手腕被他完全制住，又与她十指相扣。

　　感觉到她的无力，他用双臂将她拢抱起来，走回帐子。天空地远，娜娜柔顺的长发从马千放的臂弯垂下，从她这个角度，能看到繁星下他俊逸的眉眼，鼻尖。她一动不动地看着，好像知道了什么。她突然明白了那时刘华瑶被他救下抱回大殿时的眼神。

　　一路上娜娜问了很多遍累不累，反复问，要马千放把她放下来，担心伤口怎么样，说她可以自己走路，可以跟着他，他不知为什么一直在无声地笑，甚至别过头去轻轻地舔了一下牙齿，难以掩盖的笑容，总是回答不累，尤其不肯把她放下，甚至还将她向上掂了掂。

　　娜娜记得他对她的亚麻色头发产生了很大的兴趣，一直把她的头发拢好归在一侧，又问娜娜好几个问题说娜娜，告诉我师勒问你嫁人的事的时候你是不是不喜欢萧衮，是不是。娜娜起初不愿意说，被他反复问了几遍以后才回答是

　　又问娜娜将来想要多少只羊，没有得到回答，又问娜娜住在北辽那王宫里是不是只想着他，她小声说是，他就亲吻着她不停地笑，念着白雅我的白雅。

　　万籁俱寂，她看着拥着自己入睡的阿放，他的一只手还拢着自己的头发，睡颜看起来那么简单，完全不是梁国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

　　师勒一大早起来，发现马千放却没有跟自己住同一个帐子，便眉开眼笑，他掀开布幔出去，绕过娜娜的帐子，河沿吹来清新的晨风，清晨新生的阳光柔和地投下来，他升起火独自做饭。

　　过了一会儿，娜娜穿着一身方便干活的短上衣和深蓝色长裤走了出来，对着河面把头发挽好，低低的挽在脑后一个发髻。走过来帮师勒做饭，有问有答，结果发现师勒眉开眼笑的样子，娜娜很快又不回答了。

　　“放，吃饭，师勒做饭比我好吃多了。”

　　他们把木桌子搬出来吃早饭，娜娜把碗放在桌子上，又回去端下一个碗。师勒看马千放刚刚从帐子里走出来，笑着对他说你看，她从来不会先拿我的碗。

　　“伯伯，你胡说什么，我也有先过拿你的”

　　娜娜辩解，最后又折返回去，拿自己的碗。

　　他们三个聚在桌旁，商量着这里已经住够一些日子，明日出发再向前走一天就停扎最后一次，

　　师勒吃着吃着就把话题拐回去

　　“就是这样才是好的，你们两个是最好的”

　　师勒一边吃还在笑

　　“你丈夫对我说你生他的气了，从前”

　　“我…是生气了”

　　“他的塔栗话说得真好”

　　“因为他以前…”

　　娜娜张嘴就想说实话，看见马千放又是那样直视着她，就闭上嘴了

　　“而且比塔栗人英俊多了”

　　娜娜笑起来，

　　“我觉得没有，像我们男人一样皮肤黝黑，又高又壮，不是更好吗”

　　师勒的饭几乎呛住了

　　“不要这样说，你丈夫不是听不懂。他每句都听得懂”

　　娜娜看见他还是直视着她，淡淡的笑意，他很快不再看了，开始吃饭，师勒做饭马千放总是很给面子，会把盛的饭全部吃完。

　　羊羔昨夜把棚门顶开一个小缝。一个个地聚过来一旁找草吃，娜娜放下碗一只只抱小羊羔回去，

　　“可惜你的羊没有脸上有花的，师勒”

　　“那样的不好看”

　　“我觉得那样的好看”

　　“那你专门去跟别人换”

　　“好吧”

　　“我想留在帐子里劈柴，今天你们去放羊”

　　“为什么，那很累的”

　　“因为从前不得已，只能我你，或者我他”

　　师勒指指马千放

　　“现在可以你，他，了，我就可以休息了”

　　“但这是你的羊，师勒，你的羊”

　　“去吧去吧”

　　师勒做了一个休息的手势，催促他们快去。

　　走出去一点路，马千放让娜娜坐在牛背上，几乎疼惜着把她温柔地抱上牛背，娜娜以为他是想到昨夜而心疼自己，没想到他接着把赶羊的皮鞭放在她手中，原来是让她做赶牛车这种麻烦的活，自己却走开领着羊。

　　他牧羊似乎不需要皮鞭，非常轻松的样子，马千放往哪里走，羊就在后面一团团埋着头跟着他，簇拥着他衣袍的下摆。他几乎以一种随意的姿态走着，没有一只羊走丢。

　　“放，为什么他们不会这样听我的”

　　娜娜费劲赶着牛，羡慕起来，想起每一次引羊，她总是要拿着鞭子跑前跑后，左抽右抽，尽管如此也不愿意听她的话。

　　走在前面高大的身影转过身来，他大步倒退着，羊仍然在其后紧跟，他伸出修长的双臂，两手一摊，意思是告诉她无可奈何，脸上还是那种淡淡的笑意。

　　“你是不是往衣服里放了苜蓿，苜蓿芽，它们最喜欢吃的”

　　他一边退着走着，笑意更明显，沐浴在日光下

　　“它们只是怕你”

　　“怕我什么，它们应该怕你啊，你那么高”

　　“你每次赶羊，就拿鞭子抽来抽去，而我没有绳鞭”

　　“好吧”

　　接着他像是踩到一个什么硬物而停住脚步，羊也咩咩地环绕着他，马千放弯腰捡起那只木梳子，递回给娜娜，神色如常。

　　一看到那个梳子，娜娜的脸有一点红，非常不自然地接过去，收起来了。娜娜低头看自己的手，只晒了一个夏天，并没有从前黑，手上因为干活又多了一层茧子。

　　“放，为什么没有人喜欢吃我做的酱，师勒也不喜欢”

　　“因为不好吃”

　　他一边走一边慢慢说，忍不住笑起来

　　“真的那么不好吃吗”

　　“真的”

　　娜娜顺势滑下牛背去，和他交换职责，错误的估计了自己的身体，牛背也比她目测的要高一些，站到地上的一瞬间疼的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