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师勒 ...


  •   娜娜摸到这身侍卫房拿的衣服的口袋里有几个钱,她想城门街上买了一个包子,身居王宫,她惊觉自己四年来从来没有用过钱,第一次知道北辽的刀钱长什么样。老板战兢恐惧,他身旁的妇人抱着吃奶的女儿就要逃命,老板根本没有要她的钱,把包子扔给她就走了。

      混杂在流民之中,哀哭之声不绝于耳。娜娜强迫自己不去听,她回头看了一眼大珉城,梁军从今日开始入城,局势未定,不知最后鹿死谁手。她按照那时栗城城破时估计了一下,大约二十日便可尘埃落定。

      望着遍地蜿蜒的血流,娜娜的心几乎麻木,生长在王室的人,似乎避不开这样的宿命,仿佛权力的洪流裹挟,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每一个兵刃权衡,每次波诡云谲,暗流涌动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凄怆景象。

      娜娜出城向东走,人渐渐的少了,北辽的东边与塔栗国接壤,她盘算着,心想如果找到一个能说塔栗话的人,这样就可以问路,甚至,娜娜奢望地想,甚至也许能回仁仁家。如果,她又低头黯然起来,如果叔叔还活着的话。乱军之中,而今已过七年,当日她被裹挟着离开栗城,沿途兵荒马乱,仁仁早已不知音讯。如果没有跟马千放去看栗城,仁仁可能已经娶亲生子,而她就可以像照顾齐齐格一样照顾他。

      已经是夜半,密云遮蔽,黑得看不到路。娜娜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越走就越疲惫,身后突然传来了纷繁的马蹄声,娜娜飞快翻身躲在路旁的草丛中。

      几个军兵勒住马,将身上背的口袋往路边杂草丛中一扔,甩了什么包袱般松快,腰胯一动,转身夹马飞奔回城。

      不知道那是梁军还是北辽的人,娜娜适应了一会儿夜色,直到能分辨双手的轮廓。她实在太累了,试了几次都没有能坐起来。娜娜咬咬牙,爬过旁边打开布口袋,是一个人鲜血淋漓的尸体,脸上被刀恶意的甩弄拉伤,足显对方的残忍。娜娜飞快地把口袋合上,爬到更远处另一只口袋那里打开,她一下子几乎不敢相信,马千放昏迷的侧颜竟然从那其中显出。她伸出冰凉的十指捧着他的脸,不住地用塔栗话说放,醒一醒,醒一醒,不要吓我。

      娜娜试了试他的鼻息,由于手颤抖放不好,她试了好几次,静静地没有气息,就像当时她从河里把他捞出来一样。娜娜把布口袋卷住从他身上退下来,手忙脚乱地解他的铠甲,又急忙在他的胸前来回的摸,要摸伤口在哪里。她摸到左肩,手中温热湿漉漉的一片,娜娜知道这是刀伤,她又前后比了一下距离,那么长的一片,从左肩一直到胸前。她不敢试有多深,来回偶尔仍有骑着马飞驰的军兵,娜娜一声也没有发出。这里已经离开大珉城很远,她难以想象城中会是怎样的炎炎地狱景象,而萧妍妍又会在何处。即使萧衮部重夺大珉,萧妍妍应该仍可以保全。

      放,娜娜坐在草丛里,无声地连续说着。让马千放枕在自己腿上,她摸到他的嘴唇干涸,懊恼自己没有水没有药。娜娜似乎想强迫自己认为他没死,不愿再去摸他鼻间的气息。娜娜一夜未动,生怕被来的军兵发现,或是牵动他的伤口。第二天清晨,刚刚透出一丝天光的时候,

      一个牧民赶着空牛车从草丛背面的窄路经过,娜娜一眼就认出来那车是塔栗人喜欢打的样式,方便牧羊,她发出声音,恳求老伯搭救二人。

      她看着怀中马千放昏迷的容颜,终于稳住手指放在他鼻尖试了试,感到非常微弱的气流,老伯以为他死了,要拖,娜娜摆手说不行,会动到伤口,放任老伯把他背上牛车。她的腿都枕麻了,又坐着好半天起不来,最后终于慢慢起来,也侧坐在牛车上。

      娜娜和老伯用塔栗话一五一十地聊着。正是春季,老伯却没有在草场,原来他的儿子儿媳害热病死了,也没有孩子,老伯无力独自放羊,只能把羊留在家中。自己赶车做一些劈柴的活。

      娜娜急起来,伸手掏着口袋里的钱,要老伯带他们去医馆,老伯却不收她的刀钱,说花不了,娜娜就知道他们回到塔栗了。

      牛车晃晃的,有时硌到路上的石头还会一震,马千放的胸膛就跟着起伏一下。娜娜小心翼翼地把手垫在他的左肩下面,以防止扯动伤口。

      他们辗转一天,回到老伯家里,终于能让马千放躺在一个稳定的床上,娜娜松了一口气,一边烧水一边才想起来没有问过老伯叫什么

      “伯伯,你叫什么”

      “师勒”

      “我叫娜娜”

      塔栗人没有那么多规矩,不在乎直称长辈的名字,她有时候也直接叫仁仁的名字。

      “伯伯,给我拿点治刀伤的疮药来”

      娜娜小心地剪开马千放左肩的衣服,伤口的血浓稠,经过一夜缓慢地把衣服粘住,揭开的时候甚至有点阻力,昏迷中他疼得微皱起眉来。

      好在伤口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大,长长的一道从肩部直到胸前,中间的部位深可见骨。她知道牧民劈柴常常受锐器的伤,一般会常备疮药,从前仁仁也常让她去买。老伯家已经临近草原,自然没处找医馆,马千放可能要发烧了,她只能暂时想出这样的办法。

      “他是你丈夫”

      师勒给她拿药来,看她已经二十出头的样子,顺嘴就问。

      娜娜揭衣服的动作停了一下,又慢慢揭开。

      “……嗯”

      师勒没有注意到她回答中的底气不足,转身又去取白酒。

      这一整夜她不停地烧水,因为知道这一夜最关键。从前有一次仁仁被羊抵破了腰,痛得整夜唉哼,就是第一夜最关键。她不知道烧了多少次,又换了多少次水,马千放高烧滚烫,微皱起眉,有时嘴唇轻微动一下,也喂不了药。她脱掉马千放上半身的衣服,他的胸膛轻轻起伏着,她每换水擦一遍就用被子把他裹紧发汗。师勒这间房子是八角形石屋,屋顶是茅草做的,春夜凉意飕飕,马千放还没有出汗,她已经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