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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   新房装修好了,晾了几个月后,夫妇俩找了个“黄道吉日”搬家。说是搬家,其实就是先带点锅碗过去,一家人先吃一碗汤圆,再烧个香,拜个财神。
      其他东西,方便拿的,就每天拿一些走了送去;不方便拿的,小芬去上班了,夫妇俩用自行车推过去。新房到老房子三站路,散步就不算远,负重走过去,就有点远。但是找搬家公司,或者找辆面包车什么的,肯定不行,那耳朵要被骂穿掉的。
      小芬把衣服、书籍用皮箱装了,分批坐公交送过去的。
      也让经老大骂了一通:“你皮箱不能拖呀?浪费几趟公交钱,这个月卡上钱不够,你自己贴!”
      “这么远,皮箱轮子一次就拖坏掉了!我的书多重呀?”
      “有什么重的?用自行车搭过去就是啦!”
      搬了两天,夫妇俩也嫌累了,便趁小芬不在家,把她两只皮箱拿了用。衣服不重还好一些,拖了一趟,看到没问题,运起来又多又方便,便又来第二趟。
      这一趟把旧房子以前装修多下来的墙地砖和几块地板一起拖走,兰英拖了一箱洗衣粉肥皂洗发水洗涤剂,开过头正在用着的直接放进皮箱,跟没拆开的放一起。
      半路上经老大拖的皮箱轮子坏了一只,气得骂小芬乱花钱,买个不经用的破箱子。东西又不能不要,毕竟收藏了好些年了,只得半提半拖往前走。
      到家经老大累得瘫在沙发上,兰英看着坏掉的轮子,发愁晚上怎么跟小芬说。结果一打开自己拖的箱子,里面颠簸挤出来的洗涤剂和洗发水弄得箱子里全是的,其他瓶子袋子上也沾了好多粘粘的液体,只得撕一件不用的旧衣服过来一个一个擦,最后把皮箱也擦干净。
      皮箱没有带回旧房子,晚上只跟小芬说搬家拿到用了。小芬东西也搬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小玩意就放在背包和提包里,分几次拎光了。
      总算搬到新家了,又大又宽敞,小芬还是很开心的。
      只是洗澡还是电热水器。
      经老大坚持电热水器安全,还省钱。
      在谷时烧水,半价电。
      而且电热水器不像燃气的,一打开就能洗澡,不管洗多长时间都有热水。这样也防止洗澡时间过长,光在外面干着急,又不能进浴室把人拖出来。
      而且这个卫生间面积大,能放5、6个储水桶。

      合作单位退休的老陈,自家儿子要做生意,想让经文国帮个忙,单位里面“漏”点小订单给他做做,以前也有这样的,都“漏”给有关系的了。之前打电话提过,这次专门带了点酒和茶叶,上门来当面请教恭维他。
      小芬开门进屋,看到经文国跟朋友正一边喝茶一边谈天,兰英在厨房“煎炸烹炒”忙得不亦乐乎,小芬去跟客人打了声招呼,就去厨房跟兰英说要补个觉,等下午饭不要叫她了,然后去卫生间洗漱,回房换衣服休息了。
      这个设计方案经过全组一天一夜数次修改,终于定稿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但人一松懈就有点颓靡了,整个人躺到床上舒展开身体,准备好好睡一觉。刚要朦朦胧胧进入睡梦中,经文国一把推开门眉头一扬,沉着脸说:“啊!一个姑娘家大白天回来睡觉,像个什么样子?家里来客人了,你不在旁边倒倒水,说说话?一点规矩都没得!”说完故意把门重重关上,“砰”的一声过后,屋子又恢复了黑暗和安静,但是刚刚进入状态的睡眠就这么被生生剪断了,用力伸了个懒腰,起床。经文国正说得眉飞色舞,看到小芬就说道:“啊!我们在讲话,连水都不来倒!哪家姑娘这么懒!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我家教不好呢!”
      “不会不会!一看经总和夫人两个,就晓得家教好!小姑娘可能累了!”客人圆润地奉承,给了小芬架了个缓解尴尬的台阶。
      小芬挤出得体的微笑走过去叫了一声“陈叔叔好!”然后给他们续了茶水,接着洗了点葡萄放在茶几上,经文国还在洋洋得意地说着:“没得套数!现在年轻人,书都读到狗肚子了,一点规矩都没得!我小时候家里来人了,都毕恭毕敬旁边站着,端茶倒水!”小芬依旧礼貌得保持着微笑,默默地坐在靠阳台的小沙发上。客人转头看到小芬眼中似有血丝,脸上也有疲惫之态,便笑着说:“现在是新社会,老一套早就过时了,你又来翻以前的那些陈旧的老观念!你家姑娘不错,还有人家孩子大学毕业后不忙着工作,整天在家玩得呢。”
      “在哪里工作?”看向小芬问道。
      “做装潢设计的,主要做工程上的。”
      “啊!不错呀!这个行业有前途!”立刻赞许道。
      又对经老大说:“你家姑娘人长得不错,工作也不错,以后不用烦神了!”
      “还不是混口饭吃,希望能养活她自己,我和她妈妈是指望不上她的。”经文国递过一根烟,顺便点上,“一天到晚,生活作息没规律,你看今天下班回来就睡觉,也不知道回来做点事。哪天我要到她公司去访访,一大帮年轻人经常一起加班,就这么忙?”
      听到经文国的话,小芬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眼中一片茫然。
      “年轻人缺少经验和阅历,再不努力打拼,怎么学到东西?”陈叔拍拍经文国肩膀。
      “没有经验?也没见她回来向我请教一下!我这辈子吃了多少苦?哪一桩一件拿出来不是经验?”经文国僵着脸怒瞪着小芬。
      “我们那一套用不上啦,现在年轻人有自己的一套想法,有她们的新世界,我们这些老古板也要接受些新理念,不然跟不上时代喽”陈叔笑了起来。
      后面还跟小芬聊了一些家装和工装设计,室内和室外设计的话题。正好兰英过来说开饭了,大家都起身往餐厅走去。
      小芬和兰英一起把菜上齐,给经文国和陈叔倒上酒,然后说道:“陈叔,不好意思,昨天赶一个方案弄了一通宵,有点累了,我去睡会儿。你们慢慢吃!”
      陈叔一听,立刻说:“熬了一夜呀?快去睡吧!”
      看小芬进卧室了,对着经文国说:“你看你,孩子加班回来睡个觉,你把她喊起来干吗?”
      “一帮乌七八糟的年轻人,白天不好好工作,忙玩,领导要东西了,只好加班!白天浪浪游,晚上费灯油……”
      躺在床上的小芬把头埋进被窝里,才把外面的粗声大气和聒噪彻底阻隔,按捺心绪,搂着皮卡丘,调整成青蛙趴的舒适睡姿,很快便沉沉睡着。
      外面餐桌上激扬的高谈阔论和笑声一阵一阵,但这都影响不了甜睡中的女孩,只管把自己睡饱。
      午餐结束后,经文国意犹未尽,夸口闲谈中老陈找了个恰当的机会告辞了。
      送走老陈,经文国心里有些疙瘩,跟兰英嘀咕:“以前用上我的时候,到处求着我给他们摆龙门阵。现在想来试探我,态度这个样子,不让你们吃几次苦,还以为我真是个虚架子呢!”
      兰英说:“你都答应过,表过态了。他都找过几次了,态度也不错,能办就办了,不要把事情老拖着,时间长了闲话多!”
      “不急!”经文国慢悠悠地剔完牙,用手把牙签摸一摸,又横放在牙签罐上。
      兰英看到张了张嘴角,想一想,把将脱口的话又生咽了下去。
      经文国随即坐到沙发上,将两只脚敲在茶几上,得意地摇晃着双脚:“把老虎的毛抚顺了,才给他发威!”
      亲戚朋友家里有事情找经文国和兰英帮忙,俩人会反复商量比较。上路子的,就赶紧屁颠屁颠地早点帮好忙;不会来事,不胎气的,要等对方三夸四缠,费一番功夫,捧顺了,夸到位了,才能舒顺起来帮忙。
      上路子的,就是那种以前得过帮忙的,每次看到夫妻俩都会夸赞一下他们能干,宣扬大好人,有大本事,并且四时八节的都要登门送点东西孝敬的。
      像那种帮过忙就不再时常嘘寒问暖的,四时八节连根鸡毛都没有的,或者拎点个东西来,到商场超市一打听价格,三文不值二文的,这些都是不会来事的,不仅以后不理会,亲戚朋友聚会,还会将这些“白眼狼”宣传一番。
      反正没有享受到心里估量过的好处时,俩人都会顺着臆想的思路评论一番,直到私下里抵毁贬斥的满意了,才平顺了心中那口气。
      这个老陈,就是个不会来事的人。平时也不经常找他吹吹牛,捧捧他;见到面闷哧哧的打个招呼,就走了。这次遇到事了,才想起来找他。临时抱佛脚就算了,中午说的话也不顺他的心,捧到个伢子在那块呆巴六猴的说。伢子能给他办事?
      两口子正说着,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一会儿卫生间传来流水声。
      “起来了?”经文国看着兰英。
      “应该是吧。好像在洗脸呢。”兰英说完还是起身悄悄走到过道伸头看了看,随后看着经文国点了点头。
      “这个死丫头,今天能呱呱的,跟老陈说了一大堆。平时也没看到跟我说说……”
      正说着,小芬出来了,走到厨房装些饭菜,坐到桌边吃起来。
      兰英冷着脸坐在对面:“你现在能干了?”
      小芬一脸诧异:“怎么了?”
      “你爸爸跟人家讲话,你插什么嘴?”
      “不是你们要我出来见见客人的?人家陈叔叔问我,我就说了一下,怎么了?”
      “平时怎么没见你跟我们这么说过?你多能干呀?我们没你懂得多?这下子出风头了,开心了?”客厅里,经文国把茶杯重重地顿在茶几上,说道:“大学生,水平高了,翅膀硬了?加个夜班有什么了不起?当着别人面开始拆我台了?你睡你的觉,不要起来就是了,哪个强求你起来呢?有什么臭本事?工作上的事平时没看到跟我汇报过,在外人面前倒是长篇大论,满瓶不动半瓶摇,一点都不沉稳,一个女伢子,整天疯天撒地的!”
      小芬听着心想:不是你跑房间说一通,弄得我没法睡,只好起来的么?再说设计的东西跟你说过,不是让你批的一无是处,就是观点陈旧,乱指点,动不动还搬一堆不实用的出来教训。汇报什么呢?你们老打探人家私人情况,我又不喜欢八卦,怎么回答?
      “你要是在外面也这么不稳重,丢我们脸,让我们知道了就把你打死算了,绝后总比被人戳脊梁骨好!生你这个倒生子差点要我一条命,为你又受了你奶奶多少气?你要是这么忤逆,不听话,我还不如喝药水死了算!”兰英也在旁边絮絮叨叨。
      阴噱的话一句一句冷冷地刺过来,小芬挺着背捧着碗,头埋在碗上方,披散的头发正好挡住脸,看不见那一颗一颗静静地掉在碗里的泪珠,好久方止住泪,快速将碗中干涩苦咸冷硬的饭菜扒噎完,去卫生间用热水洗净脸上的泪痕,到房间团在椅子上发着呆。

      “走,跟我们散步去!”
      房门“呼”地一下被打开,没有顾忌到躺在被中的女儿早已成年,就这么扶着门把手站在门口看着。
      “你还能快点个呀?摸蛆呢?”见小芬仍裹在被中未动弹,不耐烦的上前掀起被脚就要拎。
      “你干什么?”小芬惊恐地紧抓住被子。
      “又咋了?”客厅里正换垃圾袋的兰英听到动静,拎着垃圾袋就过来了。
      “我要穿衣服,你老站这干吗?”看到母亲拎着一袋满的都系不上口的垃圾站在门口,那袋口稍微一动,感觉就要掉出来点垃圾了。小芬生怕她也走进来,弄得房间里全是味道,赶紧大声说道。
      “我在这块,就不能穿衣裳呀?”
      “女伢子穿衣裳,你个大男的忤这块干吗?还不赶紧死出来?”兰英立马斥道。
      “活一百岁,一千岁,不还是我伢子?小时候光屁股没抱过呀?”经老大仍振振有词。
      “你还能死出来呀?一天到晚搬以前的事,你小时候还偷人家东西吃呢,她能跟你一样呀?”兰英一边往门外放垃圾,一边拿话臭他。
      经老大被臭的关了门出来,跑到客厅跟兰英互怼着。
      小芬起来把房门保险上,再把窗户打开透透气,把刚刚飘进来的垃圾馊味给散掉。
      经文国经常去超市买蔬菜,数量不多,一个洋葱,一个土豆,或一根胡萝卜,如果碰上比菜场便宜的会多买一点,然后分成几个袋子装,就是为了多拿几个装菜的方便袋。他不会挑菜,每次都随意拿,若是买回大家都不喜欢吃的菜,或者跟家里买重头了,都让兰英骂一通,但方便袋兰英还是一个一个收好,大的做垃圾袋,小的都团起来塞进抽屉留着装东西。有的袋子里面有泥土或水,下次拿出来用时里面都捂出异味了,天气热的时候还能捂出小虫子或蟑螂之类,但坚决不会扔掉的。有时小芬带饭盒或水果、零食,兰英就在抽屉中拿一个出来给她,小芬嫌脏,用保鲜袋,兰英就“讨债鬼” 的一阵臭骂,若是经文国知道了,更是拍桌子摔板凳地一起骂上一通“败家子”之类,小芬有时宁愿不带,图个耳根清净。但家里垃圾筒受不了呀,非得堆得满到快溢出来了,然后把垃圾筒放门口,两手提着垃圾袋小心翼翼下楼扔了,有时垃圾太多,掉在楼道上,或者垃圾袋有汤水液体,在楼梯上滴一路,他们也绝不会因此就改用大的,或加厚的垃圾袋,只要不是脏在自己家里,就跟他们无关。
      有时小芬买东西回来,顺手把拎袋扔了,不论纸袋子,还是塑料袋子,也不论大小,只要让经文国或兰英看到了,一边骂着一边以抢救文物的速度从垃圾筒里扒拉了出来。若是丢到垃圾筒,过后才被他们看到,无奈上面堆上了垃圾,因为没法拿出来了,就骂得更气急败坏了,有时气到端着垃圾筒跑到小芬跟前指着骂,恨不得扣她头上才解气!
      因此客厅和厨房的垃圾筒,天气稍微有点热时,就有味道了。每次扔垃圾,小芬都屏着气。

      2003年这一年深秋,迎来了一个全国恐慌的病毒—非典,到处囤消毒液,口罩和感冒消炎药。经文国感冒好一阵子了,他不肯吃药,又不自觉,鼻涕流下来就用手心手背一划拉,然后就顺手在沙发、茶几、墙壁,只要正好靠近又能擦的地方他都这么随便一擦,再把手蹭一下或刮一下。
      吃饭时筷子在菜碗里划拉来划拉去,兰英说:“现在外面非典闹得这么凶,你感冒不吃药,我们都传染上,就开心啦?”
      经文国生气地说:“我免疫力好,感冒过几天就自动好了,你们烦死了,自己身体差,还赖人传染的。要真得非典了,你们就跑得掉了?”
      兰英骂他:“大喉咙细屁股的喊什么?你感冒快十天了,也没好!鼻涕到处擦,家里被你弄的一蹋糟!”
      但是经文国死活不吃药,也没办法。
      这天一早小芬起来,头有点晕乎乎的,感觉喉咙也不舒服,就去抽屉里找消炎药,准备吃了再去上班。
      此时,经文国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夺过去,喊道:“还没事,就吃药,吃不死你!啊!听我的,自己免疫力抵抗,过两天就好了!”
      小芬头晕沉沉的,实在不想跟他说话,背上包就走了。没想到午饭后看着严重了许多,便请假提前回家。站起来还没走出办公室,头晕目眩,腿一软,直接跌在地上,同事赶紧过来拉起来,想想不安全,就叫两个刚来实习,不太忙的男孩打车送她回家。两人把小芬一直送到楼上,才放心地离开。经文国一脸灿烂地跟他们打了招呼后,刚关上门那一刻就变天了,看着瘫躺在沙发上的小芬,寒着脸质问:“为什么是男的送你回来?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啊?两个男伢子扶着你进小区,多少人看到呀?我跟你妈妈脊梁骨要被戳通掉了!”小芬一丝力气也没有,耳朵、脑袋都嗡嗡地,只看到他脸红脖粗地在那一张一合着嘴巴。
      兰英端了一杯水,拿了消炎药和感冒药过来让她吃下,过了会儿小芬起来准备回房间睡一觉。看到经文国干瘪着嘴坐在沙发上,一脸嘲讽地瞪着她,偏兰英正好说:“你也是的,不能自己打车回来,或者喊个女的送送,这下子多丢脸呀?”
      小芬听了,顿时眼底一片灰沉,一直沉到心底,就怔怔地渡到房间,木呆呆地躺在床上:终究你们的面子比我的命重要呀!不就是两个男同事打车把病得不能好好走路的人送回来吗?小区里谁没事干关注这么无聊的事,怎么到他们这里就变味了?是他们在意的东西远远超过对我的关心吧?

      兰英急了,大声吼道:“你自己袜子弄丢了,就拿我的?”
      “怎么拿你的了?这是我自己洗了晒出去,刚刚才收回来的,我不知道?而且你的袜子没有我的长,臀围也比我的大,这个袜子你穿了肯定紧。”小芬把袜子拎起来抖给兰英看。
      “好了没有!”门外经文国爆吼一声后,气匆匆地闯进来,看到娘俩正虎视眈眈地,问:“怎么回事?”
      “这死丫头,自已袜子弄丢了,把我袜子拿去穿,我就这么一双长筒袜子来配裙子。”兰英气呼呼地伸手向小芬手中去夺,怎奈小芬使劲地拽住袜子,不松手,兰英正要掰开她的手,听到“啪!”的一声,拽袜子的手松开了,小芬边哭边呜呜地说:“给你!给你!”
      她抬头看到小芬一手捂住半边脸,一手在不停地擦着往下滚落的泪珠。
      又看着不知何时冲过来的经文国,正怒目直瞪着小芬,一张脸阴寒的快结冰了,“不上路子的东西,几点啦?自己衣服没换,还在跟你妈妈闹!你能让我们省点心呀?”又对着兰英喊道:“你还在她房间干吗?衣服不换?什么时候走?都不是个东西!”
      说完就甩脸出去了,兰英看了小芬一眼,拿着袜子也跟着出去了。
      小芬觉得半边脸又疼又烫,拿镜子一看,明显又红又肿,眼泡也哭的有点浮肿。心里想着:这样去宴会上怎么弄?干脆不去了,大不了再骂一顿打一巴掌呗!
      兰英在外面喊着:“你好了没有?”
      “我不去了!”小芬心一横,豁出去了。
      “她不去就算!长本事了!”经文国声音重重地传进来“犯错老子还不能打你了?哪天把我火弄上来,直接把你打死的,省得丢人现眼!这个什么东西呀?呀……?”经文国心口像有团火直往外冒,边说边从沙发上起来准备出门,突然踩到一团软不溜丢的东西,气冲冲地一脚踢出去。
      兰英一看灰不灰黄不黄的,拿起一看是双长筒袜,拍掉上面的灰尘,放开来一看好像是自己的,身上这一双屁股那好像是有点紧。
      “怎么回事?”经文国发现兰英的神色变来转去,低下声问道。
      兰英不安地看了他一眼“这好像是我袜子!。”
      经文国愣了一下,怏怏地瞪了兰英一眼。
      兰英打开小芬的房门,房间没有开灯,循着外面透进的路灯光看到小芬站在桌前,兰英讪讪地说:“我袜子找到了。”
      小芬没有说话。
      “你什么态度呀?难道要她跪下来跟你磕头?一双袜子而已,你妈妈找不到,给她穿一下,要紧呀?要不是你不尊重她,我会打你?都跟你好好说话了,还要怎么样呀?”经文国站在兰英后面一通吼,看到小芬依旧没动,也没说话,气呼呼把门狠狠一拉,“我们走!倒生子就是倒生子!不孝顺的忤逆东西!”黑暗中小芬直愣愣地看着因为重重撞击引起一阵震荡的房门,顺带着地面、衣柜、床,房顶仿佛也经过了一阵波动,片刻后随着“哐当” 一声,进户门关上了,一切终于平静下来了。

      小芬放下书,往卫生间走去,看卫生间门掩着,便站门口敲一下:“里面有人?”立刻传来经文国闷声闷气地声音“嗯!我大便呢!”
      小芬“哦”了一下,便带紧门转身往他们房间走去,经文国他们卧室还有个小卫生间可用。
      里面经文国听着没动劲了,就问:“你要上卫生间,等一下子,我就好了!”
      刚走到他们房间里,后面大卫生间的门就开了,经文国急匆匆拉开门,一手提着裤子,一手往腰里塞着上衣边围,他喜欢把上衣下围全塞进裤腰,然后把裤腰拉到胸口下一点,再系上皮带,皮带上缀几块他估价为珍宝的玉石和一串钥匙,所以比较重,经常带着裤子往下跑回到正常腰部,然后他再往上提拉到胸口下一点,经常向年轻人示范他的正规高档穿衣法则。
      经文国看小芬站在他们房间了,便说:“不是喊你等一下吗?我用过了,你去吧!”
      小芬说:“里面还有味道呢,先开窗户通通风吧,我用小卫生间。”
      话刚落下,就让在系着皮带的经文国一阵怒吼:“我大便哪里臭了?啊!还没老呢,就开始嫌弃我了,以后老了要被你踩在脚底下作践死了!”
      小芬没法,只好憋着气进去,可是走到马桶边差点吐了,经文国没冲马桶,于是又跑出来,“爸爸,你怎么不冲马桶呀?”
      “两个人前后上厕所,最后一个上完一起冲,不晓得节约水呀?我拿水舀子舀水冲,你们说冲的不干净,又说没有经过虹吸消毒,一堆屁话!现在听你们的大便从水箱冲,又这么多废话!你们就是作,一天天不把家底败光了不甘心!”经文国本已到客厅,准备往沙发上坐了,又迅速站起来边说边往卫生间门口走,他生怕小芬按水冲,走到门便用劲把小芬往卫生间推,边推边说:“你这个讨债鬼,水不要花钱买呀?一起冲怎么就不行?我小时候农村里茅房不是多少人屎尿上在一起,个把月才清一次,也没听说有什么病毒细菌的。快进去,上过再冲!”
      小芬赖在门口“我不去,恶心死了!”
      经文国气得满脸像着了火一样,通红的血气蔓延到脖子上:“我今天就看到这个马桶不冲了,今天一天都不冲,我们一家子大小便就上在一起,晚上再冲,倒看会不会死人!你不上拉倒!”
      吼骂声快把屋顶震动了,小芬被吼得眉毛都在抖动,心脏都隐隐发颤。
      父女俩正在走廊上僵持着,大门突然打开了,兰英先进来,后面跟着又进来一个人,是住同一小区的田雨阿姨,跟经文国打了声招呼,就边换鞋边对兰英说:“我先上个卫生间,等下再出来跟你说。”
      经文国听了这话,立刻冲进卫生间关上门,一会儿听得里面“哗啦”一下水流声,然后就是急急推拉铝合金窗户的“吱呀”声。
      等经文国拉开门出来,田雨已经到小芬跟前了,他心慌的生怕小芬说什么,赶紧说:“还杵这块咋呀?去给阿姨倒水呀!”
      小芬吞了口口水,松了下喉咙,默默地往餐厅走去。
      等田雨出来,三个大人在客厅坐着谈天,小芬赶紧去卫生间,闻到淡淡的空气清新剂味道,无奈地微叹了口气。
      夏天,不能去单位享受空调的周末,经文国通常都是一大早趁早凉去外面溜一圈,中途路过菜场转一圈,了解菜价,然后去公共厕所,这样既节省家里使用厕所冲马桶的水,还顺便团几大团厕纸塞在裤子口袋慢慢用,最后正好热了,去超市吹吹冷气,比较菜价,便宜的买点,当然必须记得多拿几个袋子,反正一路上该沾的便宜一样不能少,少一样,回去想起来也会懊恼半天,这半天情绪极度不稳定,看什么都不顺眼,除非中途得了意外的,哪怕芝麻绿豆大的好处,才能将心头的阴霾驱走,否则就要等到午睡起来,才能缓和过来。
      外面一圈晃过,回到家第一件事情就是赶紧脱掉外衣外裤,只穿短裤,去卫生间迅速地洗个温水澡,他洗澡是不用肥皂、沫浴露之类的,就干冲一下,一分钟基本能全部搞掂,然后只穿短裤,一身水淋淋地走出来,往沙发上一躺,打开电视看两眼,想起来往餐桌上勾一眼,发现兰英给他留的一碗稀饭,赶紧起来,过去拿起来猛喝一大口,基本半碗下肚了,再拿双筷子,把剩下的菜一起划拔到碗里,呼哩哗啦地几大口,全部下肚了,碗和筷子小心地放在餐桌靠墙一角,留着中午吃饭用,用他的话说:省水!

      然后再坐到沙发前一边看电视,一边摆扑克牌龙门阵。
      晚上大家一个个都洗过澡了,兰英催他洗澡,就说:“我一天在家没流汗,洗什么澡?等下子把脸和脚洗下子,就行了!”
      他洗脸照例面盆里放一捧水,把脸湿一下,用毛巾一擦,就完事了。
      洗脚就更省事了,到卫生间的几个储水桶边仔细看看,哪个里面水看起来干净些,然后把一只脚伸进去,拎起来甩两下,套进拖鞋,再换另一只脚,重复一遍同样的动作。就算洗过脚了,也不擦干净,湿嗒嗒的穿着拖鞋到处走的全是水,脚汗味和脚气味充满屋子,就这么把脚敲在茶几上。
      兰英看一次骂一次:“你这个就叫洗脚?不用热水烫一下,脚上汗臭味能洗掉?”
      “我就早上出去一下,回来都冲过澡了,能比你们脏?我又不是没洗脚,就你们事情多!我脚哪里臭呀?还没老呢,就嫌这嫌那的!你们这么洗,那么洗,脚上就没有味道了?”
      对于他的辩解兰英每次也是无奈,沙发上他睡过坐过的地方往往一股味道,别人都不会去坐的。床上的凉席也只好每天用热毛巾擦,不然放脚的地方那味道简直要熏倒一头牛。
      因为自认为没有流汗,比较干净,衣服都是三、四天换洗一次,同样也有金句:“你看看你们天天洗那么长时间,换衣服,浪费那么多水,还比我干净?人家贫困的地区一年才洗一次澡,一盆水都洗一家人,你们怎么过?”
      有一次一个“场面上”的朋友来玩,看到卫生间好几个满满的储水桶,便笑说:“你家蛮会过日子的!”
      对于经文国来说,在外面混的人,这话听到就是笑话他小气,计较,连忙撇清:“是老太婆太小气了,新装的个好房子,被她弄成这样子!但是节约是好事,所以就随她了,不能总为这事跟她吵吧?”
      这些年经文国在外面塑造的皆是好丈夫,好父亲的角色,不仅脾气好,还事事都为家人想好办好。就连老家的老父母的生活中的大、小事和吃穿用度全是他来,弟弟一家都揩他的油水。所以也是个孝顺的儿子,因而跟别人夸夸其谈时,结尾总会有一句:“我们要做给伢子看呢,不指望能像我这样对她,对父母,至少老了不要总看她脸色呀!”
      而往往听的人会说:“不会不会,你家伢子多听话呀!你们这样的人教出来的伢子不会差的!”
      都只是场面上互吹互捧的话,却是夫妇俩都喜欢的,这些年非常享受这样的高光赞扬时刻。倒没想过捧赞的人并没有真实看到过,只是听了他们自己的宣扬,而场面上作个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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