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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那些亲情付出是真的,那些付出日后必要得到回报,日复日,月复月,年复年,时间慢慢更新,算计好的索取从开始就慢慢的……一定要算清楚,拿回来,一定要把刻在心里的账都给算清楚……

      意难平

      “这个忤逆子呀!连个根都不留给我们!我们都是为她好呀!事事都为她着想的呀!这个讨债鬼,倒生子呀!一点个都不念我拼着半条命把她生下来呀!这么多年吃辛苦把她服侍的掖掖当当的呀……”殡仪馆的火化室旁边的巷子里就听到不远处告别厅里兰英声嘶力竭的哭诉声,夹杂着几个女人断断续续的哭声和劝慰声。
      初春的风穿过巷子时,吹得阴嗖嗖的,仿佛能穿透层层厚叠的衣服,直接将五脏六腑冻僵。

      “房子还没加你名字?这下他家要赶我们走怎么办?”吴老太急的哭起来“这么呆头巴脑的人,这么长时间了你都没弄得住!”
      “妈!本来说好了年后就去房产局办理的,谁知道她会早产?哪里想到她会走这一步?人家来看伢子给的钱一分都没拿到!”
      吴彬愤恨地把手上烟头猛地甩到地上,用脚尖狠狠碾着,一松脚,扁烂的烟头就让风带跑了,像失了魂一样在殡仪馆大院里随意落下,又随便一阵风再带跑……“早知道就不这么急着逼她了,多哄两句就好了。你非着急地催我!这月子还没做完呢,我都跟她要三次钱了,还不算过年时她给我们准备好的生活费。”
      “我也没想到她会这样呀!以前不都是说两句狠话,就乖乖地听话的嘛?”
      “对了,你说她让你烧掉写的东西?”吴老太突然激动地拉住儿子的手,一双眼睛关切地直盯着。
      吴彬被看得直发毛“又怎么了?”
      “不是,我是说你打开看看没有?里面有没有写她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我们可以拿这个跟两个老东西谈谈!”
      “我早看过了!全是她这些年写的什么诗歌,小说那些文章!屁用都没有!”吴彬抽出被母亲抓得过分紧的胳膊,一边甩着舒活血脉一边懊恼地说。
      “文章?她……”吴老太又失落又迷茫地念叨,突然发现并不了解这个儿媳妇,小芬有什么喜好,什么本事她从来没注意过,原来每一次接触都是想着怎么拿捏住这个看起来软弱的女人,想着要钱,要衣服手饰,怎么把房子弄到儿子名下来……想这到儿吴老太抬手掖了掖眼角:“在医院里她还说等出月子了,再给我买对金手镯呢,这下子也没有了!还有你姐姐也等我们给她汇钱呢,我房子装修的事这下都没指望了?”
      “不说了,我们赶紧过去吧。在风头上,不能把老头子他们弄火起来,现在闹起来对我们也没好处!”吴彬扶着母亲急切地往灵堂方向走去。

      看到他们母子进来的人只是瞥了一下,又迅速地扭过头面对死者方向或沉默,或惋惜地侧耳交谈着,没有人跟他们说话,但却能感觉不同方向射来的目光,有些暴晒炙烤的心虚。吴彬轻轻穿过人群,站到第一排边上,他沉默着,想起那天跟芽芽面对面躺着,从孩子那双乌黑闪亮的大眼睛里看到了自己,他亲着孩子香甜柔嫩的小额头,搂着她一起午睡……又想起舅舅,母亲,玲姨都说过的,她心软好哄,容易拿捏住。因此当知道怀孕时,他以为这个女人这辈子都得受他拿捏定了,除非他嫌弃她,抛弃她,哪里想到她会走这极端的一步?想起过往的一切,又那么不真实,可现在……,看着水晶棺里一大一小依偎的两具身体,眼眶突然湿润了,大脑一片空白……他没想到,几年以后一个叫“产后抑郁症”的词诞生,一时间媒体,网络……纷纷描述,谴责,同情……
      告别仪式开始,司仪木然又娴熟地喊着:全体默哀!就听到大厅里除了稀稀拉拉的抽泣声,就是时间静止的声音,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似乎大脑中场景更迭的声音也不时撞出来“嗖”一下。
      司仪又喊: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先前稀稀拉拉的抽泣声不再隐忍,声音开始逐渐大起来,这一来好似下坡冲刺,一下子刹不住了,第三次头还未抬起,顿时每个角落都爆出了哭泣声,有喉咙被粘合着一样的“呜噜”声,有压着的“嘤嘤”声,还有寻常干脆的大声“呜咽”。
      兰英此时快要瘫到地上了,左右各被两个女客架着,所以从后面看整个人像没脖子没骨头一样,纵是这样,还是能清楚分辨出她唇间溢出的呜咽声:你这个讨债鬼呀!怎么想起来走这一步呀?连根都不留一个呀……我跟你爸爸以后怎么过呀?早知道当时不拼命生你这么个倒生子啦……最后还是忤逆不孝呀……
      她就这么凄苦地边唱边哼,也被架着慢慢顺着棺材走出一个歪歪扭扭的缺口圆,最后的告别仪式结束,她也被架到外面走廊站着,架着的女客只留下了嫂子玉莲迎面半抱着她,哥哥和小龙突然站在她身边,一左一右扶着她胳膊,但手上都带着点钳制的力度。火化室里只让经文国和吴彬进去了……
      就在大家往旁边休息室走时,兰英突然像上了发条一样,全身零件归位,瞬间挣开搀扶和围护的几个人,疯了一样往火化室巷口冲去。扶着的三人一下子像元神脱壳,等回神过来,兰英已经冲到巷子里了,慌乱又迅速地赶过去,小龙一把抱住兰英,边哭边喊:“孃孃!孃孃!!”毕竟上了年纪,哪挣脱得了一个青壮年,后面赶来的柳老大和玉莲也拼命抓住她往回拖。兰英屁股向后赖,硬拖着身体想往后挪动。因为生拉硬拽,边拖带扯的,塞在裤子里的棉毛衫带着毛衣全滑上去了,后腰就这么光溜溜露在外面,她没有觉察,这时也感觉不到那透心的凉了。玉莲一手抱着她右胳膊,一手给她把里面的衣服拉下来,嘴里不停劝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能糟践自己身体!”
      兰英眼泪如瀑,跺着脚拼着全力:“让我去窗口看一眼,就看一眼,毕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呀……”最后一声哭喊得太凄冽,张大的嘴巴正好撞进一口风,一下子呛得心和身体全撕碎一样,也可能真的将洪荒之力使尽了,人软软地向地上滑去。玉莲连忙抱托住,小龙和柳老大也使劲撑起,此时兰英倒没声音了,只泪水纷纷地直勾勾望着巷头火化室。玉莲不忍,说:“扶你过去,看一眼,莫再闹腾伤自己。”兰英微弱地点点头。
      确实就看着遗体推进焚化炉;关上炉门后确实就被三人拖走了;确实默然无语地坐在等待室软椅上;看到吴彬捧着骨灰盒,确实没再闹腾,安安静静跟着大家一起坐车返回;想起小芬最后说的:……临了只求你们,把我和芽芽火化后随便撒了吧!确实在肚子里,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
      兰英实在想不通:我当年也是水灵灵的女儿呀,就是没嫁到好人家,婚后条件不好,住得不好,穿得不好,吃得也差,几年了才怀上,大着肚子还苦着,一直苦到快要生了。结果又是脐带绕脖子,又是胎位不正,生了一天一夜,才倒着出来。我是拼了命生下你呀!你说你这个忤逆子!指望你听话懂事,给我争口气呀!还指望你招个女婿回来,立了门户,给我撑个腰,脸上添光呀!我有什么错?丈夫指望不上,姑娘女婿也指望不上,我命真苦呀!
      此时她不禁怨恨地勾了一眼前面坐着的丈夫,心里默默怨怼:“都说伢子大了,已经调教成这样子了,还不满意,还要芝麻绿豆事事管,被你逼急了,到最后......”
      “你怎么就不念到我的苦?连个根都不留给我?我哪块对你不好?生你差点送上一条命?你爸爸逼你,我能怎么办?”兰英的怨越发收不住,看到斜前方的女婿,眼神突然凌厉起来,恨不能生出尖刀,从后背剜几个窟窿,“找这么个无能的人回来,把我家都弄散得了!

      经文国一直不明白:给你吃喝拉撒睡全部安排的妥妥当当,还有什么不满意?我没指望得上父母,连子女都指望不上,真是劳碌命呀!辛辛苦苦把一家人,从乡下漏风矮小的土坯房到现在扎根在大城市,住大房子,我这些功劳不应该当上老太爷吗?你们一个一个都不感激我,还总不听我话,闹到今天地步,全是不知足的混账东西!因此他这些天不仅想不通,还赌着一口气!早知道是个讨债鬼,养这么大有什么用?

      夫妇俩都有个共识:生下你,就得听话,叫你做什么才能做!儿女不就是应该全听父母的?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以为早就拿捏的服服帖帖了,没想到骨子里还是根“反”骨!
      二人私下偶尔交心聊天也觉得女儿是听话的,大部分也中意,符合要求。但人的心呀,越得就越索取,当贪念一起,面对柔顺真爱的亲人,就想有恃无恐地挤压出更多。最终,标准越来越高,索取越发无止尽,把心里最恶的全部撕出来,跌入最生厌处……

      经文国转念又想:如果全听我们的话,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招个无能的女婿把家里弄的乌七八糟,早知道就找个有本事的,两家并一家,反正有后就行了呀!
      跟着心思一起转的还有眼珠,斜到过道那边坐着的吴彬,此时看他更是一副“废材”!一时气直冲脑门,扶着车椅,没等站稳,身体向前够着,伸长胳膊准备抡他一巴掌,让旁边的经文中和后面的小亮一起起身抱住,死按住胳膊,再按在坐位上。但是动静出来了,除了司机,所有人都盯着这边看。

      此时吴彬也扭头斜眼冷瞅着:不是你这个老东西,我们两口子还能过下去,弄得现在家也没了,还白白浪费几年时间!

      吴老太心头冷热交替着:不是指望招女婿说的那点好处,谁会把养这么大的儿子送给你家?结果才在老家买了个小房子,装修还没来得及弄呢!早晓得两个老东西这么精明算计,就找个好说话的人家了。后面儿子再找人,也不晓得会不会受影响?

      再看看儿子手里抱着的骨灰盒,想着那个见过几次面的粉嫩小脸蛋,小东西身体里也流着儿子的血呀!伢子都生了呀,就不能熬一熬?活着不比死了强?这么久都没捞到好处,我们受的委屈跟谁说去?

      楔子

      倒生子,就是出生时胎位不正,脚先出娘胎。乡人有语,倒生子是忤逆子、不肖子,所以倒生子的人生从开始就被定义了,只要不按长辈之意行事,就是不敬不恭的忤逆子!
      乡人还有语云:凡身体落有大痣或色块的胎记,都是讨债鬼——前世花了这家人的钱,所以这一世必须要还债,不然世世不得安宁。怎么还债,当然投胎到家来,然后听话甘心当牛作马才对,不然就是不孝不义之辈!
      乡人亦有语云:凡子女属相与父母相克的——按十二生肖现实中的弱肉强食生存来区分,现实中强大的生肖,属相上就是弱势。如属羊子女与属虎父母,那定然是子女克父母,所以这样的子女定然是个不肖之徒,因此一生都要唯父母之命是从,否则父母有任何不如意都是这个子女的命中犯冲相克的原因,那会永世不得超生的,会让亲人的口水淹死的!
      无巧不成书!三样我正好全占了!
      而这些“乡人”之语也仅是父母口中,倒也未听他人言过,当然,我这一生能避开父母,听他人之言机会亦是不多!

      母亲生我时受了一天一夜的罪,因为我不仅倒生,而且脐带绕颈三周!放在现在医学来看,我的出生就是奇迹!出生的过程中伸出的胳膊和腿脚不断被医生推回母亲的肚子里,最后等双脚一齐出来,生那么久,并没有大脑缺氧落个脑瘫、残疾之类的后遗症;而绕颈三圈的脐带也没有把我勒死!

      发现我左腋下有一块大大的黑痣胎记。母亲说:讨债鬼!投胎来还前世的债了!

      父亲掐指一算说:嗯!跟我属相犯冲,丫头克我呢!

      因此一出生就被下了注脚!

      也因此我短暂的一生中除了父母、祖父母、叔婶和同庄邻居、外祖母和舅舅一家,后加入的丈夫和婆婆,其他人必须是过客,没有朋友、同学、密友、同事,有过也是过客,只能是过客,否则如何控制?身体和思想都要绝对能在操控范围内,不容偏差!

      驿邮是一个历史悠久,但又经常被历史一笔带过的美丽精巧的古城。城西的莲塘镇回家村,是我的衣包之地。我的生活中经常见到的人:父亲经文国,母亲柳兰英;爷爷和奶奶曾经都是大户人家的最小的少爷和小姐,当地人们尊称经老太爷,经老太太 ;叔叔经文中和婶婶香二娘,小亮哥哥(经文中独子),邻居龙兴发大伯和他的妻子春兰大妈妈。

      驿邮城西的送驾村,离回家村约一小时脚程,有我慈爱的外婆——柳老太太,舅舅柳老大和玉莲舅妈,还有表哥小龙(柳老大独子)。这些人在我短暂的一生中都留下了各自的温度,有些温度让我感觉这人间还是美好的,有些温度常常让我迷茫无措,也有些温度让我看尽这世间的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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