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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小木头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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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很安静,两个人都没说话,一盏被蚊虫包绕的电灯在天花板上摇摇欲坠,散发着电影中那种主角即将崩溃的微弱灯光。
文栖觉得这种光有点吵了,但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现在最困扰他的是李伊的提问。
为什么当年死的人不是你呢?
说实话文栖本人也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裴央南的死究竟是为什么,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当时他那个年纪,还是个混蛋,虽然自以为找到了所谓的活着的目的,并且为之奋斗得满头是包,但实际上就是个分不清孰轻孰重的傻逼。
他就该在裴央南身边好好待着,下雨的时候打着伞去接他下课,去扮成土地公或者别的什么玩偶傻兮兮地参加他给学生办的校园活动,或者至少做顿晚饭等他回家什么的,反正得像家人一样。世上就一个哥哥,丢了就没有了。而理想多的是,这个完成不了大不了就找下个。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总是这样,在事情已经过去并且无法挽回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怎么做。
此刻他被捆在一张凳子上,绳和凳子都是特质的,大概用了术法或者污染能力,让一般人无法动弹。不过他估摸了一下,自己化成原型再从窗外跳出去,用时大概只有……半秒钟。
但他决定听一听李伊想说什么,于是他虚心求教:“何来此言?”
李伊恢复了平时见他的模样,一头白色短发,穿着战术背心和工装裤,腰带上挂满了各种杀人工具。她慢慢抽了根烟,她是那种遇到压力抽一根,心里不舒服抽一根,反正遇见什么不好的事都喜欢抽一根的人。
她一抽烟,文栖就知道这个故事说来话长。
良久之后,李伊才说:“天道是个偏心眼的东西,他认为人类才是最适合发展的生物形态,妖这种东西,每个都要活千百年,千百年都不懂得进化,就依赖着那点天生的蛮力到处混吃混喝,根本推动不了世界的进步。所以它要让妖族势微,第一步要消灭的就是你们这种东西。”
“裴央南知道这事,我也知道,但我们有一个解决的办法。他有一支笛子,据说是用真龙的骨头做的,是一把上古流传下来的凶器,只要带在身边就可以隐没自身的妖气。”李伊吐了口烟,“后来我们因为一些原因没联系了,等我知道的时候,裴央南已经死了,而笛子在你手上,是他给了你对吧?”
文栖点点头,说对。
然后李伊又说道,但这些陈年往事不重要了,我不是要追究你当初的责任,只是我找到了一个新的方法,可以让裴央南复活,必须要有那根笛子。
文栖这才露出了稍微惊讶一点的神色:“那根笛子早就碎了。”
李伊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你说什么?”
文栖表情也相当一言难尽,他总不能说那根笛子被前男友偷走后,被其儿子摔烂了吧?这听起来像一个很狗血的家庭伦理剧。
可是这副模样彻底激怒了李伊,她自言自语半天,开始陷入一种“这不可能”“你在骗我”的癫狂状态。等到那种口气喷过来的时候,文栖才意识到这个人之前的镇定都是装的,说什么“不追究他的责任”都是屁话。她身上的怨气那么的大,搁他们以前的年代,都得叫走火入魔,哪来那么多大发慈悲。
她就是在骗他而已。
说真的,文栖其实不介意她生气,或者绑架自己。毕竟由爱生怖的道理大家都懂,失去一个人的痛他们都是一样的。他只是有点愤怒,这个人居然三番四次对自己身边的人动手,动手的理由居然还这么的站不住脚,让他白高兴一场。
他心想:我会送你去坐牢的。
然后他问李伊:“小木头人被你弄去哪了?”
没想到李伊居然疯到了这种程度,这时对他露出了一张狞笑的脸。
在这一瞬间,文栖忽然意识到不好。他不该跟疯子理论的,还暴露了自己的软肋。
他不装了,下一刻立马化身原型,挣开这对他毫无束缚之力的绳索,把李伊按到墙上,从背后扣住了她的双手。
文栖把她想象成一个拳头上的对手,完全忘了她最擅长的其实是精神上的催眠,而且是长时间的催眠。这种技能如此强悍,可以让人生,也可以让人死。
只见李伊神秘的一笑,木门嘎吱嘎吱地打开,就见一条往下的漆黑台阶,小木头人正站在顶上,左边的小手举着小小的火把,右边的小手则抱着炸药。
文栖喊了他好几次,但他都没有回应。
李伊一下子就笑了,他问文栖:“我能让他立刻自爆,你信不信?”
文栖信,并且他计算了一下时间。他此刻和小木头人的距离大概有二十米,他跑过去阻止大概要半秒钟,而小木头人点燃炸药可能只需要零点一秒。
现在他要面对的状况就诡异得多了,先前他完全不慌,是因为就算李伊知道他的真身是什么,也绝不了解他目前的能力到达了什么地步,他想走就是一瞬间的事。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李伊拿到了人质,他面对的现状,只有放掉李伊,让小木头人回来;或者不放李伊,直接让小木头人死去,这两条路可以走。
静了大概两秒钟,文栖得承认他根本没得选择:“我放了你,你放了他。”
没想到李伊嗤笑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有援兵吗?你家那和尚不会追过来?”
文栖没想到她连这都知道,都怪连先生平日太高调了。
他只好问李伊:“那你到底想要什么?笛子我是没有的。”
李伊露出了思考的神色,片刻,古怪地告诉文栖:“当年裴央南和你,是你活了下来。现在给你选择,你和那个木头人,只能活一个,你选谁?”
原来你想要的是我死。文栖听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
好在他本来没想跟李伊理论,不至于被这种程度的事实扎心。他说话只是为了转移李伊的注意,实际上他已经找准角度,准备踢飞一颗石头把小木头人手上的炸药打掉。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快捷的方法。
可他没想到李伊比他想象的还要狠,这个人已经完完全全和她记忆中的女孩判若两人了。她知道自己手上并没有有效的筹码,所能做的,只不过是让文栖再痛苦一些。
因此话音刚落,小木头人左右手一碰,引线便点燃了。在短短的半秒钟内,文栖飞奔过去阻挡,但他没赶上。指尖刚触摸到一点火星,那只木头人已经烧了起来,并且由于爆炸的威力往后一倒,不停地滚落下去,在空荡荡的楼梯间摔出一种很惨烈的破碎声。
文栖的脑子空白了一瞬,几乎是机械性地前进,冲进火里,强行把木头在自己身上扑灭,但捡回来的也只是碎片,不会动了。
他沉默片刻,把木头放在桌上。不知怎的,他觉得李伊的表情有点复杂。但是他已经不想去理解这种复杂究竟是为什么了。他果断一手拧折了李伊的脊骨,一手打电话让人安局派人过来,说这里有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要塞进牢里。
然后他和李伊对坐了大概十分钟,两个人都没什么话好说,都抽起了烟。
十分钟之后,连先生赶到了。
文栖指了指桌上的小木头人,问他这玩意能好吗?
连先生比划说能。
文栖这才长长地出了口气,开始期待人安局早点把李伊捆走。他已经想走了。
半小时过去,人安局到达,李伊又说了一句话。
文栖知道这不仅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连先生、说给人安局听的,这是最后的憎恶化成的毒药。
“你以为那和尚又是什么好东西吗,不过是天道撇下的秽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