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华章》》贰月拾栖

30、第 30 章

　　那天夜里怎么溜走的我已经没有印象了，只记得好像准备连夜撤离地球。
　　第二天起来头还有点晕，昨天晚上的事情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幸好方时雨不会再回到梨园了，不然我肯定掘地三尺。
　　我艰难地爬起来，听着门口的嘈杂突然有了不一样的领悟，人生嘛，哪有那么多一帆风顺的事情，谁一辈子不遇到点挫折，他尚且可以挣扎出来，我也一定可以的！
　　我从案台上抽出一张纸，想了很久，落笔道：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
　　从这到方府的路第一次跑的那么轻松，我将这张纸条塞到管家的手中，转身向师傅的方向跑去。
　　康昆仑早早就到了，一如既往地在练习基本功，
　　“好几天不见你，还以为你主动退出了。”
　　“那可不行！你想和师傅琴瑟和鸣，我才不让，偏要当你们的电灯泡。”
　　师傅抱着琵琶的手顿了一下，将我的话放在嘴里细品，
　　“琴瑟和鸣……能不能换个词?”
　　我刚想说些什么，发现康昆仑居然没有反驳我还在那偷摸摸似笑非笑的样子。
　　“喂！”
　　我朝他喊了一嗓子“你怎么那么闲啊，身为宫中的供奉一天到晚没事情干吗？整天黏在师傅身边。”
　　康昆仑：“非也，我的工作就是提升琴技，下次在陛下面前展现出更好的的音乐，二者并不冲突。”
　　师傅：“对了，下个月陛下要给贵妃娘娘置办生日宴席，到时候场面会非常宏大，昆仑会在舞台上表演曲目，你们二人要不要合作一曲，为宴席增添些趣味？”
　　“不要”
　　我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要我和他一起排练曲子非得打起来不可。
　　师傅：“也罢也罢，届时据说会排演杨骏笙的新作，我真是等不及一览其风采了。”
　　……
　　杨玉环的生辰，我嘴上说着不想去，心里却跃跃欲试，这或许是个机会。
　　若能在台上搏得贵妃一笑，定能在史书上扬名！
　　许久未弹的琵琶，重新拾起却发现比以前顺畅了许多，轻拢慢捻，仿佛万千绚丽华章就在指尖，马上快要四散而出，绽放出绚烂的光。
　　回到家中时天色已经晚了，师兄不知在院子里等了多了，一见着我便递给我一封书信。
　　“方时雨叫我交给你的，哎，看他的样子是真的要离开梨园了，可惜了，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我急忙拆开书信，以为会有什么肺腑之言，没想到里面只是放了一副再简单不过的画作，画上有山有树，树上枝条横生。
　　我一脸疑惑的看了又看，上面也没什么名家的印章呀，看起来也不像是值钱的样子，会不会是方时雨不小心拿错了！
　　“咳咳，要不要我给你看看？”
　　“师兄你还没走呢！”
　　我吓了一跳，刚才只顾着看信，忘记身边还有个八卦指南针在场。
　　“你……你看得懂吗？”
　　我想着就这么一副三两笔的画作应该看不出什么东西来便随手递了过去。
　　师兄皱着眉看了又看，表情由困惑到沉思最后豁然开朗，一脸谄笑道
　　“你真的想知道？”
　　我有些后悔给他看了，迟疑着道
　　“想……想吧。”
　　师兄：“从前永新在梨园排练时我总是会在一旁听，她很喜欢唱的一首歌，是先秦一个名作家写的，歌词中道：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我挠了挠脑袋有些听不懂，
　　“这词和这画有什么关联吗？”
　　“还有最后一句我没说完，”
　　师兄站起身，故作玄虚道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我呆住了一会，突然心跳加速，一把夺过他手中的信
　　“你理解错了，根本不是那个意思。”
　　师兄微笑着，似乎早已心知肚明，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
　　“既然这样，我便放心了，方时雨很多时候虽然看着没有正形但其实内心无比坚毅，他若真心喜欢一个人是会一辈子倾其所有多她好的。”
　　“师兄，”
　　我捏着手中的信，只感觉心里堵着，莫名有股刺痛的感觉“若我们注定不能在一起呢？”
　　师兄： “为什么这么说？你是不是不喜欢他…”
　　“不，”我连忙否认
　　“……那天我从屋檐上掉下，第一眼便看到了他，他穿过人群，阳光洒在脸上，笑得很灿烂。和他逛街谈笑我都很快乐，看他击鼓，挥洒汗水的样子也让我心动，一开始我不知道那就是喜欢，直到我受伤，看到他那么紧张的样子我居然很开心，每天醒来便会下意识地看看他在不在，我会不由自主地讨厌欺负他的人，看到他难过心里也会不好受，有时甚至会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师兄，你告诉我，这是不是很傻。”
　　师兄：“这种感觉我知道，管儿，你就是喜欢他呀，为什么要逃避呢？”
　　“我……”
　　我不敢，我怕有一天真的不得不回去的时候放不下他，更怕他放不下我。
　　“师兄，”我下定决心道“其实我是从一千多年以后过来的……”
　　师兄：“管儿，你……是不是上次还被踹到了脑袋，给师兄看看。”
　　“没有！”我一把推开他“唐朝不久以后会有一场动乱，安禄山和史思明会聚众造反，很多人都会在那场动乱里失去生命，我只想在那之前完成我的作品，这里根本不是我的家，我迟早要回去的……”
　　“管儿！”
　　师兄大惊失色道“谁跟你说的？安禄山如今位高权重，若这话传到了他的耳中我们都性命难保！”
　　我擦了擦眼泪，自知说错了话，忙四周环顾了一眼，小声道“师兄，对不起。”
　　师兄叹了口气：“现在确实不如从前的盛世了，陛下他……流连美色，朝廷上下但凡和贵妃娘娘沾一点边的都得到了高官厚禄，土地兼并，百姓们颠沛流离，上面的人却挥霍无度……这样下去…”
　　他急忙捂住嘴巴“管儿，此事不是你我该操心的，我不管这样的话是谁教你的，但是以后都不准说了！”
　　我被师兄严肃的表情吓到了，连忙闭口不言，这唐朝不像21世纪，什么凌迟，五马分尸，诛九族的想想就觉得害怕，方才真是冒进了冒进了！
　　“管儿，师兄再说一句。”
　　天色渐晚，我看不清他的脸，但能听得出语气中的严肃
　　“以后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现在只需要跟着你心中所想一步一步走便是了。”
　　心中所想……
　　我思索着，突然觉得很想见方九分一面。
　　“师兄！”
　　我想谢谢他却发现不知何时人已经走远了，今天的月色同样撩人，我独自踱步在庭院内，一呼一吸间都是从未有过的如释重负。
　　心中所想？大抵是过好当下吧。
　　在你饥寒交迫时树上掉下一个果子，有的人会如获至宝，开心地把它吃掉，还有些人则会更加忧愁，还没开始品尝就开始苦恼吃完后该怎么办。或许树上会再掉一颗呢？
　　明日之忧不可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