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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徐肇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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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夜幕未降,红绡楼外灯火通明,楼前红灯点满长街。好事儿的早已等在门口,戌时整,红绡楼将正式开张。
长街另一头,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急匆匆赶着马车,跑到红绡楼门前,少年一拉缰绳,跳下来,回头朝车里伸手似乎是要扶出什么人。
此时附近都是本城人,看这马车上华贵的料子,和拉车的马额前的标志,大多认出了这是徐家人,赶车的就更加认识了,徐家小公子,徐文临。
大家都好奇,徐家可是永都数一数二的大户,小公子亲自赶车还亲自去扶,这车里的谁呀,看这架势还要进红绡楼。已经有人开始怀疑,红绡楼东家不会是徐家吧?
徐文临掀开了车厢的帘子,众人就见一位老者端坐在车内,徐文临将人扶出来,嘴里还说着,“祖父,当心。”
嚯~徐家老太爷都来了!
这边徐老太爷脚一落地,抬头看着红绡楼就愣住了,下巴上的一把胡子抖啊抖,“一样啊,一模一样,文临啊。”老太爷瘦干的手紧紧抓着徐文临,“快打听打听,老板是谁,快去!”
见爷爷这样激动,徐文临忙安抚,“您别着急,孙儿马上就去问。”
这时,红绡楼那暗红的大门吱呀打开,众人顾不得其他,都急忙去看。就见一位身穿鹅黄长裙梳着流仙髻的姑娘走出来,看着也就十七八岁,一双杏眼大大的看着甚是讨喜。
红绡楼这两扇门特别大,只开一条缝儿大家就看见了里面灯火辉煌的大厅,暗香袭来。
“银儿见过各位。”姑娘略微一福身,笑道,“首先感谢大家来捧场,我家主人初来乍到在永都宝地开店,内有醇酒美食无尽,公子佳人陪同,男子女子都欢迎光顾。”
看客们还未回神,银儿又热情道,“话不多说,咱们开门做生意要紧是吧!”
银儿回身伸手一指,随着她的动作,红绡楼那两扇大的离奇的红木大门同时向两边打开,众人全部忽略掉了宽敞的大厅,和奢华的金花台,因为一群貌美姑娘和俊俏青年正从楼上缓缓走下,或说或笑,不知是哪里的清脆铃音传出来,门口的人一时也愣住了不知作何反应。
“花!”有人突然叫道。
话音落,众人忽见眼前一片红色花瓣翩然落下,两片三片…几乎转眼间,纷纷扬扬的花瓣雨下在红绡楼门前。
众人仰起头,五层高楼顶上的灯火在花瓣后变得模糊,几乎眯了眼的花瓣后,一个男人抱着红衣女子从楼顶跃下,轻飘飘落下地面,连落花都没有惊起一片。
男人小心将那女子放下,这才看清这位样貌,人群一时间仿佛集体被扼住喉咙。是艳丽到刺眼的女子,连铺天盖地的红都成了陪衬。
女子漫不经心瞥了眼众人,开口声音冷淡至极,甚至有些不耐烦,眼神也是看滩滩烂泥一般,出口的话却是邀请。
“艳曲,恭迎大驾。”
男人扶着女子缓缓走进大厅,前方灯火暧昧美人细腰,面对被一个名字炸开锅的人群,银儿适时开口,“请吧,各位。”
红绡楼,温柔醉梦乡,美人玉膝枕。前朝多少王公贵族一掷千金在这里醉生梦死,可最后这里一夜楼空,楼中人不知生死。如今再一次对世人伸出手来,这扇门一开,又不知是艳福还是血祸。
银儿看着越来越多的客人进去,叉腰点头,看来让艳曲出来当个彩头对了,当真是,“开门红!”
正在门口幻想金银满钵,一个少年凑上来,声音如蚊,“请问,可以求见刚才那位艳……艳曲姑娘吗?”
银儿见他脸通红含羞带怯那样子,乐了,“小弟弟要做我们老板入幕之宾啊,一百两金子才可以哦。”
“爷爷!”少年蹦起来朝后面喊。
银儿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站个老头,心说人老心不老,身体禁不禁得住啊。
老头儿扶着孙子的手走上来,掏出一摞子银票,“还麻烦姑娘帮我传个话,就说是徐肇庆。”
银儿点点银票,两只眼睛笑成元宝,“这边请二位!”
一老一小跟在她身后,听银儿介绍,红绡楼共五层,一楼大厅,散座呈环绕状,中央是金花台,用作歌舞表演。
一路走上去,二楼是包厢,供客人单独宴饮。三楼四楼便是各位姑娘公子的卧室,应主人邀约才可以进,至于五楼,客人止步。
整个五楼都单独腾出来给艳曲住,此时艳曲正倚在楼上看热闹,橘子刚剥开一个,银儿跑上来亮出一摞子银票。
“大人!有人要见你,叫徐肇庆,说是见见老朋友。”末了补充,“得有个七八十,带孙子来的。”
艳曲慢慢地,挑起一边眉头,七八十?还带孙子?
随着她一脸莫名推开徐家爷孙包间的门,便是一声脆响,茶杯摔碎一只。艳曲回手关门,抱着胳膊问明显呼吸不顺的徐老爷子,“您认识我?”
徐文临赶紧给爷爷抚后背顺气,喂了口水徐肇庆这口气才算喘上来,老爷子坐下,狐疑地盯住她的脸问,“你不记得我了?徐肇庆啊。”
艳曲只怕他一口气喘不上来驾鹤西去,“是不是认错人了。”都这么大年纪了,老眼昏花,咳。
徐肇庆仔细盯着她的脸,艳曲也大方,走过去坐下,让他看个清楚,徐文临在一边瞧着,脸渐渐红了。
“我还没老糊涂,你叫艳曲,这张脸这个声音,不会错。”徐肇庆突然哽咽,“慧儿前五六年就去了,走之前还念叨,没看见你,还说你肯定活着呢……你一点没变,我们都老啦。”
艳曲虽然不认识他,但见他也并非神志不清,就道,“我确实不记得,您老可方便讲讲?”
徐肇庆知道她还是不信,也不强求,“我知道你是有奇遇的人。”
从知道红绡楼在重建那天起,永都城上下都在关注,徐肇庆也不例外,他从怀里摸出一张画像,两个小孩儿并排坐在屋顶,小孩儿看着也就七八岁,手拉着手,看向画外。
“那时候慧儿家住在红绡楼附近,说是爬上屋顶能看见个天仙似的姐姐,我不信呐,那天和她一起爬上屋顶等着。”
“这就是你那天画的。”老爷子小心翼翼在画中慧儿的脸上抚摸,“我俩等了半天也没看见你,我故意逗她说她做梦了,慧儿非要过去找,拉着我爬墙,我俩当时才几岁,哪知道什么红绡楼,结果还真爬进来了。”
徐肇庆记忆中的妻子灵动可爱,圆溜溜的眼睛写满了不服气,拉着他爬上墙头,下面那人声音特别好听,“两个小贼?”
年幼的徐肇庆知道贼不是好东西,大声反驳,“我们不是贼!”
那人急忙嘘了一声,“别把人招来。”她笑眯眯问,“想不想吃红花糕?”
徐肇庆警惕起来,问,“你是不是拍花子?”
那人咯咯地笑,慧儿也笑起来,有些害羞地喊了一声,“漂亮姐姐。”
那人带他俩吃一种特别好吃的点心,叫红花糕,据说别处没有卖的只有她会做,从那以后两个孩子经常会偷偷溜过来和那人聊天吃点心,慧儿跟她学了一手好琴。
艳曲拧着眉头,这老爷子说什么她还没有那么在意,关键在这画,她偶尔也随手画点什么,这画上笔触线条确实与自己很像,但是她不会弹琴,也自认没什么深藏在灵魂里的天分。
徐肇庆知道关于艳曲的事情不多,他只知道两年后艳曲突然失踪,红绡楼一夜间人去楼空,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
当时他和慧儿去楼前大哭才被家人发现原来他们和里面的人认识,便连夜把两个孩子送到外地去读书,长大成人才接回来。
长大后徐肇庆和慧儿特地调查过当年的事情,没人知道红绡楼为何一夜间空了,也没人知道艳曲去了哪里。
后来听说有人在宫城见过艳曲,但这样的人总也是听说,竟一个人也没能找到。过了一些年后二人有了儿女,再后来慧儿身体每况愈下,徐老也顾不上旁的了。
老爷子忆起往事,对妻子思念更甚,捂着胸口接连咳了几声,艳曲急忙让银儿去叫霖秋来。
霖秋手上还捏着酒杯,进来上下看看,塞个药丸进徐肇庆嘴里。艳曲问,“如何?你人间医术学得精不精啊?”
霖秋摆摆手潇洒离去,“死不了。”
老头儿在缓神,艳曲便同徐文临闲谈起来,小公子心性单纯,将近期怪事交待了个清楚。
送走爷孙俩,艳曲留在原地想着心思。
五界传说中,天地初开,彼时大地之上妖兽横行,鬼影重重,厮杀无数。
某日东方天空突然出现一座倒悬的仙山,原来上神不忍弱小的凡人灭亡,便下山入世,点化凡人成仙,设立仙班庇护掌管人间,又将妖兽驱赶至大地西边,鬼魂封印大地之下,还设立轮回井,生死簿,凡人妖兽身死轮回,唯有神界不入轮回,保几界和平。
传说中这两位大神是夫妻,凡人不知其姓名,后人称为天道和净世。后来在大神促成下,五界达成协议,天地暂时安定,可净世积劳成疾耗尽修为,最终灵魂散去,肉身化作福祉洒向人间,整整十三日世间无罪无恶,而后传说中天道不知所踪。
人间至今还在供奉两位大神的神像,享世代香火,称为救世之神。
据徐文临所说和近日探查,人间很多人梦到当年,神界靠天地灵气修炼,其实是抢了凡人的灵气,神仙对凡人表面庇佑,实则圈养,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天道和净世。
关于这点徐文临没敢多说,艳曲她们之前饭桌上倒是聊过。
娇娇觉得合理,“神,魔,妖,冥,人,五界,只有凡人,命短,脆弱,一碰就死,着实像圈里的猪,养肥就宰。”
小楼是个不顶嘴浑身难受的性子,意料之中发病道,“但是凡人和妖身死了魂魄还可以轮回啊,神魔哪个能比?身体死掉魂魄立刻消散。”
柳涟雪浑身禅意,语调空灵,“万物相生相克,无下则无上,无低则无高,无苦则无甜。”
众人眼里闪动着无知的光晕,痴痴问,“什么意思?”
霖秋,“好处不能一个人占了。”
老许不耐烦挠挠头,“不是,你们没人打算继续聊猪的事儿吗?这猪啊,肥瘦最好吃……”
无论他们如何插科打诨,眼下的局面是无法控制的,神界在逐渐失去凡人的信仰。
正出神银儿又跑来敲门,“大人!又有人要见你!”
艳曲看她两手空空,下意识问,“金子…”
还没说完,银儿擦把汗道,“大金拎走了,真是一百两金子。”
艳曲默默坐起来,银儿突然道,“大人我们不要回魔界了吧,这里好赚,楼下忙得热火朝天,我们人手居然不够,老许光花生米都炒得直蹦火星子,临时征用了小五和小楼去后厨帮忙……失算!早知道应该把你价码报高点。”
艳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