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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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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辣辣的太阳悬着,纵使拍摄是在树荫底下也觉得刺眼,空气里的焦灼感随着呼吸进入肺部换走身体里的水分。
是口干舌燥的夏天加上重复的拍摄工作,现场的人员要不蔫得像黄花菜似得,要不就燥得要跟天上的太阳比火气。
“咔咔咔。”
温然听到导演气急败坏的声音便知道这场戏一时半会拍不下去,伸手把保温桶的盖子打开,到了一碗冰镇的牛奶芋泥出来。
她只是个助理,倒不需要在那晒,只是苦了她跟的那演员。
耳边听着导演那暴脾气的叫嚷。
“说多少次了,眼神眼神,那种含情脉脉一见钟情的眼神啊……”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这点眼神戏十几遍都拍不好……”
“导演,人家又没谈过恋爱,怎么知道这个。”
……
瞅着摄影的拿牌的收音的都找了地方凉快,她也听出来训的不是夏不平。
一时半会也吵不出来个结果。
她跨着小步子从围观人群的缺口挤了进去,找到夏不平,伸手扯了扯他袖子。
“回去休息会,我带了糖水。”
温然拿起桌子上的牛奶芋泥递给一脸生无可恋的夏不平。
脚下的便携箱子打开,比对着他脸往外掏化妆品,还不忘给他递扇子。
外景出得少,她还是个临时工,各种细细碎碎的工具全带上了就怕缺了不好找。
一阵捣腾下来,乱上加乱。
温然把箱子合上,眼不见心不烦。
场上导演撒了回火,现在正喘着气歇着,估摸着待会又得火急火燎地开拍。
她没敢磨蹭,迅速给夏不平补妆。
检查那身戏服时发现问题,皱着眉又看了好几遍,“完了缺配件了。”
她指着夏不平腰上一个凹陷,“你这将军铠甲缺了一块甲片。”
他不好低头。
温然拿了镜子过来指给他看,不是很显眼,但在转身的时候会被镜头捕捉到。
导演那种毛里求疵的个性,看到这,能从现在骂道整部片子拍完。
要大不大,要小不小的东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
温然皱着眉问他,“在哪里丢的,有印象吗?”
夏不平想了想,“今早剧本围读结束,出门撞了一下门把手,大概就是这个位置。”
“会议室。”
好歹知道方向了。
“我去会议室找找,你去找道具组的老师看看能不能补一块。”
说完就火急火燎往会议室跑,大刀阔斧推开会议室的门,撞见里面那人杀人般的眼神。
大概她开门的声响太大,把人惹火了。
心里咯噔一下,着急忙慌就把门关上。
挪到墙边大口喘气,回想起刚才的惊鸿一瞥。
那人脸上的愤怒只一眼,就吓得她腿软。
生怕再慢一步,他手上的杯子就砸她脸上。
剧组里脾气糟糕的人物多的是。
她一个小助理谁都惹不起。
借着关门的空挡,她没忘撇一眼会议室里的状况。
房间里的光源只有大屏幕。
没看错的话里边就一个人。
还好不是在开会。
那人有点眼熟,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姓甚名谁。
看着像个大人物。
不过那人看着凶了些,冷酷了些,很生气也并没有说她什么。夏不平穿着那玩意让导演看出破绽来,那可就不是一顿骂能了的。
温然找补来找补去,权衡利弊,犹豫,后怕,但这会议室还是得进。
她稳了稳心神,走到会议室后门,小心翼翼转着门把手,开出一条缝隙来。
就大屏幕忽闪忽闪的光亮,里头确实就一个人。
趁着那人没注意,从门缝里挤了进去。
借着屏幕的光,一寸一寸地观察地上有没有遗落物。
两道门下确认好几遍,没看到东西。
叹了口气。
只剩那人背后没找,温然硬着头皮小心谨慎靠近他。
蹲在地上仔细寻找。
“做贼呢,找什么?”
温然抬头看大屏幕上是不是有这句台词。
心里咯噔,还真就被发现了呗。
还以为就算发现了,也不想理会才对。
对上那人过于直白得眼神,她想忽视,想躲。
可她认出来了,是华影的大老板林辰。
“您问我?”
林辰打量得直白,嗓音沉得能溺死鱼。
“除了你还有别的人在这偷偷摸摸吗?”
给她按个贼的名头,也没见他怕啊。
温然抬手给他比划,“就这么大一个甲片,将军身上穿的铠甲,掉了一片。”
而后补了句,“您有见到吗,林老师。”
自认礼貌做足,应该不会被找麻烦吧,他会注意自己作为公众人物的形象吧。
她对林辰的了解也就外面传的那些八卦,风评不咋地。
听了那么多,真碰上了都没什么借鉴意义,怂一点总不会出错。
林辰从抽屉里拿出那甲片来,语气轻松,“本来想作为处罚证明的,你想要啊?”
顿了下,笑得似有若无,“拿别的东西换。”
温然愣了愣,心里呐喊着,别啊,你倒是大气点啊,老板。
面上恭敬并乖巧至极,微微皱眉不敢发出动静。
想罚换什么不是罚,这东西算不上多起起眼,难不成还得给他换个罚得重的?
温然乖巧但无神,像个迟到被罚站的。
仿佛是看穿了她的窘迫,那人抬手把甲片递到她面前。
温然接过,东西被他拿在手里不放,她抢不过来。
无奈问他,“到底给不给?”
“你哪还有糖水吗,给我一碗。”
温然惊讶,一时茫然。
“你怎么知道我做了糖水”
林辰松手,“怎么,我的是事情还要向你报备?”
她还没来得及说抱歉。
那人又悠悠补了句,真要报备啊?
她哪里敢,怕死他了。
深吸一口气,“你就在此地不要动,我这就去拿。”
便急急忙忙从会议室夺门而出。
从道具组那拿了胶水又冲到片场树荫底下找到人。
夏不平笑她,“你撞鬼了?”小声补了句,“从别人衣服上扒下来的?”
慌慌张张的,很难让人没想法。
温然白了他一眼,把甲片糊上胶水给他贴上。
他看得出来的,她瞒不了,毕竟是多年的朋友,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实话实说。
不能光吓她一个。
“会议室里找到的。”
抬眼看他, “在会议室碰见了林辰,东西是从他手里拿的。”
夏不平一副瓜还没吃够的表情。
“他要我拿糖水换。”
夏不平脸上的震惊没比她好哪里去。
半晌邹着眉头问,“你们认识?”
温然生无可恋,“所以见鬼了啊!”
夏不平像个老父亲欲言又止,叮嘱了她几句,被导演催着走。
温然摆摆手示意他别担心。
杵树荫底下思索半天,毕竟林辰确实帮了她大忙,一碗糖水算不了什么。
去帐篷底下提了保温桶往会议室去。
路是平的,平时走个七八分钟,现在也是七八分钟。
太晒了,太阳底下来来回回她怕中暑,想慢也不敢慢。
这回走的前门,规规矩矩敲了门才敢进去。
温然给他盛好一碗就往墙边撤。
本想着损失一个碗这事就算结束了,偷偷远离他。
“跑什么?”
还没挪几步就被吓个激灵。
温然尽力保持冷静,“片场那边还有事情,我得走了。”
林辰像是没听到她说的,“等会剪辑组的过来开会,留下帮忙,电脑转向她。”
“不难,就点暂停和开始。”
翘着二郎腿,闲适靠在椅子上。
抬手看表,“他们五分钟后到,大概三十分钟结束。”
温然站着不动以示抗拒。
那人挑了挑眉,“不然我来操作,你给剪辑安排工作也行。”
行行行,行个屁。
也不怕她真敢。
这题她选C。
温然尽量卑微,“我给你找别人来。”
林辰像是仔细思考过她建议的可行性,也可能她的拒绝没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半晌才反应过来,回她,“我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吗?”
眼里带着似有若无的轻蔑,“这点小事做不来?”
温然第一反应是否定,想解释,却被他危险的眼神吓得半个字都不敢说。
妥协,跟他隔着一个位置坐下。
林辰看看她,又看看旁边的空座。
“你想把这儿留给谁?”
见她没动静,又耐心补了句,“线没那么长。”
“待会人多,位置不够。”
温然挪到他边上,呼吸节奏都放慢了,正襟危坐,生怕他挑点什么毛病。
人陆陆续续进来时,她悬着的心轻松了不少。
她不算是喜欢热闹的,但要她跟林辰待一块,真还不如到人堆里去。
他们在总结上次剪辑的问题,她不懂,只管拉进度条、播放或者暂停。
林辰骂人不带脏字,字字刀似的扎人心上。
二十度的会议室里,不少人冷汗直冒。
原来也不是只她胆怯,有被安慰到。
会议结束,温然刚想走就被人拦了下来。
二十多岁,跟她差不多大,就是黑眼圈看着比较重。
男孩腼腆,“小姐姐,会议记录能发我一份吗?”
温然震惊,他哪只眼睛看见她做会议记录了?
转头丢给林辰,“找你要会议记录的。”
她只管点点开始和暂停啊。
这可不是她的活。
林辰一句等会发群里,把人打发了,但她还是走不了。
他的解释是,他忘了。
这事一直都是他的助理杨熙在做,今天他没来开会,他也没想起来还有这事。
所以这活交给,作为这次会议的临时助理温然。
温然,“之前你可没说要做会议记录,我可没听懂你们再说什么,也没记住。”
“而且,你开了一个多小时”超时了,超了很多。
林辰揉了揉眉头,“我说,你来记”
她严重怀疑林辰得了动动手就会死的病,矫情。
“你不会打字吗?”
“手折了?”
温然嘲讽,阴阳怪气拉满,巴不得他现在就让她滚。
林辰抬眼,转而放软了语气,“帮我记,等会请你吃饭。”
不该比她更凶吗?
怎么看着也不像是很难说话的样子。
拳头打在棉花上,轻轻软软的,让人不得其法。
而且,他好像是在跟她商量。
凶完了,好像也没那么气人。
莫名让她有那么些愧疚。
好吧,也不是多难的事情,她这跨不过的责任感。
无奈,妥协,“怕了你了,最后一次。”
林辰微微点头。
他看她,有时候看桌子或者天花板。
频繁皱着眉头思考什么。
还会撑着下巴问她,当时是不是这么说的。
其实小动作其实挺多,要不是她挨得近,估计也察觉不到。
这人表里不一。
原来也有可爱的一面吗?
并不是特地向她展示什么,而是她从他众多小动作里总结出来的结论。
即便她不敢信,事实也是如此。
她对此兴致不高。
毕竟再可爱的大老板也是朵食人花。
相比于他的轻松和闲适,温然正襟危坐兢兢业业保持着严肃工作的状态,不大待见他。
手上噼里啪啦敲个不停,打完一段就给个眼神示意他继续。
他问,她就时不时回两句防止被他找借口作妖。
不知道,想不起来,没印象,还有呢?
用最正经的工作态度说着最敷衍的话。
她尽力了,可不会就是不会。
温然敲完最后一个字,歇了口气,“完了,收工了。”
赶紧保存好,电脑推回去给他。
“想吃什么?”他问。
温然拿起保温桶站起身来。
“别了,不用。”
“我们不熟。”椅子七零八落地摆着,温然走的不是很顺畅。
才走到门口,恨不得跑出去。
怕自己狼狈的模样被看出来,她没敢。
“要真谢我就别找我了,再见。”再也不见。
“温然。”
清冷磁性的声音叫魂似的,叫得她汗毛倒竖。
定了好几秒,僵着脖子回过头去,看见那人勾着唇在笑。
“现在算认识了吧。”
温然脑子里一团乱麻,他怎么知道她名字。
“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
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助理哪里配大老板认识。
而且她身上就没带过工牌,这还是她第一次跟大老板近距离接触,他不该认得她。
“你该不会是变态吧?”
可能真就认识了吧,能感知到就算这么说他也不会拿她怎样。
这人私底下并不算难相处。
“我这还有很多工作,不走的话留下来帮忙。”
听到他还没死了使唤她的心,温然转头快步离开,生怕走得慢了又要被他支使。
像个NPC,一靠近就会触发任务的那种,而且强制执行,任务内容巨无聊还费时间。
碰上他活该咯,非得使唤别人助理,她事就不多吗。
也不能光逮着她一只羊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