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千春》浸梨

3、偶遇

　　上元节后的第二天，明月正在屋里填香粉，书琴在旁边修剪梅花枝，富贵儿在一旁玩着毛线，青花缠枝香炉里的袅袅香烟慢慢向屋里蔓延。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月月，月月，我来找你玩啦，”只见来人推开门帘，跑了进来。萧晗宜穿了一身鹅黄色的留仙裙，头发上系着发带，见明月看过来，还转了一圈。

　　“月月怎么样，好看吗？我看了好久才买的。”

　　“好看好看，我们晗宜最美了，”明月放下手里的香铲，认真看着萧晗宜，浅浅笑了一下。

　　萧晗宜坐到明月身边，一旁的侍女浅红上前将她的披肩解下，明月这才瞧见浅红手上拿的花灯，兔子形状的，仔细一看，竟还有些眼熟，这不就是昨晚明琰猜灯谜拿到的兔子灯嘛。明月在心里笑了一下哥哥，想了想，决定帮哥哥打听打听。

　　“晗宜，这个兔子灯从哪来的？”明月问道。

　　“这个啊，刚刚我来你这的时候，正好碰见琰哥哥了，他说不喜欢兔子，就把这个给我了”萧晗宜吃了口芙蓉酥。

　　“没错没错，哥哥是不喜欢兔子，晗宜，你觉得我哥哥怎么样啊，”明月试探地问道。

　　“琰哥哥啊，是个很好的人”萧晗宜的脸刷一下红了。

　　明月了然的笑了笑，眼神带着揶揄，说道：“脸怎么红了啊，莫非——”

　　“莫非什么啊，我什么都不知道，”萧晗宜眼睛乱看，就是不跟明月对上视线。“哎呀，月月，我们出去走走吧，听说万宝斋新进了一些好看的首饰，我们去看看！”萧晗宜慌忙转移话题。

　　明月见状，也没多问，点了点头，收拾了一下就和萧晗宜出府了。

　　万宝斋门前停了许多马车，因为珍宝斋都是些从别处找来的新奇玩意儿，世家女多数会来此买珠宝首饰。下了马车后，萧晗宜挽着明月的胳膊，正准备往里走，忽然一个声音传来。

　　“呦，我说这是谁呢，原来是明娘子和萧娘子啊，很久没见你们了呢，”张颜手搭在侍女手上，一脸不屑地说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别假惺惺的，”萧晗宜翻了个白眼。

　　张颜摸了摸头上的发簪说道：“这可是临江王给我的，是洛阳府新呈上来的。”

　　见萧晗宜想要理论，明月扯了扯萧晗宜的袖子。“既然是临江王给的，张三娘子可要好好保管，要是丢了就不好了，”明月弯了弯嘴角，拉着萧晗宜的手进了珍宝斋。

　　“你，你们，等我当了临江王妃，我要你们好看，”张颜咬牙切齿的说道，指甲狠狠抠住了侍女的手，直到侍女吃痛的喊了一声，张颜像刚知道一样，整理好脸上的狰狞，快步走进珍宝斋旁边的百味楼。

　　“坤哥哥还在等着我呢，她们算个什么东西，”张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一脸娇羞的进了临江王定的包厢。

　　“月月，刚刚为什么不让我好好跟她说道说道啊，”萧晗宜不解地问道。

　　“张三娘子一直不都这个样子嘛，没必要跟她这种人浪费时间，我们还有好多事要做呢，”想起室友的吐槽，张颜一心想要嫁给临江王，最后也没落个好下场，明月就安慰萧晗宜，拿起一个步摇，往萧晗宜头上比划。

　　“说的也对，月月，这个簪子适合你，”萧晗宜眼睛一亮，拿起一个发簪。

　　明月看了一眼，是个掐金丝白玉发簪，其实并不是个稀罕的玩意儿，但是胜就胜在极细的金丝将白玉重重的缠绕，偶尔流露出的白玉莹润温和。明月越看越喜欢，书琴看着自家姑娘的表情，连忙喊小二结账。

　　“明五娘子好眼光啊，这根发簪是近日从洛阳府来的，其他款式都卖光了，就剩下这一样了，”小二将发簪小心翼翼地装进锦盒里。

　　“把这个步摇也包起来，送到萧府，书琴，”书琴走上前，将钱给付了。

　　“好月月，这个步摇真好看，我听说杏仁坊又做了许多新奇的糕点，我们去瞧瞧吧，”萧晗宜同明月走出珍宝斋，提议道。

　　“可以啊，正好爹爹和哥哥回家，给他们买点糕点，杏仁坊就在前面，我们过去吧，”明月让小厮和车夫在马车旁等候，书琴和浅红跟着。

　　嘱咐完后，明月就和萧晗宜往杏仁坊的方向走去。

　　“叶述舟你个混蛋，这是什么啊，你让我穿这个！”元奕用一根手指提起一件衣裳，看清楚后，脸上满是震惊。

　　“谁让你自己打赌输了，愿赌服输啊，不许抵赖，”叶述舟笑的比花还灿烂，拿起衣裳，推着元奕进了更衣室：“别浪费时间了，赶紧穿，穿完我们好出去玩。

　　元奕满脸不情愿地进去换衣服。叶述舟在门外悠闲地翘着二郎腿，吃着花生米。

　　过了一会，叶述舟等的有些无聊，就左看看，右看看，大声说道：“元奕，你穿好没有，看看现在什么时——”突然声音顿住了。

　　只见更衣室的门打开了，一位妙龄“少女”出现，“她”穿着一袭散花百褶裙，身形高挑，正紧张的扯裙摆。

　　“我跟你说，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是让其他人知道，叶述舟你就完了，”元奕扭扭捏捏的站到叶述舟身旁。

　　“真不错啊兄弟，要不是知道你是个大老爷们我都要心动了，走，去杏仁坊给我表妹买桃酥，”叶述舟拍了拍元奕肩膀，率先走了出去。

　　元奕拿了个团扇遮住脸，慌忙追了上去。

　　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各个摊上的小贩比着谁声音大。元奕把团扇挡在面前，不敢露出脸来。

　　走着走着，元奕看见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一道身影，她穿着石榴裙，戴着一个白色的围脖，毛绒绒的，不知跟好友说到什么了，眼睛弯成了小月牙，唇角满是笑意。

　　元奕不知不觉就看呆了，团扇不知何时给放下了，直到叶述舟拍了拍他肩膀：“咋了，回神，不对劲不对劲，看到哪个好看的姑娘了？”

　　“没有，之后再同你说，”元奕见明月往这边看了过来，赶忙把团扇挡在脸前面，眼睛不知道该看向哪里了，脸上通红。

　　叶述舟顺着元奕的视线看了一眼，意味声长的哦了一声，惹得元奕踢了他一脚。

　　街上好吃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明月又很少出来，有些吃的见都没见过，一路上买了不少好吃的。明月正跟萧晗宜说着话，眼睛随意往左边一看，就看到一位高挑的女郎，因为从没见过如此身形的女郎，明月就多看了几眼。

　　谁知那女郎用团扇挡住了脸，只露出眼睛，明月越看越觉得这眼睛好像在哪见过？在哪里呢？明月复又看了几眼。谁料这一眼竟和那女郎对视上了，心里的疑惑突然解开了，哦，是他，这双眼睛像极了昨晚那位郎君。

　　“我这是傻了吧，怎么什么都能想到他，”明月暗自懊恼，逼着自己不去想。

　　“月月，到了，我们进去吧，”萧晗宜拉着明月进去，明月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位女郎。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包起来，”看见好吃的，萧晗宜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明月此刻还在发着呆。

　　“老板，要两份桃酥，还有两份梅花糕，”一道声音传来，明月下意识的去看。

　　原来是那位女郎和身旁的郎君，女郎见到她，忙低下了头，躲在郎君身后。

　　这时萧晗宜拉了拉明月的手，凑到明月耳边说：“月月，这是永安侯家的小世子叶述舟，放荡不羁，和定远侯家的元奕玩的最好，两人平时都穿一条裤子的，今个怎么就他一个人，还有位女郎。”

　　“元奕？哪个奕啊，”明月想起昨晚的少年。

　　“神采奕奕的奕，京中许多姑娘都喜欢他，”萧晗宜悄悄地说。

　　“元奕，元奕，原来是他啊，”明月眼睛亮了起来。

　　“怎么了月月，”萧晗宜疑惑地看着明月。

　　“无事无事，就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我看看还有什么好吃的糕点，”明月话虽这么说，但眼睛还在看着叶述舟身旁的女郎，心里已经门儿清了。

　　于是明月强忍着笑意，又挑选了几种糕点。

　　此刻的元奕连动都不敢动，他知晓明月在看他，耳朵已经完全烧起来了，但他害怕破坏在明月心里英俊潇洒的形象，他害怕明月觉得自己是个变态。叶述舟每走一步他都跟着，惹得一旁的小二看他俩的眼神都变了。

　　明月买好了糕点，见元奕遮遮掩掩的，跟萧晗宜说：“晗宜，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走吧，去我家吃午饭，”一边说一边看了元奕一眼。

　　“好啊好啊，我要吃粉蒸肉，我们快走，”萧晗宜拉着明月跑了出去，浅红和书琴连忙跟上自家姑娘。

　　元奕见明月走了，不舍的望了几眼，身体完全放松下来，打了叶述舟一拳：“快走快走，”说着先走了出去。

　　“好了兄弟，没人认出来，你刚刚不对劲啊，快跟我说说，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叶述舟赶快追了上去。

　　“先去把衣服换了，再去百味楼。”

　　另一边，明月和萧晗宜回了明府，正好碰见准备出去的明琰。明琰得知萧晗宜要在家里吃饭，咳嗽了一声：“我刚刚突然想到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我也在家吃饭吧。”说完立马转了身搓了搓手，笑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明月看了萧晗宜一眼，后者害羞的低下了头。

　　“什么！你喜欢她两年，我作为你的好兄弟，怎么什么也不知道！”叶述舟满脸震惊。

　　“两年前就喜欢她了，她当时非常非常——”元奕挠了挠耳朵。

　　“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人家还不一定喜欢我呢，”元奕想到这点，失落的低下头。

　　然后又抬起头：“我心悦她，很喜欢她，”元奕一脸认真的说道。

　　这是叶述舟第二次见元奕如此认真，第一次是元奕说要参军，保卫边疆的时候，第二次就是现在。

　　“好，兄弟支持你，我在后面给你顶着，”说完，叶述舟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元奕。

　　元奕接过，和叶述舟碰了碰，相视一笑，然后一饮而尽。

　　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明月脱下舞衣，额头和后颈起了细密的汗珠，坐在软榻上小口地喝着水。

　　书琴连忙给明月披了件衣服：“姑娘快穿上，别着凉了，这春雨也接连下好几天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晴。”

　　“左右不出门，下着也无妨，”明月拿手帕擦了擦汗，看向窗外。

　　海棠树的叶子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鲜翠欲滴，明月出神地看着。

　　“姑娘，朝华公主过些日子要举办春日宴，请帖已经送过来了，我看姑娘风寒还没好全，要不然……”书琴担心地问道。

　　明月原本不打算去，可突然想到了什么：“还是去吧，整日闷在府里，我也挺无聊的，我还没去过春日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