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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青天揽明月 ...

  •   十七、

      话说郭大人的这个安排,到底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汤泉乃是天下第一泉,传言曾有绝色神女思凡,下界在此戏水,赐名玉容,那么山孕名泉,也算个名山。

      玉容山在冉州最南端,挨着祁江,是以四季如春,总能见着葱茏之色。

      但是名讳相通,似乎同夏染舟本人,有点犯冲。

      自打坐上马车,王妃便同郭夫人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闺物器玩,家长里短,攀谈个没完,染舟竟插不进话,噤了声暗里深深自省,方才对这两位可有冒犯之处,思前想后,也只有之前同苏濯表现得太平静这条。

      按说不算什么过错,恐怕妇人心思难捉摸,怜悯之意或许因时而异。譬如从前在家,四姨娘打碎个把玉器古董,大夫人总会帮着说句话;但换了是束兰,夏顺大多耐心宽待的,旁人就算当面不说,背地里亦不免略有龃龉,偶尔她挨句训,便没人乐意多嘴。

      泡汤泉时亦然,索性离得远了些,没留神那两个竟自顾自梳洗穿戴完毕,叫都没叫她一声。

      染舟挺尴尬,又不愿涎着脸再跟过去讨没趣,她俩挽着胳膊走到岸上,才记起斜过身居高临下扔个话来:“妹妹你慢慢受用。”

      染舟得了这一句,便也礼数做足,笑着目送两位:“姐姐们慢走。”

      一行丫头忙不迭跟上去,单留她独个,伤臂才结痂,只能挥着另一边胳膊划拉划拉水。

      这气受得不明不白,染舟心里也不大痛快,但是不打紧,晓得自己舒口气,放眼四周,其实景致还不错。于是她这么想着,冷清些罢了,也不是没落过单,正好一个人水里逍遥,难不成自己还穿不来衣服了?

      然后心里猛一个咯噔,见鬼。

      凝神静气再环顾一圈,染舟不禁发懵:衣服呢?

      她尚且记得,进来时物什全是由丫头们捧着的,但是未及服侍,便通通跟着王妃走了。

      天色渐晚,周遭阒然无声,只余了水波雾气静静荡漾,柔缓地滑擦肌肤,夏染舟孤零零凫在水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身上未着一缕,脑子也空白一片,直到听见外头有人走动。

      其实只是衣物摩痧之声,轻到不能再轻,却把染舟惊个半死,屏住声息悄悄探头,只见远处小亭子里,墨色衣衫长身而立,居然是个男子。

      只这晦暗不明的一望,顷刻间叫她真正慌怕起来:怎么、怎么回事!其他人呢?难不成她们先下山了?!

      有那么一刻,夏染舟怀疑自己中招了,可这玩笑开得未免过火。

      夜色愈深,渐渐起了点风,并未听见有其他动静,好容易抓紧边上石头往上爬几步,所触只是一片冰凉,忽然万分懊悔方才一时意气,不敢再往后想,玉容山就数这一眼水雾腾腾的泉特别,四周皆是低矮树丛,再么只有光秃秃的山石,走近些根本藏不住人。

      她紧咬牙关,问自己这个见不得人的样子,该怎么办才好。

      深宅偏院长大的小闺女,可以取巧扮乖讨欢心,没什么委屈是缺个谁就受不得,可是眼下这一切玲珑心思忽然没用了,通通没用了。她只晓得清白女儿名节,倘若有半点闪失,日后真的没法做人。

      夏染舟不肯死心,伏在石头堆后搜肠挂肚地想啊想,恨不能整个人都嵌进去,可是脚步声陡然响起,分明冲着这边过来。

      好像很久未曾这样无助过,微风里止不住地战栗,万不敢率先出声,害怕得近乎绝望——只能,只能巴望那人赶紧掉头离开。

      她绷紧浑身筋骨,又恐暴露行迹,战战兢兢往低处挪一小步,不想那石头上长了层薄苔,脚下一滑,整个人便直挺挺跌下去了。

      扑通一声,自然动静不小。

      这一跤跌得猛,她连吞几口水,闭着眼睛在水里死命的一通搅腾,简直分不清上下左右,忽然肩上被一只手大力扣着直往岸上拽,连忙一把揪紧,却又即刻醒悟过来,完了完了,睁不开眼,只急得边推搡边嚷:“求你别,别别别……”灌水灌得七荤八素,却听那人沉声道:“是我。”

      染舟一愣神的工夫,便被苏濯捞上了岸,汤泉不深,万幸她没磕着脑袋,可是恢复些神智仍胡乱推拒,结果腿脚还是软塌塌的,推开点自己又站不稳,险些再跌回去,苏濯只有继续半抱半搀着,将那衣服展开了往她身上勉强一裹,总算将两只不大安分的手给摁牢了:“夏染舟!你不要命了!”

      他大概料不到,她的确也动得出这般念头,还是淹死撞死来的干净;不过这话仿佛起了点作用,夏染舟登时僵在原地,难得正狠着一张脸,九死一生的眼神,剑拔弩张的气势,那般穷凶极恶地瞪他,样子却狼狈至极。

      当然她也万万没料到来的人会是苏濯。

      然后目光渐渐凝滞:“是你啊……”紧接着一个喷嚏,忽然湿答答的就一头栽在他怀里,咳嗽连连,苏濯无法,只得替她拍着后背,硬邦邦安慰了一句:“是我。”顿了顿,“别怕,没有外人。”

      她剧烈地哆嗦了下,脑袋埋得更深,苏濯蓦地有些透不过气,一股温热的气息隔着衣服抵上胸口,然后腰上一紧,被狠狠抱住了。

      苏濯堪堪一怔,随即本能地想挣开,手起顿在半空,最终缓缓落下来。

      他发现这样子的夏染舟,自己竟又一次下不去手,甚至这个姿势,好像推拒不开也并不反感,夏染舟软软小小,温暖宜人,似乎刚刚好,能够化开些什么,伴着莫名其妙的,舒服的感觉。

      虽然他预感不会长久,一如这逼急了的原形毕露,也只是轻轻环住而已。

      果然夏染舟没一会儿便松了手,抽抽鼻子很正常地道:“我要穿衣服了。”

      苏濯不动声色垂手走开。

      然后在另一边等了良久,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又掉下去了,转身却见染舟坐在最高的一块石头尖儿上怔怔出神,边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凌空荡着脚。

      苏濯忍不住道:“你在那干什么?下来。”

      染舟张口就来:“看月亮啊。”回过神,发现自己眼睛是冲着底下的,遂干笑着添一句:“倒影很美。”

      水面沉静,可是夜色阴沉,漫天乌云。

      干脆自己笑笑站起来:“哦,是不是该回去了?”水雾间略晃了晃,脚下堪堪一顿。

      毕竟夜风寒凉,她却放任长发滴滴答答披散着,换上的衣服贴着身体也已湿了大半,楚楚身姿,像个浸蔫了一半的莲蓬。苏濯蹙眉,遂将自己外衫除下。

      染舟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反正都湿了。”被苏濯上前两步拎下来,不由分说横披上身,只好自己站稳了理理衣襟,手脚不似往日灵便,摸索半天才将扣子系上,领子却又歪了,咦,怎么还多出来一颗?

      见苏濯仍干等着,半解释半抱怨地:“这个色儿的衣服,穿起来怪累眼的,你不觉得?”

      苏濯道:“扣错了。”

      染舟一时顾着衣服没听清:“啊?”不防他忽然靠近,伸手来解她扣子。

      她吃了一惊,想也没想就抬手去挡,却被苏濯拨开,听他低低道:“别动。”当即开了第一颗,然后第二颗,第三颗。

      话说回来其实也没什么,原本一双长手,便可将这动作做得十分端正,何况底下尚有一层的,可染舟已经木了半截。

      是以没有任何干扰,苏濯解得同平常一样顺利,只是越往下越觉得有点不对劲,夏染舟怎么忽然一动不动的,却好像有些气喘,急急将她衣领调正,再从头系起,不料被她抢了先,小手微微颤抖,将衫子往下一退,然后是里面那件。

      香肩堪堪露了一半,苏濯蓦地反应过来,小丫头想是会错意了,眼疾手快地去捉她手,一捉捉一双,省得她再添乱,殊不知自己这一番动作俯过身去,直将人牢牢圈住,更有些火上浇油的意思。

      凉风习习,过身有些清冷,可是不知打哪儿漾着一股甜味,夏染舟的小脸烧得跟什么似的,心里扑通扑通已乱得一塌糊涂。

      她依稀觉得自己此刻脑筋打结,许是进过水的缘故,分不大出孰对孰错,反正那一小丛花骨朵,好像是开了。
      反正,这一阵晕得太厉害,便是这样做了。

      颤巍巍踮起脚尖,本来够着有些勉强,不过苏濯低着头,分明也直直望着她,于是略带青涩的一吻,轻轻落在他唇上。

      那一瞬天色黑尽,可是水光山色空濛,伴着缱绻的雾气,实在幽谧醉人,仿佛时间忽然定格,连风也息了。

      双眸紧闭,只静静地唇瓣相贴,却是个很长很长的吻。

      直到第一滴雨落在眼睫,顺着脸颊滑下来,痒痒的想要去拂拭,尔后发觉双手被钳着似的痛得要死,夏染舟忍不住脑袋一偏,眼睛还未睁全,一个更深更长的吻,就此烙了下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青天揽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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