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温馨小家（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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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后是一个逼仄到令人窒息的房间，林听只需要五步就能从角落走到另一个角落。
左右墙上都嵌着沉重的铁链，铁链的另一头连接着房间正中间老人。
或者说，僧人。
一位风烛残年的僧人坐在那里，身上裹着一件袈裟，眼睛清明又温柔。
“我等你很久了。”老僧的声音像是林听印象里师父家门前的老树，被虫蚁蛀空了内里，却还是在每个春天都伸出新叶，为树下的人挡住一年的风雨。
林听试探着叫了一声：“爷爷？”
“是我，木木。”老僧依旧坐着，“都长这么大了啊，我在这里被囚禁了太久了……”
林听又问：“爷爷，你知道离开的方法吗？”
“离开的路就在我身后。”老僧笑着说道，“我身后的那扇窗子，就是离开的路。”
林听侧过头，老僧的身后确实有一扇窗，金色的阳光从窗外投进来，打在老僧的背上，给了林听一种佛光普照的感觉。
“宋静说，总有一天她要从这里走出去。”爷爷看不到背后，只能摇头叹息，“但是她已经好久没来看过我了。”
林听一挑眉，这是进入回忆模式，要补全故事线了？
她没着急走，身后的走廊没什么动静，游戏的剩余时间还有十分钟，她的时间很充足。
“木木从出生就注定与众不同，她得到了家里所有人的偏爱。木木与佛有缘，我就总抱着她抄佛经，”爷爷开始追忆往昔，“她从来不老实，就用手沾着墨水跟我一起写，写到最后都看不出是什么字，但我总能在里面看到些四大皆空的意思来。”
林听觉得没意思，心说你那是纯属放屁。
说到这，爷爷顿了下，长长叹一口气。
“但宋静心思重，她心里总是不平衡，就总是来找我，希望我可以更看中她一点，甚至开始和我一起看佛经。”
“可是她不知道啊，缘分这种东西，靠勤奋是弥补不来的……”
林听不想再听下去了，她问：“爷爷，你不出去吗？”
“我出不去。”老僧将身上的袈裟解开给林听看。
那些连接在墙上的铁链贯穿老僧的肉/体，在心脏附近缠绕成一个坚不可摧的壁垒，使得外来的威胁无法伤害到里面的脆弱，被穿透的血肉边缘已经坏死，但被铁链束缚着的心脏仍然在跳动着。
在距离心脏几厘米的位置，林听看到了一道刺穿伤。
“这个啊。”爷爷指着自己胸口的伤，“这是宋静给我的，用剪刀，作为菩提子的回礼。”
他依旧笑着：“后来她把我囚禁在这里，让我见证她的改变，她想证明她不会让我失望。”
“可是我的希望从来都只在木木身上……”
林听往窗边挪了两步。
“木木啊，你要走了吗？”
林听：“是，我要走了。”
“那你可以帮我捡一下我的佛珠吗？”爷爷小声问道，“就在我的身后，宋静把它扔到后面去了，我够不到。”
林听非常爽快：“好啊。”
在爷爷身后几步远的地面上静静躺着一串佛珠。
林听两三步走上前去，从地上捞起佛珠。
然后用刚才从走廊捡的剪刀对准了爷爷的方向。
老人的背后长着一只巨口，散发着恶臭的猩红长舌在触及到剪刀刃的一瞬间缩了回去，发出类似走兽的咕噜声，肩胛骨上生出两个浑圆的红珠子，对着林听几乎要喷火。
林听随意握着剪刀往大脸的方向晃了两晃。
她露出甜美的笑，用近乎撒娇的甜蜜语气嘲讽道：“老东西，你不会以为你能吃了我吧？”
[6，黑转粉了]
[我原来觉得这妹妹长得一般般，但是为什么她脸上溅上血后就变了个人似的]
[你不会真成她的脑残粉了吧？拜托正常人都能看出来爷爷有问题好吗？里世界的阳光都是红色的，这颜色肯定不对劲啊]
[纯路人，这个主播从最开始就是在靠运气过关，不是哭就是耍赖，不过是用符篆炸了一下Boss就能把进度拉到第一，这次新人的质量还是堪忧的。]
[楼上少装理中客，我们木木自己探索出来的信息你是一个不提，全靠精神胜利法是吧？]
屏幕前的皇帝关掉乌烟瘴气的弹幕，呼出口气，莫名其妙笑了一下。
“林听……Interessante，公会很久也没有新人了，对吧？”
房间空荡荡，早已离开的女人给不了他回复，好在他也不需要，给直播间的主播点了关注。
“嗯？”
他这才发现，他不是第一个关注林听的，那些在弹幕里叫得最欢的也不是。
“安如一”这个名字老老实实地躺在粉丝列表的最下面，头像里一本正经的证件照和屏幕外的皇帝四目相对，谁也没吭声。
林听打一开始就知道这个装模作样的老头儿不是什么好东西。
先不提他身上那两道伤的致命程度，大家都是写在一条规则上的坏种，谁比谁高贵？
爷爷的污染程度只是相对浅一些而已，并不是没有。
既然已经被污染了，就不会完全站在林听这一边，肯定有自己的私心。
另外，林听注意到完全修改完的规则里，有一条规则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
【4.镜子里的人也许会和你开玩笑，但一定不会伤害自己，请放心。】
这里的用词很有意思，前半句说会和你开玩笑，后半句又说一定不会伤害自己。
混乱的人称代词让人头疼，但也包含了线索。
这条规则要分开来看。
前面的“和你开玩笑”是指出现在镜子里的黑人，也就是姐姐，这个“玩笑”指的是什么不好说，但林听可不觉得是小学男生揪小辫那么简单。
大概是揪头吧。
后面的“不会伤害自己”则是林听之前看到过的自己的样子，那个站在镜子里的比自己小几岁的女孩。
这个副本并不只有四个NPC。
“木木”也在副本中。
和所有NPC一样，她也对应着一条规则，却是唯一一条正确的规则。
这条规则也为玩家指明了唯一的出口。
镜子。
【恭喜。您的主线还原进度为100％，离开副本后会获得特殊道具奖励，请努力活下去。】
林听握着剪刀走向被禁锢住的老人，对着那张大嘴比划两下，才把剪刀叼在嘴里，俯下身捞起衣摆，戳进老头的嘴里。
林听拿下剪刀，将食指抵在唇前，语气乖巧：“嘘，我现在要出去，你是不是好久没见过姐姐了？我把她叫进来好不好？”
老头嘴里塞着布，发不出声音，只能一个劲地瞅她，把眼珠子往外凸。
林听拍拍老头的肩，来到门口，把耳朵贴在门板上。
外面的声音不太清楚，林听只能听见模糊的嘎吱声，像是什么在地板上飞速爬行。
就像林听猜想的那样，杂货间是独立于副本的一个空间，这里也属于副本，但由爷爷掌控，没有剪刀的姐姐不敢进来。
林听从兜里掏出最后的闪光符，把门推开一条缝，门外的嘎吱声忽然停了，紧接着又响起来，声音越来越大，仿佛什么东西正在飞速向这里靠近。
林听从缝隙中把闪光符丢出杂货间。
女人的骂声隔着一条缝传入林听的耳朵里，她唇角微扬，走出房间，又把仅剩的剪刀丢进杂货间里。
她已经不需要这些东西了。
“咚”。
几乎同一瞬间，一个两眼流泪，瞳孔发白的女人与林听擦肩而过，钻进了刚才发出闷响的杂货间。
林听笑着向杂货间里的老人和女人挥手，贴心地帮他们关上了门。
门后传来惨叫，分不清是谁的。
爸爸已经不知踪影，也许是缅怀与他无缘的妻子去了。
林听顺利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副本当前的剩余时间为“00:00:37”。
门后的镜子里站着缩小版的林听，是木木。
她的眉头一直锁着，焦急地在镜子后面的一小片空间里来回踱步，在看到林听走进来时才舒展开，但当她看到林听失去的右手和浑身干掉的血时，脸色变得煞白。
“别担心。”林听轻声安慰道，“死不了，祸害遗千年，我命大着呢。”
镜子后的木木把脑袋摇成拨浪鼓，嘴巴开开合合，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发不出声音。
林听看着仅剩10秒的副本倒计时，忽地笑了：“先把我拉进去吧，我要是折在这里也太冤枉了，是不是？”
木木这才把林听拉进镜子中。
【恭喜。玩家林听，你顺利通过了副本“温馨小家”，即将进行副本结算，请不要随意传送。】
林听没从系统的声音里听出咬牙切齿的味道，有点遗憾。
镜子后的空间并不如林听所想是一片人间地狱。
这里是一条漆黑的大路，路面宽阔平坦，前面通向一个微弱的光点，身后则是无边的黑暗，路边点着灯笼，照亮黑色的路面。
每个灯笼前都围着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忽明忽暗的灯光闪烁着映照出不同的人，这些人还在副本里，要么蜷缩在床上皱着眉头不安稳地睡着，要么躲在什么地方听着外面的动静，看上去都还活着。
当然，大部分的灯笼前没有人，只是机械地重复着一些画面：有的人面对镜子时选择了逃跑，被鲜红的剪刀贯穿了心脏；有的人听从爸爸的话把供香插进香炉，眼神逐渐失去原本的光彩，成为了温馨小家中的一员；还有的人深夜惊醒，见到床边盯着他的姐姐，被剪刀连戳好几个洞。
忽然，有一个男孩忽然将灯笼丢到地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林听顺着声音望去，才发现那灯笼不是男孩丢的。
男孩的状态似曾相识，手化成细沙，眼中溢出某种令人感到不大愉快的情绪，他还没来得及抬起头向周围的朋友们求助，整个人就被吹散在了空中。
而他曾经捧着的那个灯笼里，一个成年后的他被麻绳卷住脖子，吊在空中，脑袋无力地下垂着，很显然已经死掉了。
林听收回目光，只看到一个缩小版的自己站在面前，手里抱着一盏已经熄灭的灯笼，睁着好奇的大眼睛一直在瞧她，被发现了也不尴尬，只对她露出羞赧的笑。
是木木。
作者有话说第7章 温馨小家（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