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要和你共白頭啊！》楠城夢

7、第7章

　　靖陽王因東面戰線傳來急報，東狄族有些不正常的動靜，這幾日便收拾好行囊，準備啟程出發。臨走前，整個靖陽王府依舊守備森嚴，韓湘攜了歆月，親自到門口為靖陽王送行。
　　從自己的廂房出來後，經過前院，再到大門口，這一路上，韓湘看到各院各房門口，都站著直挺的侍衛，每人不苟言笑，氣氛肅然，整個沈家安靜到只聽得見清晨的鳥鳴，而她也並未遇到沈家任何一位公子。
　　「公主殿下，這幾日在我府中住得可還習慣？」靖陽王同樣著一身輕鎧，他別著配劍，親切問道。
　　「一切都好，多謝王爺關心。」韓湘不温不火地點了點頭。對於這位爽朗又客氣的王爺、她未來的公公，其實她並不討厭，反而心生親近之感。只是礙於前幾日他的三位兒子，對她表露了極度的厭惡之情，使她也有些尷尬，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面對靖陽王。
　　「那好，有什麼需要的，儘管吩咐下人，不用客氣。」靖陽王莞爾一笑，那富有成熟韻味的笑容在清晨的微光裡綻開，讓人看了心頭感到一絲清明。
　　靖陽王翻身上馬，拉了拉韁繩，突然又正了神色，低頭對韓湘說：「公主殿下，我已讓他們三人都禁了足、領了罰，禁足期間他們房門口也都會有侍衛把守，定不會再亂來，您放心便是。」
　　「謝王爺，讓您費心。」韓湘有些手足無措，她行了個禮，以示謝意。
　　「這附近多的是好吃好玩的，若有興趣，可讓下人們偷偷帶您出去轉轉。」沈徹看這未來的兒媳婦乖巧可人，舉手投足間禮貌又優雅，氣質也出眾，心裡喜歡的不得了，不禁重新展露笑顏，把聲音壓低了說道。
　　沈徹的腦袋裡甚至已經閃過韓湘與自己某位兒子成親、還有自己晚年享受天倫之樂的畫面……那三個兔崽子，怎麼就沒發現這公主殿下的好呢？
　　「祝王爺一路順風，保重。」韓湘再度行了一禮，看著靖陽王與車隊漸漸行遠。她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直到幾乎都看不清車隊了，這才轉身回了大院。
　　只能說，靖陽王還是太天真，也把他那三個兒子想得太簡單了。
　　就這麼過了大半個月，沈洵墨和沈堯因為被禁了足，韓湘幾乎未曾看見兩人的身影，沈思霖也不用說，被罰了幾天後重新去上朝，當他的官去了，也因為他政務繁忙，鮮少遇見他。
　　就是有時候，會聽到清早沈堯被侍衛們架著，準備去校場訓練的叫嚷聲。
　　「不要！我不要！放手！我本來每日就要練五個時辰了！」
　　「現在每日還要加練兩個時辰，這不是人過的日子啊啊啊！」
　　「啊！放開！大哥！二哥！救命！我真的吃不消啊——」
　　韓湘今早又聽到這些慘叫，便偷偷利用自己的前院小門做遮掩，往外看去，當即見到六名侍衛包圍著沈堯，緊扣著他的四肢，用力往大門外拖。
　　是了，韓湘記得歆月說這沈堯力大無窮，且肉搏技術近乎難逢敵手，難怪要六名高大的侍衛架著，才能把他成功送到校場。
　　「嘿嘿，殿下，您說這沈家公子們，是否就是活該？」歆月也伏在小門旁，掩嘴偷笑。
　　「本來就是，要是他們沒搞那一齣，現在大家不就和和氣氣的嘛！」
　　「只是算一算，他們解禁足好像就在這幾天，不知道之後會不會又捲土重來。」韓湘有些苦惱。
　　「不會吧！我看靖陽王這次罰得挺重的，尤其沈三公子，每日這樣練，應該也沒力氣理睬您了。」歆月嚇了一跳，連忙安慰韓湘。
　　「希望如此吧。哎！不管了，今日我們也出去玩吧！」韓湘聳了聳肩，旋即重新展開笑容，小聲地對歆月交代。

　　※

　　「鏘！」
　　一聲破鑼聲響徹整個沈家大院，韓湘被驚得從睡夢中猛然睜開了眼睛。
　　她迷迷糊糊從床上撐起半身，瞇著眼往窗外瞧。
　　「鏘！鏘！鏘！」
　　幾乎要震破耳膜的鑼聲又急促地響了起來，聲響不斷迴盪在廂房周遭，讓人聽了耳朵生疼、心裡煩悶。
　　韓湘半摀著耳朵，掙扎著從床上坐起，靠近窗台想看清外面發生了什麼。
　　「殿下！殿下！不好了！公子們好像都在外頭，這大清早的，不知道又要搞什麼事了！」
　　還沒看清窗外景象，歆月已慌慌張張跑進韓湘房裡，破鑼聲還在響，逼得她也不得不放大音量，對著韓湘高聲說著。歆月衣裳凌亂，頭上兩側的髮髻也還未梳理好，一看就知道也是被嚇得從夢中驚醒，連忙跑過來的。
　　「這、這怎麼回事——」韓湘皺著眉，大吼著問。
　　「臭ㄚ頭！出來！」還沒等歆月回答，鑼聲嘎然而止，緊接著是一句男子的大喝聲。
　　這不就是那混世魔王沈堯的聲音嗎？韓湘心裡想，每天早上去校場前都吵吵嚷嚷的，她已經聽慣聽膩了，絕對不會認錯。
　　還有，他叫誰臭ㄚ頭？難道是在叫我這位公主殿下嗎？
　　「梳洗更衣。解了禁足竟馬上又來煩了，我倒要看看他們又要做什麼！」韓湘翻了個白眼，邊對歆月喊道。
　　但當韓湘與歆月出了廂房門，踏入前院時，還是被院子裡浩大的聲勢與場面驚得愣住了。
　　先不說三位公子一大早竟硬闖進自己的前院，他們身後還浩浩蕩蕩跟了約莫六、七位的家僕老嫗。而院內草地上，則堆了一筐筐的髒衣服、水盆和多個曬衣架，地上還放著多支搗衣杵，整個院子凌亂不堪。
　　沈堯站在院中央，雙手叉腰。而沈洵墨和沈思霖則是分別坐在院內的兩張茶几前。
　　「這是做什麼？大清早的不打招呼就進我別院，還搞得這麼亂，真無禮。」韓湘冷眼對著沈堯說。
　　「ㄚ頭，我看妳是搞錯主客之分了？這我家。」沈堯耍了個嘴皮子。
　　「你……你叫誰ㄚ頭呢？！這是我們公主……殿下！」歆月氣得直跺腳，但又不敢太放肆，只能支支吾吾地罵。
　　「我說她是ㄚ頭就是ㄚ頭！要我喊她殿下，不可能——」
　　「阿堯，快一點，我還要回去看書呢。」坐在一旁的沈洵墨眼看又要吵起來，懶懶發話。韓湘側頭看著這位有著毒蛇心腸又任性的白衣公子，那人依舊緩緩揮著扇，氣質瀟灑俊逸。
　　「三弟，回去了吧……大哥，我也求你了，我等等還要上早朝呢……」
　　這時，一句氣虛到不行的微弱話音，從另一邊飄渺地傳了過來。沈思霖努力挺直背脊，撐起一雙有著烏青眼袋的雙眼，扶著桌緣虛弱地說。他的臉色不太好，看起來完全沒睡飽，可能是被硬挖起來的。
　　「呵呵，整完這齣就讓你走，阿霖也別錯過好戲嘛，這樣早朝定精神百倍。」沈洵墨朝自己的二弟笑了笑，語氣柔和，但其中摻有一股不容違抗的寒意。
　　沈思霖大嘆一口氣，拉著披在身上的大氅，這麼冷的天，他實在受不住，被凍得全身不舒服，有些頭昏。
　　天才濛濛亮，自己就被沈堯硬叫起來，說是好不容易解了禁足，老爹又不在家，不向那公主報仇他就不姓沈。還沒開始唸他，見到大哥竟也進到自己房裡了，催促他們要整就趕快去人家院子裡，別耽誤了他看書的日程。
　　哎？自己怎麼就這麼苦命呢？他實在是太累了，以前從沒發生過大哥和三弟一起站在同一陣線、還反應同樣激烈的事情。一次要勸退捉摸不透的大哥和胡作非為的三弟，還沒說完那些道理道義，自己恐怕就會先斷氣了。
　　但他也實在不明白，若是不喜歡人家公主殿下，不理她不就好了嗎？大家雖然同住一屋簷下，但井水不犯河水，日子不也能照樣過下去嗎？
　　等到時候陛下所說的聯姻半年期限一到，讓爹爹決定也可以，若大哥和三弟真的特別反彈，那自己就算為了皇命娶那公主殿下，也不是什麼天大的難事，日子就將就過，兩人相敬如賓……反正總是要成家立業的……
　　沈思霖就這樣滿面愁容，想到出了神，他無意識抬頭對上了韓湘的視線，發現對方也正淡漠地望著他。
　　不知道是基於自己並未為她挺身而出的愧疚感，還是一些別的什麼情緒，沈思霖慌忙別開視線，一秒鐘都不想再與韓湘對視，將身體往大氅裡縮了縮。
　　「所以說，你們到底來幹什麼的？」韓湘回過頭，很不耐煩地問沈堯。
　　「陛下下了旨，說是讓妳嫁入沈家。」沈堯高傲開口，「可以啊！今天我們來，就是要考驗妳持家的能力。」
　　「喏，妳也看到了，沈家幾乎沒有女眷，只有照顧我們日常起居的嬤嬤們。」沈堯側過身，指了指身後那些老嫗。
　　「不過也因為這樣，這些嬤嬤們也都是萬裡挑一，做事快速俐落，尤其在洗衣這事上，洗得又快又乾淨，妳說是吧！李嬸！」沈堯說著說著，突然朝站在最前頭一位佝僂的老婦高聲喊道。
　　「謝三少爺讚賞，老奴不敢當。」李嬸駝著背朝沈堯躬了躬身，微笑回應。
　　「今日來，就是看妳洗衣服，是否能比這些嬤嬤們快。既然未來是這裡的女主人，這點能力也是必須的吧？」沈堯挑釁地說出目的，那張臉的表情復又充滿戲謔的邪氣，氣得韓湘渾身發抖。
　　「這……這怎麼行呢？！這是我們公主殿下，你……你竟然叫她洗衣服！而且這大冬天的——」歆月直跳腳，急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怎麼？公主是吧？我就知道！這公主都嘛五指不沾陽春水！不洗可以，不洗的話那就——」
　　「那就請您馬上離開沈家，我們不養無用之人。您自便。」沈堯還沒說完，這話頭就被沈洵墨接了過去。他用白扇指著門口，臉上一派輕鬆愜意，但話語卻殘忍得可以。
　　「殿下是能去哪呢？！這……也太欺負人！」歆月氣哭了，也不管什麼禮節了，質問著對方。
　　「呵呵，這就不是我們沈家該負責的事了。愛去哪哪裡去。」沈洵墨笑著說。
　　「大哥！三弟！咳咳……咳咳！」沈思霖有些看不下去，想要出聲讓他們消停點，但還沒說什麼話，就咳得厲害。
　　「那如果我今天洗衣洗得最快，得了第一，你們又該怎麼說？」韓湘一邊冷靜地問沈堯，一邊瞄著沈思霖，心裡猛搖頭，這也太體弱多病了吧？
　　「喔，那就今天都不煩妳。」沈堯攤著雙手，一臉若無其事。
　　「一個月都不准來煩我。」
　　「一星期不煩妳。」
　　「你！別太過分！」韓湘忍無可忍。
　　「但要是妳沒得第一，以後所有衣服都要妳洗。受不了就離開無妨。」沈堯再次強硬地談著條件，這人怎麼如此蠻橫不講理啊！
　　「殿下！您這樣手會凍傷的，讓奴婢來！奴婢會努力得第一的！」歆月邊說邊捲起了袖子。
　　韓湘立即按住了歆月的手。
　　「看來這些公子們今日是一定要為難我們了。先答應下來，不然他們不會罷休，日後再想法子治他們還回去！」韓湘低聲在歆月的耳邊說。
　　「殿下……這些洗衣嬤嬤都很厲害的，我們……怎麼可能贏……」
　　「先試試吧，我們可以的，也必須贏。」韓湘笑了一下，一雙大眼清澈又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