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要和你共白頭啊！》楠城夢

32、第32章

　　沈洵墨一馬當先，沈思霖則是被一小批精衛護在了更後方。其餘侍衛有一批已經抽出劍，另一批則是握好弓，隨時待命。
　　「大哥！」沈堯用手肘撞開一名刺客後，大聲喊道。沈洵墨看見被十數名黑衣人包圍的沈堯，緊急勒了馬。韓湘聽到援助來了，急急從大樹後跑出，也抬眼望去。她的圓髻鬆開了些，臉色被驚得蒼白，眼裡滿是焦急。
　　沈洵墨一聲令下，為數更多的精衛裡裡外外包住了黑衣刺客們，弓箭手在前，拿劍的侍衛在後。
　　沈堯退到韓湘跟前，和剩下的黑衣人對峙著。他用口型及眼神向沈洵墨暗示道：「先救ㄚ頭。」
　　刺客們環顧四周，見己方寡不敵眾，竟破罐破摔，領頭人一聲暴吼，十數人一湧而上，準備置沈堯及韓湘於死地。
　　沈洵墨見狀，也管不了那麼多了。他不敢下令放箭，沈堯尚可自保，但這混亂的態勢下，很有可能會誤傷韓湘。更不用說也許沈堯會為了保護韓湘，而被亂箭射傷。
　　沈洵墨馬鞭一揚，竟騎著馬朝沈堯那裡衝了過去。
　　黑衣刺客們正專心對付沈堯，沒能即時注意到沈洵墨，沈洵墨的白馬撞翻一排黑衣刺客，踏死了兩、三人，引起一陣騷動。沈堯見沈洵墨趕了過來，一把抓住韓湘的手，在她耳邊低聲喝道：「妳跟大哥走！」
　　韓湘扒著沈堯的鐵甲背心，雙手馬上沾滿了鮮血，她顫抖著聲問：「你呢？！一起走！」
　　「大哥的馬載不動我們三人，要是被刺客們砍斷馬腿，我們都要完蛋！」沈堯語氣著急，「妳先走！我殿後！幫你們拖住他們！」
　　韓湘一聽，怔住了。
　　這是什麼意思？沈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這樣會死的。
　　韓湘的雙眼泛著淚光，死死咬著嘴唇，沈堯的衣裳被她抓皺。
　　沈洵墨的馬已經到了兩人跟前，沈洵墨一個彎腰，挽過韓湘的身體，就要把她提上馬。
　　韓湘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大聲哭喊：「沈堯！不要！一起走——」
　　她不敢相信，上一秒兩人幾乎已經要互訴衷情，這下一秒竟就要面臨死別。
　　明明就只差那麼一點。
　　沈堯沒回應，他已經轉過身又去殺想傷沈洵墨白馬的敵人。
　　韓湘的手終究鬆開了沈堯，她被沈洵墨拉上馬，扣在了懷裡，韓湘視線模糊地看著沈堯鮮血淋漓的背影。
　　——「我畢生志向，即是蕩平東狄族。」
　　——「願陵國所有百姓不再受戰事所侵擾，願前線所有將士都能平安歸來。」
　　——「三弟連三年跪求靖陽王，帶他一起奔赴戰場，他想從軍，掃平蠻族，報效國家。」
　　——「妳現在是我們的家人了，每天吵吵嚷嚷的，還挺好玩，我還去歌樓幹嘛？」
　　——「等妳成了親，我求老爹往皇帝陛下那裡一跪，讓妳回楚國看妳的父皇母后，給他們報平安。」
　　——「妳剛剛好像隻母老虎，兇得很，哈哈！」
　　——「ㄚ頭，人面桃花相映紅，這桃花……襯妳。」
　　——「妳是我看過最、最漂亮……的姑娘了。」
　　韓湘回想起過去種種，眼淚便停不住。她抓著沈洵墨哭叫：「你是他大哥！你怎麼不救他！！！」
　　沈洵墨甩開黑衣刺客，策馬朝側邊的空地奔去，準備繞道回自己的那批護衛中。他不停回頭盯著沈堯，終於見沈堯好不容易得了空檔，便馬上向前排正待命著的弓箭手大喝：「直接放箭！」
　　韓湘驚恐地回頭望向漸漸變小的沈堯身影。
　　弓箭手得令，馬上鬆手，羽箭像片白色雨幕朝黑衣人們及沈堯罩了過去。
　　沈堯一聽到大哥那聲命令，用劍揮退面前敵人，接著一矮身，朝離自己最近的屍體撲去。他把屍體的上半身用力提起，將自己的身軀縮在屍體下，羽箭便盡數射在了那黑衣屍體上。
　　而這波箭雨滅了敵方大半，沈洵墨又一揮手，拿劍的侍衛上前，將苟延殘喘的黑衣刺客們全數斬殺。
　　刺客們一被殲滅，沈洵墨便朝沈堯急急跑去，沈思霖也一臉惶急地下馬趕在了後頭。
　　沈堯仰倒在一堆屍體間，全身是傷，他身下的地面也全都是血。
　　沈洵墨跑到沈堯跟前，跪了下來，來回看著沈堯輕微起伏的胸膛和那毫無血色的臉。
　　「大、大哥，咳……手、手臂疼……有毒……」沈堯斷續說著，最後竟還嗆出了血。
　　「阿堯不怕，大哥在這兒呢。」沈洵墨朝沈堯露出一個微笑，接著從袖中抽出一條白帕子，再度緊緊綁上沈堯受傷最重的左臂，暗紅的血很快浸染了那抹潔白。
　　沈思霖也跪在一旁，他看著大哥幫三弟包紮，大哥的神色不顯慌亂，但沈思霖發現，大哥拿著白帕子的手在抖。
　　「你們，把沈三公子抬上後面那輛馬車，小心抬。」
　　「你們，現在立刻回去稟告陛下，說獵場裡有刺客突襲，沈三公子受了重傷，求陛下請太醫救治。」
　　「剩下的人，分為兩小隊，一隊護著沈大人，一隊護著馬車。」
　　沈洵墨冷靜地對大批護衛下著一道道命令。
　　「動作快！」

　　※

　　韓湘坐在馬車裡，看著沈堯灰敗的臉，用自己的袖子擦著對方臉上的髒污。
　　沈堯在被抬上馬車的過程中痛昏了過去，現在因為韓湘細微的動作，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剛剛殺人殺紅了眼，現在的雙眼還充著血絲。
　　沈堯眼神一開始沒法聚焦，等他看清楚面前人是韓湘時，突然激動握住韓湘的手臂，上下摸索，像在找什麼東西。
　　「沈堯？怎麼了？！你想要什麼？」韓湘見他甦醒，連忙打起精神問。
　　「ㄚ、ㄚ頭……咳……妳、是否……受傷……」沈堯艱難開口，不停咳血。
　　韓湘聽到這話，一個沒忍住，眼淚又撲簌簌掉了下來。她的心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掐著，痛得她喘不上氣。
　　「我沒事、沒受傷，我很好……你別擔心了。我們這在回程的路上呢！你大哥說讓陛下找太醫給你看傷……」韓湘輕輕說著，盡力想讓沈堯安心。
　　「ㄚ頭……妳、妳聽我說。」沈堯的表情放鬆了些，繼續說道。
　　「剛剛那箭上……有、有毒。」
　　「嗯，沒事……喝些湯藥，會好的。」韓湘搖了搖頭，握著沈堯的手，小聲安慰。
　　「ㄚ頭，如果我……我可能……」沈堯停住沒往下說。他突然笑了一下，那笑容淒涼，混著點遺憾、惆悵和寂寞。
　　「妳便跟著我大哥二哥。妳、妳隨便選一個，他們……咳……都會對妳好的，會護妳、一生……」
　　「我、我也遵守諾言，我請二哥……咳……去和陛下說，成親後，讓妳回、回楚國看妳父皇、母后……」沈堯帶著笑，努力擠出一字一句。
　　韓湘不停擦著眼角，淚沾濕她的臉，把妝粉都弄花了。她雙眼通紅，手輕輕撫上沈堯的臉，感受到沈堯的面頰冰涼，沒什麼溫度。
　　「沈堯，不說話了，好好休息，」韓湘也回以微笑，但眼淚卻依舊一直掉，「我不要你大哥二哥，我要的是你。」
　　「一切都會好起來，我陪著你。」韓湘溫柔地說。但只見沈堯又因體力不支閉上了眼，昏睡過去。
　　韓湘不確定最後自己的那幾句話，沈堯有沒有聽見。馬車裡復又變得安靜，韓湘雙手掩面，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