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藤蔓》熊绵绵

2、第二章 心愿卡

　　丹枫中学作为百年老校，素有深厚的历史传统和丰富的文娱活动。不仅担负着培育人才的任务，还承载着少年们的青葱岁月。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和会流泪的眼睛……”校园里的广播放着《夜空中最亮的星》。

　　今天是丹枫中学高三学生的“放飞梦想，冲刺高考”的心愿卡活动，每一位高三学子将自己的梦想大学，以及一些想说的话写在心愿卡上，然后挂在心愿墙上。

　　陆苒挂好心愿卡，刚准备走。

　　同班几个同学围上来，徐家飞阴阳怪气道：“我的天呐，不得了了，我们陆苒同学好大的梦想——沪中大学！”

　　常梦雨接话：“就是啊，咱们班前五名还不一定能考上沪中大学呢，都快吊车尾的成绩还挺多想法。”旁边一个短头发，长得文文静静的女生扯扯常梦雨的衣服，低声说道，“梦雨别这样说吧，有点不好。”常梦雨不耐烦地说：“有什么不好的，这不就是挂出来给别人看的吗，还不兴人说了。”吴少华处于变声期的公鸭嗓也顺势帮腔，“梦雨说的对啊，本来就是大家都能看的。”

　　周边大家的欢声笑语与这边陆苒他们的剑拔弩张形成两个世界，她心里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常梦雨、徐家飞他们几个与陆苒、丁锦州同住一个小区，其中几个父母还是同事，从小这几个孩子不是在比的路上就是在被比较的途中，这也造成了他们几个从小就针尖对麦芒，和平不了。

　　“我怎么样，考什么大学用不着你们几个指手画脚吧。”陆苒冷冷地说道，“万一我最后考上沪中大学你们每个人叫我一声姑奶奶，怎么样。”

　　“我姑奶奶你个狗头，傻X。”徐家飞骂道。

　　就在这时，丁锦州和他好兄弟于书冲过来，推开徐家飞他们，“会不会好好说话啊，满嘴喷粪。”

　　“关你什么事啊，噢，你和陆苒是一块长大的，她的狗腿子是吧。”徐家飞贱兮兮地说。

　　两边推推搡搡，逐渐不受控制，扭打在了一块，陆苒看着丁锦州不小心挨了常梦雨一爪，立刻揪住常梦雨头发。短发女生看着情况不对，于是大喊：“别打了别打了，都是同学，有话好好说啊。”周围围观的几个同学赶紧把老师喊来。

　　“都给我住口，赶紧停手，像什么样子！”乔老头边吼叫，边拉开双方，“你们几个都给我到办公室等着，好好的活动被你们这几个人搅和了。”

　　高三年级数学教研组办公室，本来偌大的场地被陆苒、丁锦州、徐家飞等7个人占满。乔旭端起茶杯，先吹了吹热茶，生气地说：“于书你来说，这怎么回事。”

　　陆苒心里暗暗，果然还得是乔老头，于书是他们这里面成绩最好的，大多老师还是相信所谓好学生的描述。于书三言两语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完。

　　乔老头阴沉沉地扫视了一圈：“现在你们已经是高三了，我希望把所有精力和注意力都放在学习上，不要做这些无聊的事。还有某些同学，梦想可以有的，但是也别好高骛远。”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水平，还沪中大学呢。”常梦雨小说嘀咕道，徐家飞和吴少华狗腿子一样的附和着。

　　乔旭瞪了常梦雨一眼，重重放下茶杯：“还没完没了了，是不是想让我把你们家长叫来。”

　　一旁办公的赵老师打圆场：“老乔，年轻人嘛，难免热血了点，都没受伤，说开了还是好同学。”

　　“行了行了，你们赶紧回教室吧。记住我说的话，这段时间心无旁骛的全力冲刺高考，不要再搞些有的没的了。”

　　“知道了，乔老师。”大家异口同声，话毕，纷纷转身走出办公室。

　　陆苒也随着人群准备出去，乔旭不知想起了什么，“陆苒你等一下。”

　　“哦。”她停下脚步，安安静静地在乔旭的办公桌旁边等着，脑子放空，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办公桌上的一盆绿植。

　　整个高三的教研组都在这层办公，分别分为语文组，数学组，英语组等等。椅子旁堆满了未拆封的试卷、书本，这些都是全国各地搜刮来的精品题库，再由老师们从此抽取有价值的题目从整合而成。江湖传说的《黄冈密卷》、《教材全解》、《点拨》，一直到风靡高中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这些可以称为高中生噩梦的教辅材料应有尽有。

　　乔旭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问：“陆苒，你之前是赵老师班里的，在转班之前赵老师说你是一个很有个性，但是也很懂事也很努力的学生。你到我的班里来，我对你的期望只有一个，那就是安安稳稳、踏踏实实地度过高三这一年，争取考上一个理想的学校。但是啊，人要有自知之明，最忌讳眼高手低……”

　　他许是讲的口干舌燥，于是喝了口热茶继续说道：“老师也给你讲讲我们那时候高考，那都是先填志愿，再高考。我那时候也觉得我牛啊，在我们县也是名列前茅。但是我周围的人都劝我，最后我报了XX师范学院。结果高考分一出，我吓出了一身冷汗啊，我要是坚持我理想中的大学可就没学上了。我给你讲这个事呢，也不是打击你，是想让你脚踏实地的。沪中大学是很好的大学，但是鉴于你目前的成绩，确实是遥不可及。你说人家常梦雨谁的嘲笑你，你能反驳吗，很难听是不是，但事实就是这样的。还有今天你爸妈给我打电话，说你想转班。陆苒，这都高三了，咱能不能收起小心思好好准备高考。”

　　北风吹得窗户砰砰作响，虽然办公室的温度并不低，但陆苒的心却仿佛身处冰窖一样冷，她缓慢地说，“乔老师，换班是我深思熟虑后想的，我觉得我不太适应咱们六班的节奏。”

　　“这适应总要有个过程，再说你知道高三转班是多难的一件事吗，这哪是你想转就转的，也不是我说让你转你就能转的。你又不是特长生，再说那几个特长班的氛围那可是出了名的闹腾，你去了就能适应了吗。我在这苦口婆心的跟你说这些是为了你好。你好好回去想想，现下你最重要的是提高你的成绩而不是想着转班。我言尽于此了，陆苒，你回去自习吧。”乔旭摆了摆手，示意陆苒可以离开了。

　　一推开门，冷风直往陆苒领子里灌，这几日气温骤降，陆苒跺了跺脚，胳膊环抱着，瑟缩着慢悠悠地往教室走。

　　“陆苒，你等等。”

　　她一回头，居然是赵老师，她没有分班之前的班主任。赵老师是南桥大学硕士毕业，人颇为年轻，但教学能力不俗，因此很受各位家长和领导的器重。

　　她疑惑地问：“赵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

　　“刚才办公室听到你和乔老师的对话，你是想转班？”赵老师扶着走廊的扶手。

　　“是的，我觉得现在在六班有点压抑，做什么都很不顺，成绩也一直提不上来。”陆苒心里是肯定不能把自己和乔老师的过结摊开告诉赵老师。

　　“这样啊，但是你知丹枫中学转班制度是很严格的，你又处于高三这个关键的阶段，恐怕乔老师、教导主任不会同意，其他文科班的班主任也不一定愿意接受你。”

　　陆苒自然是知道的，于是叹了口气，这一刻她突然特别讨厌自己，为什么自己怎么也学不好，为什么自己不是优等生……顿时铺天盖地的负面情绪袭来。

　　赵老师微笑道：“其实转班有一种很合理的方式，所以我来是想问问你有没有意向学播音主持？”陆苒惊讶地看着赵老师，心里充满了疑惑。赵老师有点不好意思地继续说，“其实是宁老师，她早早就看中你了，只是你分班之时没有选择特长班，她就没有问你了。我今天听到你说的换班这事，觉得特长班真的挺适合你的。目前你的成绩基本很难有大的提高了，一本线上下的成绩向上一个重点大学还是有难度的，但是如果你是艺术生，你的文化课成绩再上特长，未尝不能冲刺一下。”

　　原来如此，众所周知宁老师是赵老师的女朋友，陆苒心想一定是宁老师曾经在赵老师面前说过这事，所以赵老师才会上心。丹枫中学的高三年级一共两种类型的班级，一是参加全国普通招考高考的冲刺班，二是参加全国艺术类专业考试的艺术班。而参加艺术类考试的学生一般在高二分班的时候都会选择艺术班。一般来说，艺术班主要是美术、音乐等专业的学生，这些艺术生往往都是从小的功底，并非一朝一夕可以练成的。但近些年来，兴起了一些速成类艺术专业，譬如编导、播音主持、摄影等。培训一两年，甚至几个月就可以走上艺术类专业考试的考场，其中有天赋者还真就考上了重点大学。

　　艺术班和冲刺班不同，冲刺班班主任的绩效与所带班级的一本线上线率和考入重点大学的学生比例有关，而艺术班主要是艺术加文化两部分成绩相加，首先要在11月——次年2月左右参加艺术类考试，其次再参加高考。艺术成绩大约在4-5月份公布，需要每个考生自己在所报考的大学网站上查询。因此，艺术班班主任的绩效看的就是有多少学生能拿到双一流大学的合格证（即艺术成绩达标，则会获得所报考大学的降分），有多少艺术生最终文化成绩合格成功考上。

　　陆苒郑重地向赵老师说：“谢谢赵老师，我会好好考虑的。”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原是这样，陆苒心里忍不住开心起来，回教室的还哼起来了小曲。

　　夜晚，陆苒一家围坐在餐桌旁。到了高三，每天不管是脑力还是体力消耗特别大，每晚放学回家，邵美玲都会给陆苒炖各种美味的汤补充营养。陆苒咕嘟嘟地喝着鱼汤，喝饱了还舔了舔嘴唇。

　　“妈，你这手艺可越来越好了，这鱼汤太鲜了。”

　　邵美玲乐开花了，亲闺女爱喝，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好啊，你爱喝，妈天天给你做！来，再喝一碗。”说着就要给陆苒再盛一碗。

　　陆苒赶忙起身拦住她：“妈，你先别走，我有事要宣布。

　　陆军辉迟疑了一下，问：“小苒，如果是转班的事，我和你妈问过乔老师了，可能不成啊。”

　　“爸妈，我要说的确实是转班的事，但是。”陆苒故意卖了个关子，“这次老师们不仅会同意，你们闺女我可能还会有大造化，我有预感我会是天选之子！”她激情澎湃地边说边握紧小拳拳，这坚定的模样可把陆军辉和邵美玲给忽悠的一愣一愣。

　　邵美玲碰了碰陆苒，“嘿，闺女醒醒，别做梦了。”

　　“妈，你真是涨他人志气，灭你闺女我自己志气。读过陈胜吴广起义吗，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你和我爸就是两只不懂我这鸿鹄志向的岩雀。”
　　陆军辉哼了两声：“我和你妈要是岩雀，你是我俩生的，难不成还进化成鸿鹄了？你赶紧说正事。”

　　陆苒清了清嗓子，说：“今天赵老师找到我，说之前宁老师，也就是赵老师的女朋友，看中我了，觉得我很适合学播音主持，问我感不感兴趣，如果想学就可以转到宁老师带的艺术班。”
　　“小苒啊，你说的那个播音主持到底是个什么，我和你爸我们也不懂，学这个需要额外交钱吗，还有这个到底怎么考试？”邵美玲抛出了一连串问题。

　　“是啊，你学了这个就一定能比原来好吗，你现在成绩刚刚在一本线附近，努努力还是很有可能考上本省一所不错的大学啊。现在要去学什么主持，会不会丢了西瓜捡了芝麻啊。”陆军辉也很是担忧。

　　陆苒知道凭借自己是很难说服父母的，好在赵老师已经把宁老师的联系方式给她了，让她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询问宁老师。

　　“这样吧，爸妈。明天我们一起去找一下宁老师，她是专业的，如果真的不合适我也不折腾了。但如果宁老师说我可以，你们要尊重我的选择。”陆苒信誓旦旦地说道。

　　“那我们明天一起过去，就听听人家老师怎么说吧。”邵美玲看向陆军辉，碰了碰他。

　　陆军辉黑着一张脸不讲话，明显是不赞同，但最终也没说什么。陆苒忽略陆军辉的态度，亲昵地抱着邵美玲，“妈妈最好了！”心想反正家里都是妈妈做主，只要把妈妈说服一切都好办。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我话说在前面，宁老师认同你是一回事，但是我和你爸需要多方面考虑。”

　　“好的，我知道了，妈。”陆苒摆摆手，压根没当一回事。她都想好了，实在不行，一哭二闹三上吊，她就不信她爸妈还能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