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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临近开学,许萧手机里都是学长学姐在积极的推销被子,其中也不乏几个钓鱼的。许萧困乏不想多管,只感慨这些人的外向。
      十几号的高铁,许萧早早的收拾好行李来到学校报道。校园很大,许萧放罢行李便拿着分发的纸质地图出去摸索了。她讨厌那种无法掌控的感觉,所以要提前出去看看。许萧的大学生活就这样开始了。大学生活很精彩,许萧也在大学成长了很多。学的的不仅仅是课本知识,还有其他方面。全方位成长是许萧对大学的最大感受,不再畏惧,开阔眼界,积极的融入世界。万心览世界,却有一样不曾改变。
      可是这几年好像没什么好讲的。许萧每天都在琢磨着怎么考证,怎么学好专业,怎么把英语说的更好……

      回忆攒动。童年好远,像我对死亡的感知。
      那天下雨,许萧和王宇都在教学楼下避雨。“你叫什么名字?”许萧没想到居然是自己先开口和王宇说的话。
      “王宇”
      “下雨天的雨?”许萧看看外面的大雨又看看他。
      “不是”
      他小时不爱说话总是闷闷的,许萧也是,所以他们很少交流。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喜欢他,他们甚至没什么回忆。她只是他生活的旁观者。
      从知道他是单亲家庭起,许萧就开始想方设法的了解他的状况。
      他家里的彩票店一直亮着。但许萧对他的认识一直是住在一条老邮政的巷子里。那是他小叔家。小学时他寄人篱下天天住在那。以前的许萧也胆怯,连路过他家都会慌张。

      “起来,你给老子起来。老子辛辛苦苦赚钱供你读书,你就这样报答老子。老子生你养你,你的命都是我的,我想让你死你就必须死。”王鑫源死死掐着王宇的脖子。“你妈不回来你就天天穿短袖。别问老子要饭吃。我也养不了你了。你要去哪你自己去吧。别花老子的钱。野种。”
      “放开,王鑫源你疯了?他才多大啊。你就拿他出气”锐声说话的女人是王宇的姑姑,她抱着王宇,一直安抚他。王宇却呆呆的不说话,脖子上全是红手印。他犟,就是不掉泪。王鑫源也不心疼他。只一直拧他的耳朵。
      “他妈跑了,这日子过不下去了。还要他干什么?”
      许萧在门外觉得怕便开始跑。哐哐哐的心跳声比刚刚到争吵更激烈。许萧心里五味杂陈,只替王宇发抖。
      初中,王宇上了职校。那时的许萧有些讨厌他,他的变化很大。每天都像一个混混一样。他每天不是喝酒就是打架,说话还特别粗俗没礼貌。
      “你就是被保护的太好。你身上有一股无知的高傲感。你懂的东西多,所以你目中无人以偏概全。别太看得起自己。”坐在墙头的少年朝许萧扔小石子。“你总是瞧不起别人,等出去了你试试,别来找我哭鼻子”。
      许萧想辩白却发现来不及。
      “哥,来了?”墙内的混的男和王宇说话。一边说一边扔书包往外爬。
      “走不走?不走回去读书。”王宇虽然回话却还是看着许萧。许萧没说话回头就走了。
      围墙内的松树摇曳着,在春风的沐浴中长的很好,却不如漫过围墙后面看见的野。家的就是家的,少了点感觉。除了炫耀你那自以为是的被爱就没什么了。
      操场上熙熙攘攘的人,如蚂蚁一般胡乱的爬着,像无头苍蝇一样找不到方向。只一个公告牌边上挤满了人。

      车慢慢的行驶着,许萧疲惫的看着窗外。
      “到底去哪上初中啊。”
      “潇潇啊,你小叔说这边好。让你过来读而且离家又近,所以不去原来那个了。这边分班考试都考了。你小叔叔说你去了直接去一班尖子班。不考了。”
      “不想走后门。班上人会看不起我的。”
      许愿平慢慢的回话:“你成绩不算差,去了好好学就好了。咱家就你小叔一个知识分子。再出个大学生就好了。我和你二叔他们虽然挣得钱不比拿工资的少,但是我们赚的是辛苦钱,不轻巧。我们这种人有钱了只算土豪而不是富豪。文化水平低,粗人一个。老爸老妈能教你的就只是写名字了。就像你小叔说的给你的名字都没起好,这么多字中偏生选了个萧条的萧。所以才取了个小名叫潇潇。”
      许萧长叹了一口气,还是就范了。
      成排的松树下围着密密麻麻的人,在看一班有哪些人。大家都穿的土土的还呆。

      今天初一分班,班上都是陌生面孔。几个教师子女高调的挑了好位置坐下,班上都是宜客小学上来的。所以比较熟。只零零碎碎的从其他地方考进来的不太自在。
      下午和王宇出去玩的回来后一直在和班上的人炫耀。许萧只默默的听着。
      “哇,你写字好难看啊。以前的同学有一句没一句打趣她。”她也没当回事。

      渐渐融入班级。许萧开始黯淡起来。她发现班上很多的教师子女都多才多艺,学习好还得老师喜欢。她羡慕她们在课堂上的自在和在和别人相处时的从容。她也讨厌她们那股子傲慢无礼。傲慢?那一刻许萧愣了愣,看了看自己的一身衣服。仿佛带进了王宇。她叹了一口气,顷刻间对王宇的讨厌变成了理解。

      “入团,班上有两个入团名额”初中班主任许凯拿着推荐书端坐在讲台上。“两个名额,许萧和刘一天入。”刘一天是年级第一名。
      “凭什么她入团,她爸妈是干什么的?就应该让苏余入团。再不济班上也有其他人。”第一桌的一个一米四几的小胖子和旁边的一个猴瘦猴瘦的男生低语着。“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见她我就特别不舒服,她给人的感觉是攻击性很强,不想让人保护。反而想挑战她想骂她。”
      “可能因为长的不好看吧。”戴眼镜的猴瘦男没太注意胖子的话。注意力反而在许萧的朋友身上“我去,这个女的长的到不错”
      随即两人嘻嘻笑笑的写黄色信件给许萧的同桌。纸条上就写着好想两个字,还画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图片,其中有男生的私密部位。00后一大部分早熟,但许萧的同桌对两人的性暗示不是很懂,她一直懵懵懂懂的问许萧。许萧让她让两个男的去死。
      第二天,确定了团员名额是许萧之后。小矮胖子对许萧的敌意就更大了。
      许萧搓搓手,早上在外面读完书回来的她手冻的红彤彤的。她一边哈气一边搓手。
      小胖子见她走到了门口之后便故意关门夹她。她没理会反而是一脚踢到了门上。

      初二许萧成绩平平一直徘徊在八十多名,班上的风气也怪怪的。
      换位置换到第一桌的许萧写作业写的认真,只片刻,坐在许萧右边的女生便脸红脖子粗的跳了起来。她后面的一个男生钻到了桌子下摸她的屁股。桌子上的字条还画着写着女生名字的小人的裸体。男生随即想动许萧,他眼神里虽有怯懦却还是蠢蠢欲动的。许萧见他一副猥琐样往后退了几步,男的上前,许萧抬起板凳便砸了过去。
      初中,男生女生的性观念已经不这么模糊了。班上的很多男生都开始看一些乱七八糟的片子,女生也热衷于言情小说。那些男的老是喜欢摸女生的肩带和意淫长的好看的女生。许萧觉得烦,心里更加反感那些爱欺负人的老师的儿子们。她心里在莫名其妙的下着决心,一定要扬眉吐气不要和人渣融为一体。

      下午,班上一个娇娇女在拿电话手表乱拨打电话。她刻意拨打省外的。她夹着声音和电话那天的人聊骚。聊的喜欢就加一个□□联系方式。不喜欢就挂了重新拨打。若接听电话的是不符合这个年龄阶段的老人或者小孩便破粗口的大骂人家。等她玩够了才想起来和宿舍里的人说话。聊着聊着她就和许萧说上了话。“我们周末来宜客上面这找你玩可以吗?”许萧知道她娇气就推迟了。怕她来了嘲笑许萧的家。
      “那你和我去找兰兰姐。我拿饼干分兰兰姐吃。”
      “好。”
      “兰兰姐?兰兰姐?”娇娇女张小艺拿着饼干在门外轻声的喊。她个子很矮,比许萧还要矮一大截。这个被叫做兰兰姐的女生是初三的,出了名的社会姐。
      “给你吃饼干,我这还有20块。请兰兰姐喝奶茶了。”张小艺谄媚的巴结着她。许萧不想说话只在后面默默的站着。被叫做兰兰姐的嫌弃许萧木讷就故意冷着她。许萧却不以为意只觉得世界很神奇。看惯了一部分教师子女对老师对家长对同学高傲的模样。却看着对这样一个穿着人字拖,露着脚脖子的女生低声下气的交保护费的样子觉得不可思议。原来这就是她平时欺负人的底气。她还以为她的底气是家庭是宠爱是能掩盖卑劣的光鲜外表。

      周末。张小艺一声不响的乘车来找许萧了。许萧知道时她们已经在门外了。许萧不好拒之门外便开门让了她们进来。张小艺打量着许萧的家。有些乱。她胡乱的走着。看着鞋架上的鞋子做出了一个嫌弃的表情。
      “有湿纸巾吗?路太烂了,鞋底有点脏了”
      “啊?”许萧看见她这副样子有些窘迫还有些发懵。
      “有没有湿纸巾?”
      许萧没说话。只结结巴巴的说带她去买。家里好像没了。
      张小艺见她小声回话便加重了语气:“有没有?有没有?就告诉我有没有。”
      “用完了。我一时半会不知道去哪给你找。”
      出了许萧家门,张小艺表情明显要好了很多,却还是莫名其妙的鬼笑着。
      “来,我们拍视频。”张小艺拿着手机故意将许萧的家拍进去。
      许萧握紧了拳头从来没觉得自尊心这么受伤过。
      初三临近中考,许萧背着自己的黑色大斜挎包从家里正准备去学校。马路上很宽,身边时不时有摩托车飞驰而过。
      “许萧!!!”王宇喊了许萧一声什么都没说,许萧回头看他。他骑着车从许萧旁边开走了。许萧只看着他的背影……

      时光恍惚,不觉间便留下泪来。这次我没觉得胆怯,因为读得懂那种苦涩,也读得懂苦涩后获救的甘甜。我的心灵像触电一般。那一刻我好像觉得我为之努力的糟糕的人生有起色了。

      宁愿张扬也不愿意认输。蠢够了会变聪明的。

      “上课别睡觉!你那英语成绩150连90都考不到。你还好意思睡”初三初中记忆里的老王拿着快散架的大三角板重重的打许萧的手心。
      “混混混,人家混可以考一百二,你呢?88。再不济,人家周末可以花钱去补课。你周末也去补课吗?两百一节,你家一个周末可以赚到两百吗?”
      “烦呐,这么多人就抓着我不放,每次惩罚都是我最重。别人打两板,我要被打四板。尖酸刻薄的臭知识分子,而且他一个数学老师管什么闲事”许萧萎靡不振的从办公室出来看了看表:“走了走了。吃饭了。”
      “我都等你好久了。老王那个冥顽不灵的封建老干部。睡个觉至于吗。把你拉去单独批斗。”在一楼等许萧出来的朋友回答。她拉着许萧从一楼往食堂走。没走一截“哎。不行不行。我才想起来,数学老师刚刚让我今天中午把作业交到他办公室的。你先从党建办公室抄小路过去,在岔路口那等我。我很快就来”

      记忆中那是一个模糊的下午,许萧无聊间闯入了党建办公室。她对那条路不熟,巧的是那天只有她一个人,只记得那天天好热,许萧走的很散漫。而且走廊上贴的都是主席寄语。赫然映入眼帘的是耀眼的红和主席的人像。许萧呆呆的在主席面前站好久。自言自语“党员?党员是干啥的?”
      “少年强则国强,少年强则国强……富。额…少年富则国富……”“人民有信仰……国家有力量。……”许萧断断续续的读着。

      “干啥?小年轻。”老王从拐角走过来。老王和同学们亲,特别是和许萧。他一直管许萧们叫小年轻。他骂许萧的话,许萧也从来不往心里去。老王是许萧邻居,在许萧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他了。“虚度了这么久的光阴,这一刻才有感悟?”
      “哎,你吓我一跳,老王?党员是干啥的?”
      “为人民服务的”
      “为人民服务的?厉害吗?”
      “你们这些小年轻啊”老王哈哈哈哈的笑的好难听。“肯定厉害啊。”
      “你是党员?”许萧看了看老王。他穿了白衬衫和黑裤子。衬衫上别了彰。
      “肯定啊”老王说这句话的时候刻意加重了音量。
      “切。显摆吧你。那我什么时候可以看见党员?”
      “平时看不见的。等有困难的时候他们就会像奥特曼一样突然出现。”
      “真的假的?这么神气?”

      18年夏。老王四十五岁,他妻子得了癌症急需治疗。他一个月没来学校,举家去了北京。
      回来的第一个星期便在学校摔了一跤。从那之后也一病不起。等许萧再一次见到老王之后还是在党建办公室门口。老王没再穿白衬衫和黑裤子了。整个人都没精神。
      “来了?小年轻。”
      “怎么不穿你的白衬衫了?”
      “人老了,老是摔跤犯病就不穿了”
      “北京大吗?”
      “大。我没想到第一次去北京还是因为老伴生病。”
      “你老婆好点了吗?”
      “癌症。不治了。去北京看了一次升旗仪式”。
      许萧不知道说啥。心里却多了一份向往和心疼。
      记忆突然开始涌现。许萧听爸爸说老王和他是同班同学。那时许萧还小。老王,全名王义。读书时贫困得了国家的帮扶才考上大学。
      许萧调皮:“义叔,你和我说说你年轻的事”
      “小年轻。你想听啥。”
      “说啥就听啥。”
      “那我就和你说说我这一辈子最值得说出来的事情吧”。老王挥挥手示意许萧进办公室来。
      “早好几十年前。那时日子哪有你们小年轻人这么好过啊。那时的我们都在为一日三餐发愁,更别说条件好的可以上学。你们年纪轻,读不懂那种苦涩。难以切身体验一下那种以眼观万物凋零的无力感。信仰的红也是在那个时候凝聚起来的。得了党的帮助,是不可能不帮助别人的。我要把这份热传递出去。我是贫困……”老王说到这里时嘴唇直发抖,仿佛那种悲苦的生活历历在目般,但只片刻又化为坚毅。“我是贫困,但是我的心是温温热的。我有志气不甘输。……”

      许萧那时麻木不知岁月之痛,只是担心老王会不会突然消失不来学校了。

      19年新冠肺炎爆发。老王积极奋战一线,在街口被一个得新冠肺炎的疯子感染了,疯子穿着军大衣背对着老王,老王不知道他疯了就好心的上去递口罩。谁成想,疯子发了疯的拉扯老王,他不要老王手上的口罩,一味的抢老王脸上的。只两个来回老王脸上的口罩就被扯掉了。不久,老王和妻子两人都死了。家里的老宅空了。许萧开始忆起和老王相处的种种来,那种感觉不是滋味。王义在时,不论他说教了几遍许萧都没有想改变的想法。老王一走了,倒开始认真思索起人生来了。
      老王走后,许萧已经上高中了。这一年,许萧真的见到了老王口中的党员们。国泰民安时他们是和我们一样淹没在人群中的人民。国家有难时是冲在前的先锋。
      “确实厉害。”

      半年后,许萧才从王叔的儿子那得到了老王的日记本。其中有几页是关于许萧的,便被印了拿了来。因为老王在这工作和老婆不常在一起,所以这些日记基本上都是写给他老婆的。
      “教书遇见了乡里的一个小年轻,特别淘气。看小说,睡觉,抽烟,不知道她以后会不会因为虚度光阴而后悔”

      “亲爱的老婆,这个小年轻很因为长相很自卑,好像年轻时候的我。又张扬又脆弱。这一刻我好像读懂了我俩坚守这么多年的事业的意义。我想救救和我们当年一样迷茫无知的人。”
      “老婆,我今天看见小年轻有所感悟了,她对着咱们的话语沉思了。我想她应该是有所感触的。虽然上午我才刚刚罚了她。”

      “亲爱的秀,我今天摔倒了,人到了这一把年纪我想死亡是早晚的事了。不过下午小年轻来看我。看得出来孩子也心疼我,却还是强忍着和我玩笑了几句。看见这年轻的生命我也开心欣喜了几日 ”

      “秀。我一直怕,怕自己入党这几年来都安于享乐了。没能做出什么大贡献。觉得自己党员这个身份有些让人羞愧。它仿佛时刻在提醒着我自己没有做出贡献,这让我觉得惭愧”

      “老婆。我们都病了。偏偏这个时候我们国家的人民也生病了。我想我的机会来了。我要再活几年要向其他党员一样做贡献。……”

      许萧悄悄的抹泪,脑海里一直浮现老王佝偻的背和他白白的衬衫。

      突然开始思考我的人生,觉得有太多要改变的。
      想到现在心中多了几分欣慰,大学里的景象也变得优美可期待起来。会好起来的。小年轻已经不是之前那个无知的少年了。我现在也可以做成一些事情了。我也可以静下心来学习了。老王。

      我有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在为自己的过去羞愧。我因为自己目不识丁的胆大而羞愧,因为不思进取的贪欲而羞愧。那时的我总是办不好事情,我也疑惑我为什么总是搞砸这么多事。那股原始的蠢像一把剑一样插在我心脏的正中间,拔一次疼一次。面对我擅长的事,我会不自信。面对我不擅长的事,我总是出丑。而这股胆怯来自于哪里呢?我知道,但是我羞耻把它说出来。
      2018年,我上初二。
      学校借了场地给小学生举办运动会,班上的教师子女在操场上玩滑板和溜冰鞋。我和父亲来赶场路过学校。
      学校大门紧锁着,只在一侧开了一扇小门。苏余(也是教师子女,但是她待我很好,我去她家玩时认识了好多玩具。)大声叫我。:“许萧!快来玩。”
      “你这么进来的?”苏余旁边的一个小胖子说道:“谁让你进来的?你爸爸妈妈不是老师不许进来。”旁边的保安也一直打量着我,他的眼神仿佛看透了我身上的野气,确定了我不是教师子女一样。好在我还是借着苏余的光进来了。
      苏余教我玩滑板,我忐忑不安的站了上去。
      李老师的儿子生气的盯着我,他看着我有个z字母的鞋问我是什么牌子的。我那时不知道什么盗版鞋这些所以没听出羞辱来,但这却在后来成了我心中无法言说的利刺,它会不时的在某个静默的下午突然冒出来,让我觉得我的人生就是一场失败的哑剧。
      2019年,我上初三。
      学校补课,我好久才能回一次家。学校不让带任何吃的,我只偶尔可以从苏余那得到一点零食,我嘴馋便打电话给父亲说想吃苹果了。父亲穿着他破了洞的棕色衣服来给我送苹果。他站着雨中不敢进教室,一直淋着毛毛雨等我下课。我想父亲可能和我有一样的胆怯。我才十几岁我还有机会,可父亲已经四十几了,他一辈子都呆在这个小地方。面对别人对棉服破了洞的嘲笑已经不以为意了。可是……
      不!
      我要去看更大的世界。看看老王口中的红色和更优秀的自己。

      2020年我上了高中,父亲的爱让我感受到了很多的关怀,可我们这个家也存在在一些问题。情绪不稳定的我总想找到什么来当精神寄托。我感受着来自大家庭的温馨,我们的贫困成了党的忧虑,我们的求学成了党的念兹在兹。飘扬的五星红旗指引了我人生的方向,我也在竭力的想变好起来。那个模糊的下午却让我以后的人生都清晰了起来。而记忆中的老王也成了我心中解不开的心结。

      2023年9月。我上了大学。党史课上到了□□。我幡然醒悟,原来我以前所羞愧的愚蠢与无知是成长的必经路。即使我以前蠢过、胆怯过…。但这一刻我释怀了。那些刺耳的话不再会不定期的席卷我。我突然不是这么在意这些了。那把刺在心脏正中间的剑被拔出来了,它现在是我刺向外界的利器了。我用它平了一里方圆。我因努力取得的成绩欣喜着,那一刻我觉得我和我爱的党心连心。觉得这份爱好有力量。甚至觉得自己就是其中的一份子了,心里更加萌发出了“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宽广。
      看吧。我就说吧。获救就是一瞬间的事。我们总归是幸运的。是吧,老王。小年轻今年踏入正道了。现在,以后,将来,小年轻都会像你一样坦坦荡荡的好好走路好好做人。等我也成为了厉害的党员的时候,小年轻会买上好酒来你坟上看你。人生啊,就是这样。我曾经因为和十几个人的对峙一味的质疑正义,我像正义它本身要公道,我觉得受到了欺骗。直到后来的一句“不管身边有多少的丑恶,真善美永远是时代的主流”,我才重拾信心。
      你我对望,视线齐平。你不觉得矮我一头,自然放纵松散。但,你忘了我走的是上坡路,你走的下坡路。你觉得我这种人不配的世面我见到了。恨吧?恨一手好牌打烂,恨野鸡变凤凰,恨舞台的光不再只照到你身上。你也许会说我的上限等于你的下限,让我以贫穷为由向命运低头吧。但你不记得了。我的上限和你的下限都还在突破中。这次我真的代表起步慢的“粗鄙”的人赢了。你确确实实该高看我们这种人一眼了。自以为是的“优等生们”。有人说人生就是一场马拉松,我起步慢了不一定就代表我一定会输。所以这一把逆风局我一定要赢。我一定不要再被小瞧。

      上了高中。许萧屡屡受挫。她心态不好总哭。脸上憔悴,在回家的大班车上遇见了王宇。他走路很快,只到他坐到了身边她才发现
      王宇见她哭:“这个世界怎么样?”
      许萧苦涩的笑了笑“我太无知。”
      “我原也这样。”王宇给她递糖。
      “哈哈哈。”“我们不应该对立,我跟你一样才看见世界。”
      “不恨我骂你难听了?”
      “恨,你这人太狠心了。不温柔,说话总这么伤我心。外面的人全是刺,为什么你有时说话也刺痛我心。”
      “谁让你倔的像头牛。”
      “你还不是?总是那么固执。从来不心软。你也犟”
      “别哭,但是在我面前可以哭。”王宇盯着她。

      车上暖气足,许萧脸红彤彤的又烫。
      “你回去干嘛?”许萧问他。
      “请假了。出去玩。你呢?”
      “我?心情不好也请假。”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车程太长,后面就昏昏然的睡着了。只感觉到车在颠簸。那种感觉和现在坐车闭上眼睛时一样。

      离别的第一年。许萧瘦了七斤,不知道为什么今年的她渴望下雪渴望看看雪的白。这一年好难说出口。许萧总是忆起以前。算起这一年来,许萧在梦里和王宇见面的次数比现实多。她还是哭。因为不习惯。
      她总给王宇写信:亲爱的,外语难学,没选到我喜欢的汉语言文学专业。我当不成语文老师了。后来我只想着可以赚钱就好了。赚钱买房买车。宇,没想到,我视之为崇高理想国的梦,不过是活成大城市里的人的平庸的一生,有车有房有你安安稳稳的生活。穷人穷其一生的努力是为了到达别人的起跑线。这说出来太打击人了。可这样努力的意义就是为了使生活从悲剧变成同质化的平庸吗?

      大一,许萧学着王宇以前的样子去玩。大学城里酒吧很多,有些设在低楼层像赌场。头顶的灯亮的乱七八糟的,桌子设的小是隔间,人也密密麻麻的。许萧点了烟从窄窄的过道里挤了进来。桌上有认识的朋友也有不认识的。刚刚坐定,对面一个大胸只穿内衣的女生就印入眼帘。许萧没说话只静静的看着。歌声大于人语声。大家玩得开,有很多亲嘴的。对面那个女生也借说话的机会故意用胸蹭旁边男生的手。见状,许萧的兴趣去了一半。心里开始觉得恶心。
      凌晨五点,几个男的还在打台球。其他女的已经在台球厅的沙发上睡着了。只有许萧还醒着。她打开了手机翻看王宇之前的动态。看了一遍又一遍之后,她突然醒悟之前王宇在早晨六点看她空间是什么状态了。心中疼的像在滴血。
      隔夜,KTV里麦霸唱的欢快。凌晨三点了,许萧困的快要睡着了。她盖着自己的外套躺在皮沙发上迷迷糊糊的快睡着了。耳边歌声不停,许萧睡眠轻不久就清醒了起来。许萧才刚刚起来。酒搭子便又张罗着点了酒。她头又胀又昏。这一刻,灵魂共鸣。原来王宇以前过的是这样的生活。大一一整个学期许萧都过的颓废,成夜成夜的喝酒。那种昏昏然的感觉让人不这么难受。夜。难得清醒的夜。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
      宇
      现在很好,我有能力不被别人抱团欺负了。现在也不好,我想着你在部队里吃苦我也不敢幸福。我最近的状态很差,喝醉了总想找以前的人和好,但是我却忘了就连拍毕业照的那一天我都是和不熟的人站的。总是会没缘由的哭。好像失去爱人的能力了,我总是痛苦的探寻着你的世界,走你走过的路,去了去过的地方,说你说过的话,听你爱听的歌,做你爱做的事情……

      昨天的酒桌上的人有许萧的初中同学张小艺。她和张琪琪交好。她和张琪琪说了好多许萧初中的事情。许萧觉得反感。因为毕业以后她最想的就是变得杳无音信。她不想听见以前人的消息,也不想自己的现状被以前的人了解。可张小艺还在重复着她听见的关于许萧的谣言。
      隔夜。许萧脑海里天马行空。行尸走肉。
      “我不是什么好人。我这种人的一辈子就只有风华正茂的那几年有意义,18 19岁一过我的思想和身体都如同蝼蚁一般走空了。而你的少年意气风发在我眼里是一辈子的。我真的没信心。”
      “和当下的所有不合适告别,爱会找到出口的。别等我。许萧”
      “我坏但是没这么坏。”
      黑暗的夜中我看不见你,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承载着我所有的欢喜。突然觉得太坚决的认定什么,都是在断自己的后路。比如我可以不只交你一个朋友,我可以不只认定你一个人。这样的话,我就不会觉得现在的生活煎熬了。因为你们都有你们的生活,只有我把自己独立出来想挤进去。也正是这样,我才会压榨时间防止别人走进我的生活,防止别人了解我。也许我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接受身边的人及其一切事,沉静下心来,在平凡的日子里活出深情与诗意。王宇!我可能不能这么太爱你。
      时代疏通了欲望的渠道,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催熟剂,无数人打着成熟懂事的幌子放浪形骸。从遇见张琪琪后我便再也写不出一个字来,像是能力的丧失,我痛恨我的无能。
      太像你了也可以说是太想你了。我仿过你的语气,重复你的话语,记住你的梦想。
      宇
      时代不被进度条分割,也抛弃不了任何人。我不应该这么怯懦的。只要我还看得见风景,便写的出诗歌。对吗?我要缓缓但不是不行。对吗?

      “看一次手机喝一杯。”大飞凑过来看许萧手机。“你屏保是王宇啊?这小子啥时候有这么帅的照片。”
      “你喜欢他啊?”大飞放了递过来的酒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靠,我早该想到的。”他一直在说。
      包间里放着歌,许萧静静的吃桌子上的水果。大飞有一搭没一搭的拍她肩膀,她回应的笑笑。也许是有点醉了她脸红彤彤的。
      许萧:“你们在职校生活是怎么样的?”
      “额,这个我不好说。一言难尽吧。但是王宇这个人了嘛,我感觉他对感情这一方面是麻木的。他也一直都不谈,几乎我身边认识的女生都围着他转。但是他从来就没在这方面有什么想法过。”
      许萧觉得痛苦。“我也不知道。”
      “之前我们出来玩。我朋友带了一个女生。那个女生又带了她闺蜜。当时喝酒的时候那个女生一直在帮王宇挡酒。她一直跟着王宇,就连去上厕所都跟着。后来喝醉了。王宇和那个女生在宾馆了睡了一夜。”
      许萧醉了脸烫的不行,耳边的言语更加滚烫。烫的她无地自容。她哭了。眼眶里却只掉出了一滴眼泪。不像他高三的时候听见张小艺跑来和她说王宇会睡女生那样号啕大哭。心中一片迷茫的白色。不是旷野,是雾蒙蒙的白和看不见。是精神支柱的崩坍。
      “不会的,他肯定不会的。”
      “对。”大飞又拍了拍许萧肩膀“别哭。他就是你相信的那个他。”“当时那个女生装醉一直摸他,那个女生的手在他身上乱摸。他却只让她安分点早点睡觉。”
      “小萧,小王是一个好男人的,他和别人不一样。只是日子太苦了。他有他自己的想法。他可能不是这么相信爱和正义。但是你也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王宇这个人谁都摸不清,有没有想过等待的尽头是失望和拒绝呢?”
      对。人这一辈子的抗题就是对爱和正义的信任度。我们为之过多或者过少而痛苦着。
      王宇在许萧心中是真正像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黑夜,真的看不透的,除非天亮。偶尔的感觉让她觉得抓住他了,实则不然。
      大一的第一个学期军训结束的倒数第二天。王宇离开。台上唱军歌比拼,许萧在队列里湿了眼睛。这半个学期她都过的迷迷糊糊的。她像他一样出去喝酒出去玩,也不再节制的抽烟。这半个学期一直都是微醺状态。爱的起点是她为他积极上进,后来却是堕落重欲。爱不应该是这样的。许萧又开始学着像他一样去坚持跑步,也许等待的感觉就是中长跑。我学你的优点变好,学你的缺点变锋利。可路的尽头太远了……

      离别的第二年,许萧学会了一项新技能——做菜。这一年许萧开始自学毛笔字,也计划着学会一样新乐器。生活太枯燥乏味了。许萧连着两个假期都去打了暑假工。流水线上的日子忙的不可开交,许萧总是累的昏昏沉沉的就睡了。大二假期许萧攒了好多钱,踏上了去西藏的路程。她以前就想去。知道王宇在那她就更想去了。去西藏看看仿佛成了一个过不去的执念了。以前王宇说“看见了美丽的西藏就把那些狰狞面孔忘了吧。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不幸福就可能是因为上次没去成吧。所以这次她来圆梦了。也来看看王宇,来和他呼吸同一片空气看看他眼中的景。
      “我来找找年轻的自己和我旧旧的爱人。”
      路途遥远,许萧和她最好的朋友相互照料着。她们算是穷游,包里买了好多的馒头包子和矿泉水。少年就是不惧怕世界的,我们是要追随自由创造世界的。这无尽的旷野,这连绵起伏的雪山……王宇,我爱你如同爱这有趣的世界。我们俯身得以温存,抬头便是天地的广阔。少年!别自卑,世面不过如此。

      离别的第三年,许萧胖了一斤,穿衣不在单调中性。她尝试了很多的裙子换了很多风格,她开始讨厌自己自以为是的锋利感,想柔和一些成为一个像王宇那样温暖的人。年节氛围很浓,许萧的厨艺已经好的可以做年夜饭了。桌上团圆,阖家欢乐。许萧已经不是那个可以快乐收压岁钱的小孩了,心中的难过担忧独属于大人。今年,王宇还是没能回来。屋内祠堂里点着红蜡烛,到处都喜气洋洋红彤彤的。屋外烟花四鸣,洋溢着小孩追逐打闹的欢声笑语。脖子上的红围巾时而温馨时而孤寂。

      离别的第四年,许萧临近毕业,天天都在忙着找资源。夜夜难眠,压力这头猛兽像是会吃人。金融翻译学的好就业前景便好。学的不好也难找工作。金融这一方面的独步小白太难了。要么有前人的引荐照顾,要么有出类拔萃惊为天人的能力。

      离别的第五年,许萧每天疲惫的面对生活,二十几岁的许萧觉得自己不再年轻了。可能当我们开始有不想成为大人的想法的时候,我们就已经长大了。好在今年的许萧早就有一份不错的工作了。她一直相信自己听过的一句话:“自先沉稳,而后爱人”

      离别的第六年,这一年晴天很多,许萧总是在空闲时发呆。大人的生活好麻木,探寻活着的意义更加困难。后来的自己不像王宇说的那样一辈子意气风发了。

      离别的第七年,这一年的许萧情绪不稳定,又开始经常哭泣。

      离别的第八年,许萧觉得自己要开始相亲了,她希望自己已经淡忘了王宇,可王宇这两个字还是频频的出现在她的日记里。日记本换了一本又一本,从之前的滔滔不绝,到后来的只写天气心情和想念。文字越来越短,说不出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27岁的许萧觉得自己的人生好枯燥,她听着窗外下着的雨。记忆渐渐跳动起来,她突然忆起八年前在旧居民楼淋的那场雨。那时王宇叫她的感觉她现在都还记得。再次醒来,许萧眼角留下泪,客厅的灯都明晃晃的亮着。今天是周末,许萧不用上班。她收拾收拾了自己,穿着拖鞋去了21岁自己经常去吃的那家饺子铺。她要了一碗饺子,特意嘱咐老板包一个一元的银币进去。在吃到银币时会渴求王宇立马出现,脑海中都是那个记忆中是少年的人的模样。

      27,许萧如愿有了自己的房和车。可她总觉得少了点家的感觉。

      八月十七。归家的高速公路上下了雨,许萧还没到家。在这种雨天开车最没归家感,路上只看得见冒红光的车尾。开车的疲惫感像是会传染一般,许萧心里也疲惫起来。她渴望在这个时候安安稳稳的在家睡一觉。许萧眼里只剩眼前一直摆动的雨刮,眼前一晃,车子便在高速上出了问题。醒来已经是在医院,她手上挂着吊瓶。今天是许萧的生日。她点了个芒果味的蛋糕在医院里草草的过了生日。

      岁月从不惜人们疼痛。相思如疾,而时间是死亡的计时器。我在爱你中衰老。
      风中传来了秋的气息。许萧加了衣服。王宇就要退伍了,她心中纠结着要不要最后勇敢一次。记忆里不断浮现过年妈妈催婚时自己的倔强。

      接机的那天天有点冷,许萧穿了裙子买了一束花,心里准备了一大堆话。心中的焦急感像热浪一样一来一往的扑打在许萧的心房。许萧拍了拍快要跳出来的心迅速调整姿势。她今天的高跟鞋有些不合脚,也可能是许萧太紧张的原因。她频频的调整着鞋子调整着裙子。27岁的许萧身上女人味很足,不再是八年前的那个假小子了。紧致的裙子勾勒出完美的身材,蓬松的盘发衬的许萧很温柔成熟。

      “我们已经不是小孩了,我已经快三十了,为什么还是为了年少的叛逆奔赴”许萧眼睛润润的,心里一直纠结着是不是自己一厢情愿。从离别的第一年起,许萧就计划着改变,希望再次见面时两人都可以活在阳光的沐浴之中。从有工作的第一年起,许萧就一个人去探遍了好吃的好玩的,渴望等他回来带他逛逛这个城市。可是许萧心里已经有些麻木了,她不知道一个中年人做这些有没有意义。有时许萧在想年少的那个贫瘠愚蠢的大山的孩子,开始怀念自己那股子劲。因为中年人的世界真的没意思!二十几岁的自己都没提梦想的勇气。至于爱,他有无限荣光,可她不知道他的光芒是否照及她。无上光荣,无一束为我,却束束都盛开在我的骄傲上。

      机场的人群算拥挤,许萧安静的在外面等着。王宇的兄弟在后面拉了横幅,许萧站在最前面。

      当那张日思夜想的面孔出现在许萧面前时,许萧倍感熟悉和陌生。王宇原来就长的板正,入伍了八年后看起来更加帅气了。五官端正,有不变的模样。气质超群,有浩然正气但给人多感觉更多的是成熟。许萧潸然送上花没去拥抱他,只伸手揽揽他的手臂。许萧的手微微发抖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只敢慌忙的唤王宇过去找他兄弟。王宇和张泽恩相拥,许萧却在后面默默的擦着眼泪。王宇走的这几年,许萧心中只剩落寞。原来那个灰秃秃的女生意外调剂到外语专业,许萧开始认认真真的学专业知识,原本不自信的野孩子登上了更大的舞台。那种站在舞台中央的感觉让许萧觉得很着迷,她时刻不敢懈怠,放松了就会觉得愧疚,愧疚自己一直以来想要蜕变的努力白费,愧疚想要和王宇一起变好的想法落空。一种背叛感将许萧包围,她怕王宇失望。怕她不等,王宇觉得她差点意思。可也怕等来的是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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