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兰金》红莲白鸟

5、诱饵 上

　　凌晨三点。

　　最后一块断掉的指甲清洁机器人收进整理箱，满载而归的Tamar系列AI排成一排，鱼贯而出，像是收到了统一的指令，稍息立正，整齐地站成了一排。门外，四人开道，接着是六个人，八个人，十二个人，可以容纳八人并行的宽阔红毯被清一色的高阶Alpha占据，但没有人敢释放信息素，所有人都将腺体收敛得严丝合缝，像是排练过无数次。让·伊林推开门，看见面戴勃艮第红色面纱，身着一身普鲁士蓝天鹅绒燕尾服的罗西·诺拉独自坐空无一人的观众席中央。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

　　红幕剧场恢复了战前的宁静，战后的信息素狼藉无所不在，席间到处弥留着顶级Omega的淡香，还有......一瞬间，整个空间被一种无形的S级信息素压制，杂驳的Alpha信息素俯首称臣。

　　终于，清静了。

　　罗西·诺拉深吸一口气，回味着高度匹配带来的快|感和被激起的狩猎欲。此时的荧幕中开始播放监控拍到的画面，一个小时前的场面犹如一部末日丧尸片：暴躁的Alpha人群集体冲向身着囚徒制服的Omega，每个人脸上切换着阴晴不定的迷醉和愤怒，Beta们看着热闹，Omega们瑟瑟发抖，Alpha如狼似虎。

　　让·伊琳踩着军靴来到了主人身边，她梳着干练的短发，一身不合时宜的小白裙收敛了跆拳道黑带七段的长腿，诺拉从屏幕里看见了，转头，打量着她黄金比例的身段，心情又好了一层。

　　让·伊琳是诺拉·罗西的第一副手，诺斯特拉的首席猎捕者。

　　“殿下，顶楼的那位贵宾十分钟前坐直升机离开了。”

　　“一个人？”

　　“是的，看样子十分匆忙。”

　　诺拉·罗西滑动屏幕上的手指着，“小鹿的结合热快到了。”

　　鹿淳、阿绮丽、塞壬，诺斯特拉的三大饲童，每一个都是A+级的Omega。

　　“我不需要那么多Omega为我诞育子嗣。”年轻的诺斯特拉五代继承人看向自己的副手，不容置喙，“比起诺斯特拉，小鹿更需要雪山会的势力。”

　　“是。”

　　诺拉继续翻看着收机器人整理的数据，多少指甲片，多少假发，多少种皮草的毛发，甚至多少颗钻石，在这场“意外”之后，她的战斗属性显露无疑。

　　接着，一张战力天花板级的数据图占满整个屏幕。

　　让·伊琳看到了，她明白这张图表的意义：一旦图表在长老会公布，诺斯特拉将对这个Omega志在必得，同时也意味着，这个Omega不再属于个人。

　　“怎么样？”

　　“很完美。但还需要等她亲自操作I3才能获得更全面的数据。”让·伊琳老实得回答，“殿下，她的信息素报告已经出来了。”

　　“迫不及待。”

　　“S级花香：鸢尾。来自幽谷，我们对比了相似度极高的自然物种，最终确认是自古约旦国的特有物种。”

　　“黑色。”诺拉·罗西看到了那朵只有绘本上才有的植物绘画。

　　“鸢尾花的颜色介于深紫色和黑色，诺斯特拉的智库中仅记载了1例，生者存在于五百年前，是一位女性Omega。”

　　”稀有、珍贵，从无名中来，却不知去向。“诺拉·罗西的信息素若有似无地释放着，两股信息素在空气中不由自主地缠绕，“小家伙，这么大张旗鼓，把该得罪的都得罪了。”

　　“是否封锁消息？殿下？”

　　“封锁？你怎么锁得住人类的欲望？”诺拉·罗西轻轻敲击白鹰权杖，“今天过后，想抓她的可不止我一个。”诺拉放下了手里的数据仪，从白鹰权杖中取出了一枚数据芯片，“这是今天所有客人的信息。剩下的孩子还在庭院里，体征芯片我已经安排医生植入了，他们会按信息素匹配度被送出去，定期回访客人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记得记下他们的喜好。”

　　“是。”

　　白鹰权杖随即被放在了一旁，诺拉继续道，“你的看法？”

　　让·伊琳回答，“东南海域诺斯特拉管辖的岛屿已经核对过了，没有记录。近年来，私岛泛滥，花钱圈养幼仔的富商大有冒头之势，GOE出事后，原本作为信息区采集区的药用岛屿已经被宣国权势瓜分得七七八八了，这些岛屿出来的Omega去的都是纸醉金迷的圈场，不会一拳打爆别人头的。”

　　“易行川那儿呢？”

　　“夹层酒吧的酒保说，易行川在早些时候与自己的Alpha情人见过面。”

　　“Alpha？我们的易大医生竟有这种癖好？”

　　“遗传吧。不过随行的护士提了一个名字，叫丁小雨。瑞泽沅曾问向轮值医生易行川打听丁小雨的下落。”

　　诺拉·罗西用手敲了敲手背，“我听过这个名字。”

　　“上次私宴，纪骁身边的Omega也丁小雨。”

　　“证据。”

　　“这张照片是在阿斯卡尔丛林，从日期上看，正好是第145届武道大会举办的时间，那一届决赛轮天公不作美，海上起了水龙卷，记录在案的是11名登记的客人失踪，其中就有丁小雨和瑞泽沅，很可能是被猎捕者买卖到了珊瑚岛。”

　　“所以，瑞泽沅以为丁小雨和他一起被带来了星钻？实际上，丁小雨傍上了纪骁，还以男伴的身份，在公开场合亮了相？”诺拉嗅闻着空气中的信息素，“花旗死的不亏，蛇岛的安防太差了。”

　　“内部腐朽，溃败是早晚的事。”

　　“永远不要小瞧Omega。他们可不像Alpha，他们不仅会自救，还在彼此救赎。”诺拉·罗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你说，纪骁被蒙在鼓里吗？”

　　让·伊琳默立在一旁。

　　“不如大胆一点，当丁小雨知道瑞泽沅会被明码标价的时候，一个弱小无助Omega想救另一个，这样的逻辑是不是太显而易见。”诺拉·罗西重新拿起操作台，手指滑动，在监控的二层包厢里看到了一位英气十足的少年正是丁小雨。“纪骁最近的花销都在星海吗？”

　　话还没说完，让·伊琳的手指已经飞快在键盘上敲击，“给我十分钟。”

　　“嗯，再说点别的，我想听和黑色鸢尾相关的。”

　　“嗯...今天活动上，那个咬舌自尽的Omega不见了，定位器被串改了，黑色鸢尾不是一个人，瑞泽沅被劫走时，接应他的很可能顺路救走了受伤的Omega。”

　　诺拉没有再提问，整个红幕剧场只能听见让·伊琳敲击键盘的声响，片刻后，诺拉·罗西重新拾起白鹰权杖，“你的假期什么时候结束？我头疼。”

　　“3天后。”让·伊琳轻声回复，“抱歉，是我的疏忽。”

　　“I3还有充电期呢，是我太依赖你了。”

　　让·伊琳敲击键盘的手指一顿，“我的荣幸，殿下。查到了，纪骁有一笔700万的资金流入了星海大陆北部的一座私岛。这里，”让·伊琳的声音有了片刻的不自然，“这里是...深渊的辖地。”

　　顾不得裙子的不便，她下蹲时甚至露出了绑在大腿间的短匕，让·伊琳加快了双手敲击着键盘的速度，“4月27日，也就是一周前，有匿名用户发布了公开的深渊悬赏，指向阿克勒·蝴蝶，赏金700万星海币。”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停在了深渊内页的入口。

　　让·伊琳起身，俯首，“我去领罚，我的假期提前结束了。”

　　让一个深渊杀手混入星钻，这是踩在诺斯特拉的脸上蹦迪呢。

　　“规矩是死的，我又没事，不过最多两天你得回来，虽然老东西那里我已经摆平了，但长老会已经决定召开紧急会议了。我一个人应付不来。”

　　让·伊琳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我该怎么做？”

　　“诺斯特拉最出色的猎捕者，我知道只要你出手，她不会落到别人手里，”诺拉·罗西双手挑起半面纱，“可我不想。只要抓不住她，她就不属于任何人。我想我们可以换个玩法，这次，换我当叛徒吧！”

　　“可你们...还没有见过？”

　　“早晚的是。”

　　耳返里传来提醒，“青门的纪二少来了，”让·伊琳简单回复，“知道了。”反问道，“为什么这么笃信？”

　　“因为...这个世界上，地位可以是假的，权威可以是假的，身份可以是假的，但信息素的匹配度不会是假的。”诺拉·罗西的手指抚摸指尖的权杖，像在抚摸恋人的脸颊，“啊，赌场今天通宵营业吗？暴风雨来临之前不如纸醉金迷一下。”

　　“殿下！”

　　“好了！去把易行川关起来，10个小时后，和鹿淳一起送给雪山会。再帮我联系下叶将军，问他如果我今晚做庄，他来不来玩21点！”

　　门外响起一声不大不小的咳嗽声，让·伊琳下意识翻了个白眼。

　　“该死，纪家二少在门外。”

　　“小白脸？他还活着？”诺拉·罗西优雅地遮上了半面纱，“我其实并不讨厌睡莲。”

　　“豪掷千金800万。”让·伊琳俯身，“脸保住了。”

　　“啧，可惜。”

　　脚步声临近，诺拉·罗西伸出鹰头手杖，让·伊林上前提醒道，“纪少爷，止步。”

　　纪骁行礼，“无意冒犯，我有急事找你。”

　　“今天怎么没带你的男伴？”

　　“小雨在家，你问他做什么？”

　　“呦，还蒙在鼓里呢，自己看。”

　　让·伊琳分享者丁小雨和瑞泽沅的合照。“小雨和...他是谁？”

　　见诺拉·罗西不理会自己，纪骁看向让·伊琳，“你知道蚕屋吗？可以去查查那里。”

　　“你认得她？”诺拉·罗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却反问道，“青门的叛徒？”

　　“不是。这也是我要解释的事情。虽然她是Omega，身手又漂亮，你们有理由怀疑，但是她和青门没有关系，青门的智库里不仅没有关于她信息素的记载，她也从未师从任何人。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在蚕屋见过她，更确切地说，我不是第一次闻到她的信息素。”纪骁找了个不近不远的位置坐下来。

　　诺拉不喜欢他提起她的样子，但她想知道更多，“蚕屋？”

　　“我奶奶名下的一家疗养院，里面住的都是小孩子。她登记的身份是假的，登记的名字是沈吉。”

　　“为什么都是小孩子？”

　　“这家疗养院开了至少10年了，不乏有一些资质好的孩子，身份都是干净的。”纪骁答道。

　　“可她为什么要去那里？还故意给你留下线索？”

　　“我全部查验过了，存在血缘关系信息素的概率不到7%。”

　　“既然都是无家可归的孩子，来诺斯特拉饲童也是可以的。”

　　“我没开玩笑。”纪骁从不拿饲童开玩笑。

　　“她不会凭空冒出来，她很聪明。”诺拉·罗西把录像递给了助手，转身道，“被替换的A级Omega叫瑞泽沅，是这批礼物里等级达到A级以上。三个月前花旗死于非命，他的哥哥尼尔森下落不明，大马帮四分五裂，诺斯特拉替姓花的擦了个屁股，总得收点报酬，海岛南部蛇头王的老巢没了，新的帮派会接替他们的生意，像瑞泽沅这样的A级Omega，来星钻已经是最好的结局，如果被新蛇头抓回去，成为别人砧板上的玩物，非死即残，A级Omega的叫价越高，价值也越高，匹配度这件事，除了你，我想不出来还有谁不会在意。我是生意人，无利而不往，瑞泽沅今日赔掉的，如果不是黑色鸢尾来偿还，那我只好找丁小羽了。他胆子够大，又有你给他撑腰，但诺斯特拉有诺斯特拉的规矩，我不会为私情网开一面。”

　　“刚刚在拍卖现场，是你故意抬高了价格，上千万叫价也是你的手笔——”

　　“嗯，是我，不过两千万，太少了！”诺拉·罗西摘下了左手的手套，这是送客的意思，让·伊琳已然明白，但她的主子显然还有话说，“听说，那些在蛇岛生死患难的Omega，爱上彼此而拒绝Alpha的例子数不胜数，Omega爱上Omega也不是什么禁忌，你说有没有这个可能？”

　　“没有。”

　　诺拉·罗西下意识地看向纪骁的后颈，她实在不喜欢让另一个Alpha待在这里，让·伊琳起身，向纪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纪骁向前一步，“我替小雨作保，你把瑞泽沅交给我。”

　　“好说，2000万，还不算整个红幕剧场的修理费。”

　　纪骁抽出衣袖里的手，“我的保险可不只2000万。”

　　让·伊琳被纪骁的不悦推得皱眉。

　　“骁，你知道的信息并没有比我多，但我可以告诉你更多。”

　　罗西·诺拉敲了敲指环，一块全息屏幕上显示出一系列序列号，黑色鸢尾，信息素编号37356，加密编码OPYT87HJNB422，信息素契合度98.01%。诺拉轻轻戳了戳屏幕，眼尾扫过，下一排信息。

　　“虽然你们也很不错，87.27%。但连续和两个S级Alpha匹配度这么高，”诺拉·罗西指了指天花板，看了一眼让·伊琳，“没准是三个，你还觉得是巧合吗？”

　　“瑞泽沅对丁小雨有救命之恩，他发了深渊悬赏，她接手任务，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纪骁坚持着。

　　诺拉·罗西轻轻敲了两次手杖，“空口白牙，谁都会说喽。警方查案也要避开有嫌疑的自家人。在我没见到瑞泽沅之前，你让我相信丁小雨？凭什么？”

　　诺拉·罗西绿宝石一样的双眸不起波澜，纪骁目光扫过一旁让·伊琳，“只要不让你的人插手，我有办法找到她，小雨付了一半的费用，另一半见了瑞泽沅才会给。”

　　“如果在你见到瑞泽沅之后我还没有找到黑色鸢尾，你要带丁小雨来见我。”

　　“可以，但说好了，Peace and Love，我带他来。”纪骁服软一般朝门口走了几步，似乎压抑的动机再也按捺不住，“你不觉得你的Omega有点多吗？”

　　让·伊琳亮出了手中的短匕，架住了男Alpha近在咫尺的喉颈。

　　纪骁没有看她，甚至没有回头。

　　“没事，lotus今夜受了刺激，他已经控制得很好了。”诺拉·罗西道。

　　让·伊琳狠狠瞪了一眼不知所畏的男人，收回匕首却没有收入壳中。

　　“我真羡慕你呀，到了S级，还在谈情说爱，也只有纪大情圣才能这样游刃有余吧！情圣一般数学都不好，我帮你算算，你知道一对契合度90%以上的AO的概率是多少吗？百万分之一，你知道一对S级的AO相遇的概率是多少吗？千万分之一。你知道现在地球上的人口是多少吗？1个亿。纪骁，站在孤独一人的山巅说风凉话，你真是有够自虐的。诺斯特拉不是青门，大家互不干扰才是共识，你我之间的悄悄话怎么说我都当是在教弟弟，我们认识那么多年，看在我母亲的面子上，我向来奉青门的Alpha为座上宾，但礼尚往来，不要得寸进尺。”诺拉·罗西与纪骁背对着，她嗅着令人警醒的睡莲信息素，松弛了语气，“不过，等有一天你尝过了标记滋味，我不介意带你一起回味一下你脑震荡时说过的蠢话。”

　　“我很清醒，我希望你也是。”

　　“管别人之前，先管好你的Omega。”

　　“殿下，监控资料已经处理好了。”

　　诺拉·罗西带上了手套，“清场，直到信息素消散之前，这里不允许任何Alpha进来。”

　　“二少，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