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三月》余砚cy

4、谁同坐

　　敬修羽看清扇面之时就无声地笑了。
　　绝了。
　　妙。
　　太妙了。
　　头一次见到这传承人作扇面，就是不一样。
　　不愧是祝老板。
　　十一你可以啊，这才来几天就得到祝老板青睐，这折扇可真是难得。
　　行了，陈未以后你来青城有人罩着了。
　　白妤别有深意地和敬修羽对视了会儿。
　　这伞送得值当。
　　欸对，十一你伞是真的给祝明熹了？
　　嗯，当时我不知他就是祝明熹，只当是有缘。
　　那这的确是有缘，景先生一把伞可遇不可求，祝明熹折扇也难得，值了。
　　（以上这几行全是白妤和陈未说话）
　　他是值了，就是不知道我们亏不亏。白妤在一旁笑着补充说。
　　嗯？我们？
　　这人啊，咱这小破地儿还留得住吗？敬修羽。
　　被提及的人笑了笑。
　　怎么留不住。
　　那就好。
　　白妤和敬修羽话说得含蓄，陈未听得云里雾里，不知俩人在说什么，只得在一旁继续赞叹祝明熹的折扇。
　　晚上又收到了柳姨托人带来的常青楼外送，敬修羽借机塞给送东西的小孩一个牛皮纸信封，说代他转交给祝明熹。
　　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明熹哥今夜应该还在北院，我顺路。敬老板再见。
　　再见，路上上注意安全。
　　几人接过来才发现今日送得极多，摆了满满一桌，趁陈未出门，白妤问敬修羽准备回点什么。
　　敬修羽说不知道。
　　白妤笑骂他恃宠而骄。
　　敬修羽把她快要夹到手的最后一块桂花糕夹到了自己碟子中。
　　我觉得，这不可能一直是柳姨让送的。
　　说说。
　　要么是祝明熹招呼着，要么就是这片儿负责人，咱都来半个月了也没啥动静，而且祝明熹在这片儿应该挺有威望的，他都知道，负责人没不知道的理。
　　所以。
　　过几天肯定借机找我们吃饭。
　　所见略同。
　　所以你让那小孩送的啥？
　　这都被你看见了？
　　咱这儿就仨人，眼都不知道往哪瞟。
　　给的，那自然是他们怎么联系我们。
　　听及此白妤点了点头，说要不是看过敬修羽身份证，还真不信他才二十二岁。

　　什么东西啊祝明熹？
　　信封？
　　情书啊？
　　那不得给他乐死。
　　是最简单的那种牛皮纸信封，甚至连个封口都没有，就被简单的对折了一下，祝明熹也没避着兄弟几个，当着他们的面把其中仅有的一张薄薄的宣纸拿了出来。
　　也只是简单的对折。
　　他打开来看，是用小毛笔写的一串数字。
　　不得说，这敬修羽倒是挺会的。
　　不是，你们俩都见着好几面了，连个联系方式都没？
　　祝明熹你到底行不行啊？
　　不是说了让你把微信号留张纸条加到扇子里吗？
　　太土了吧，宋子兮你什么审美，不是等等，我怎么不知道，祝明熹你送折扇了？
　　听到这送扇子杜乙宸手中的酒瓶差点没把住，重重的磕到了桌面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自从他们仨认识以来，好像还真没看见几次祝明熹送扇子，祝明熹以前一直说不是特别有缘的不能送扇子，顶多就是给他觉得有缘的提个扇面，就是送扇面的人都是寥寥无几，一个巴掌都能数的过来，更别说这以他自己名义题了把折扇还送了出去。
　　杜乙宸长这么大也就见过祝明熹题的五把扇子，两把团扇三把折扇，一柄给他奶奶，一柄给他母亲，还有两柄在他爷爷家和王珏老先生的墓里，以及最后这一柄是送给了江近舟，还是江近舟求了好几年才得来的。
　　宋子兮拍拍他的肩，说不必太过惊讶，因为还有更惊讶的。
　　你要不要猜猜他送的哪柄扇子。
　　哪把？怎么也不可能是水云间吧。
　　喏，你自己去问这人呗，就坐你前面儿。
　　卧槽，真是水云间，我真等不及了，想赶紧去会会敬修羽到底是个什么人啊，能让祝明熹把水云间给送了。
　　哎哟，不知道啊。
　　不是祝明熹你不会是被下药了吧。
　　下蛊了。
　　他们教修文物可能真的从墓里学点老祖宗的下蛊术。
　　有理。
　　草，你他妈别笑了，先加微信啊。
　　俩人在这边一唱一和，丝毫没影响在一旁对着光看了半天数字的人。
　　祝明熹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右上角的加号，把号码输了进去，再点击搜索。
　　出来的的确是敬修羽的微信。
　　微信名就是敬修羽三个字，头像是月夜竹影，映在白墙上，个性签名是“与谁同坐？”四个字。
　　旁边那两个人都把好奇的脑袋凑了过来。
　　看清楚后又开始叽叽喳喳议论。
　　祝明熹头像是月亮，这算情头吧
　　算吧算吧。苏轼不是说了“何夜无月何夜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尔”。
　　这不就是有月有竹，还有你们俩吗。太妙了，天生一对儿。
　　这不在一起真的很难收场。
　　快点吧，别人家走了你还这一幅慢悠悠不急的样儿。
　　对头，我觉着敬修羽这样的肯定特别招人喜欢。
　　我记得沈复好像快回来了吧，杜乙宸。
　　草，我差点忘了这茬事，先告辞了，拜拜二位。
　　待杜乙宸走后，宋子兮就凑到他身边，随时准备偷窥他手机屏幕，结果那边就显示两人通过了好友验证但一句话也不说。
　　祝明熹就让手机屏幕常亮着摆在桌上，然后该吃吃该喝喝。
　　宋子兮看不明白，等了半天也没见着两人的动静，索性吃饱喝足后也离开了。
　　其实宋子兮看到的最后的空白一直是空白。
　　两人自从加上微信后除了验证消息确实没说过话。
　　没见着消息，两边倒也是不急，就让这空白一直留着了好些天。

　　其间有两次祝明熹路过他们的店面都没见着敬修羽，想着没什么要事就也没进去打扰，倒是和门口的陈未打了两次招呼。
　　过了些时日，祝明熹收到了来自敬修羽的消息。
　　是托白妤送来的，一只黑檀木锦盒。
　　敬修羽托我转交给祝老板。
　　麻烦了。
　　不麻烦，难得见我们十一这么上心的事。
　　是吗，见笑了，要进来坐会儿吗？
　　那倒不必，我也就两句话。
　　第一呢，我们家十一这人吧，我还从没见过他给只见过几面的人送香。
　　白妤说着敲了敲祝明熹怀中的木盒。
　　和祝老板的扇子一样，都是稀罕物什，十一不明说，但想必祝老板是聪明人，所以，还望祝老板珍惜。
　　那是自然，难得见良人，祝某定会珍惜。
　　行。第二呢，能不能借点儿咱青城里的修复材料，我这手头有点紧。
　　尽管开口，改明儿我就招呼，随便用，都是自家人。
　　成，我就先告辞了。
　　白老师，慢走。
　　下次看见叫四姐。
　　得嘞。

　　木盒还未打开，祝明熹就闻到了淡香，像是茉莉，香中带苦，幽而不腻。
　　甫一打开，便看到黑色绒布做底衬，白色瓷瓶在左，雅黄宣纸包着几只线香在右，小楷题名——二苏旧局。
　　沉香、檀香、乳香、琥珀、茉莉和蜜而制，取用为丸，再以干品茉莉花滚于蜜丸之外，阴干。
　　是为纪念苏轼苏辙二人，“对床夜语听箫瑟”，故托起名命之。
　　是夜，祝明熹便取了一支线香，袅袅白烟晕开，沉香的草木之感，檀香的清逸混着琥珀的淡淡药香便在屋中慢慢散开来。
　　细峰白云，缓缓落墨，最是小楷正得其时。
　　夜里忽然飘起了细雨，香味就入了檀木的陈设。烛光摇晃，蜡黄映出了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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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云间：折扇比较名贵的种类
　　**与谁同坐：选自“与谁同坐。清风明月我。“——【宋】苏轼《点绛唇·闲倚胡床》
　　***孤负当年林下意，对床夜雨听萧瑟。——【宋】苏轼《满江红怀子由作》
　　****细峰白云：有一种毛笔名为“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