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公主在上》柳鸣竹问

11、明月

　　想象中巴掌打在脸上的痛感并没有出现，曲明月缓缓睁开眼，是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子抓住了曲明嘉挥下来的手，刚刚那声尖叫就是曲明嘉发出的，她身边站着的人曲明月认识，是穆贵妃身边的孟姑姑。

　　再看她穿着一身公主常服，曲明月猜出了她的身份，便对她福了福身“明月见过长姐。”

　　曲明瑶微微点头，对曲明嘉道：“怎么？我也不配受明嘉妹妹的礼？”

　　穆贵妃比李贵妃早入宫，且穆贵妃活着时李贵妃不过是个婕妤，曲明瑶又年长与曲明嘉，无论怎么算曲明嘉都该给曲明瑶行礼。

　　眼见自己要吃瘪，曲明嘉自然不肯在曲明月面前低了面子，于是梗着脖子对曲明瑶吼道：“曲明瑶！我整治一个毁了我花的丫鬟的主子，关你什么事？你今日才进宫就惹是生非，只会令父皇不喜，再者说……”

　　“嘉儿！”

　　曲明嘉身后，一个雍容的宫装贵妇在丫鬟的簇拥下走了过来，贵妇二十六七的年纪，在宫里已经算年长的了，不过皮肤依旧保养得当，眼角还存着风韵，一袭桔红色宫装衬托得她肤白如玉，这身装束虽显得美艳却有几分轻浮，这便是曲明嘉的生母李贵妃了。

　　见了李贵妃，曲明嘉仿佛见到了主心骨，喊了一声“母妃！”就急忙跑上前抓李贵妃的手。

　　“嘉儿，这是怎么了？”李贵妃挽着女儿的手问。

　　曲明嘉立刻将事情夸张地描述了一遍，曲明瑶也听了个大概。

　　是曲明嘉将她自己养的玉芙蓉摆在了岔路口，挡了去给太后请安的曲明月的路，曲明月的丫鬟妆红就挪开了她的花架，没注意将花挪到了太阳底下，正午日头大，玉芙蓉被晒死了，曲明嘉大怒，一问才知是曲明月挪的花，这才出现了方才的一幕。

　　曲明月无力地辩解道：“这盆花我看到时已近枯萎，我以为是花房不要的才让妆红挪开的。真的不是有意要毁了那盆花。”

　　李贵妃摆出一副可惜的表情“可这盆玉芙蓉是本宫的父亲特意从南边花大价钱弄来的，让嘉儿养着，要等太后寿辰时献上，只为博太后一个高兴，如今没养多久便死了，可惜了花不说，耽误了太后寿宴事情大呀，本宫也不想为难你，你说可怎么办好呢？”

　　李贵妃随意地搓着指甲，好整以暇地看着曲明月。

　　曲明月知道今日她不放血难以善了，只能咬牙道：“明月愿意赔偿三妹妹的花。”

　　李贵妃一拍手“好呀，这可是月儿你自己说的 ，本宫可没逼你。”

　　“这盆花是外祖父从南方商户那里买来的，一路快马加鞭，花钱和路费加起来，算你二百两好了。”曲明嘉嚣张地道。

　　“二百两？”

　　曲明月震惊地看着曲明嘉，原先她以为曲明嘉无非是想让她放放血，不想，她开口就是要二百两。她一个公主，月俸也只有每月五十两，其他公主都有自己外祖家的接济，自然不必守着月俸过日子，可她不一样，她的生母玉妃原是宫女出身，如何能供她如此大手大脚地花钱。

　　曲明嘉分明就是故意要她难堪，御花园里来来往往这么多宫女太监，若传出去，她一个公主连盆花都买不起，日后谁还能瞧得起她？可偏偏李贵妃在场，她压根没法发作，只能好声气地道：“明嘉……妆红挪动了你的花，我这个主子自是该赔，可这二百两，我一时的确拿不出来，可否宽限一二？”

　　“妆红挪动了玉芙蓉是不假，可明嘉如何肯定玉芙蓉就是死于妆红之手？”

　　这话是曲明瑶问的，李贵妃这才发现曲明瑶的存在，有些好笑道：“她都认了是妆红挪了花，不是妆红，难不成是嘉儿？”

　　曲明瑶淡淡一笑，走上前去用帕子拾起玉芙蓉的花叶，举到李贵妃眼前道：“这花叶虽晒干，但却不是一般花叶暴晒后的干枯发黄，反而绿得发黑，显然并不是死于暴晒。”

　　“你胡说！分明就是晒死的，一片叶子而已，又能说明什么？”曲明嘉慌忙辩解道。

　　“是不足以说明什么。”曲明瑶温柔地笑着，只是那笑容却叫曲明嘉后背发凉，她缓缓走到碎裂的花盆旁，用手捻起一片碎瓷片，在花泥中拨弄了两下，扯出一团东西。

　　“这玉芙蓉的花根尚且挂着泥水，若真是晒干花根理应干枯才是，又怎么会如此湿润？”曲明瑶将花根递到孟姑姑手里，孟姑姑会意，捧着花根送到曲明嘉和李贵妃面前。

　　花根上挂着的泥土尚且湿润，哪里有半丝干死的征兆？

　　“这玉芙蓉生长于淮南一带，自小怕干怕涝，你养时只知道一味浇水以确保玉芙蓉不会干枯而死，却忽视了玉芙蓉怕涝一事，这花是涝死的。”

　　曲明瑶递了个眼神，曲明月赶忙将地上跪着的妆红拉回身边，看着主仆俩畏畏缩缩的模样，曲明瑶暗自叹了口气，柳州在淮南，玉芙蓉便是生于柳州一带，自小在柳州她也见过邻里婶子养这种花，曲明嘉不懂养花，只知道浇水而不懂花也会怕涝的道理，自己浇死了玉芙蓉又怕李贵妃责怪，于是干脆拉了曲明月来顶罪，芙蓉花在柳州算廉价，便是李相找人采买的是最好的玉芙蓉快马加鞭送回盛京也不过五十两银子就能解决，而曲明嘉开口就要二百两，今日若不是她曲明月真有可能自己认下这个亏。

　　李贵妃见事情闹到如此地步虽气恼女儿做事如此不妥当也不得不出来给曲明嘉打圆场，摆出一副慈爱的模样对曲明月道：“罢了罢了，定是嘉儿宫里那几个花奴躲懒，把花浇死了，今日也算是委屈月儿了，本宫新给嘉儿打了首饰，改日你来本宫宫中挑上两件喜欢的，算作嘉儿给你的赔礼。”

　　曲明月急忙低头称不敢，李贵妃带着曲明嘉和一众丫鬟嬷嬷走了。

　　曲明月走上前来，向曲明瑶行了一礼“多谢长姐，今日若不是长姐出手相助，明月必定要掏空积蓄才能解决今日之事。”

　　曲明瑶虚扶了她一把问：“没事吧？”曲明月忙摇头。

　　时间还早，两人索性一同去给玉妃请安。

　　尚云居里，玉妃倚在软塌上做着刺绣，这是她多少年来唯一的生活。

　　玉妃温氏，原是宫婢出身，幼年时家道中落被父母卖给了人牙子，那时她对人生已不抱期待，后来不知走了什么运道凭着端正的长相被出宫采买丫鬟的嬷嬷瞧中，被领进了宫中。

　　她同另一个丫鬟被分给了清芷宫的穆贵妃，穆贵妃分别给她们赐了名字，她叫玉洁，另外一个叫冰清，穆贵妃性情温和，待身边的人都极好，不止她们这些丫鬟喜欢她，宣景帝也亦然，于是没过多久穆贵妃便怀了身孕。

　　都说有孕之人性情有时会变得阴晴不定，她们也见过李婕妤怀二皇子时动辄打骂身边的下人，曾有一日一下午就打罚了三个贴身丫鬟，但穆贵妃却始终如一，对她们这帮下人依旧温和宽厚，她们几人几乎是感恩戴德地伺候着穆贵妃直至她生产。

　　穆贵妃生了，生下一个小公主，是宣景帝的第一个女儿，华兴皇室的长公主，宣景帝大喜，赏赐了整个清芷宫上下，当晚便留宿在了清芷宫，穆贵妃产子身体虚弱，自然早早歇下了，宣景帝却独自提了一壶酒去偏殿，他本是高兴极了才喝的，不料竟一时忘形，喝得烂醉，正当他昏昏沉沉时，便殿的门开了，一个肖似穆贵妃的身影走了进来，他当时早已忘了规矩，冲上前将那身影抱了个满怀。

　　第二日玉洁醒来，看见身边躺着的人，以及一地的衣物，还有……被单上的污迹。纵然是没开窍的小丫头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穆贵妃待她恩重如山，她却跟穆贵妃的夫君搞到一起，玉洁已心如死灰，她顾不上收拾自己便跌跌撞撞地跑去向穆贵妃请罪，请求穆贵妃赐她一死。

　　穆贵妃听完什么也没说，只是叫孟姑姑将她带下去，她本以为穆贵妃会随意找个什么由头将她打杀了或者丢出宫去。不想穆贵妃却什么都没有做，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直到有一天，她开始无故犯恶心，头晕目眩，她悄悄去查，竟是有了身孕。

　　穆贵妃知道若没有名分她会被冠以祸乱后宫的罪名被生生打死，于是亲自去金銮殿陈情，为她求了一个美人的位份，她住进了清芷宫偏殿，日日在穆贵妃身边，虽然已经是美人，但她还是每日侍奉在穆贵妃身侧，穆贵妃也护着她，让她平平安安生下了一个女儿，也就是曲明月。

　　穆贵妃对她们母女极好，曲明瑶有的曲明月一定也有一份，只是好景不长……宣景帝南巡路上穆贵妃的女儿被弄丢了，穆贵妃从此对人再也没了笑容，每日忧心加上产子过后给她求名分没养好的身子彻底垮下，不出半年就去了。

　　穆贵妃死后她带着曲明月独自住在清芷宫，直到封妃后才来了尚云居。

　　虽已是妃位，多年养尊处优更是让她身上没有一丝小气，但闲时她还是更愿意一个人做做刺绣，仿佛这样便能回顾起穆贵妃在世时她的生活。

　　曲明瑶和曲明月到时穆贵妃正好绣完了最后一针，绣棚上赫然是一只活灵活现的杜鹃鸟。

　　见了曲明瑶二人，玉妃先是诧异曲明月能这么快与曲明瑶走到一起，继而握着曲明瑶的手十分激动“瑶儿，你……你真的回来了？”

　　玉妃将曲明瑶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忙要去穆贵妃的牌位前上香，她在宫里一个小角落里给穆贵妃设了一个牌位，宫里原是不准的，只是宣景帝念玉妃不忘旧主，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去理会。

　　玉妃拉着曲明瑶和曲明月跪在牌位前，捻起三炷香轻声自语道：“贵妃娘娘，你在天有灵，瞧瞧瑶儿，她回来了，如今都长这么大了，皇上封了瑶儿为和宁公主，已经过了礼了，日后她便是名正言顺的皇家公主了。你待玉洁和月儿恩重如山，我定会将瑶儿视若己出。”

　　陪着玉妃上过香，又闲聊了一会儿，曲明瑶就提出了告辞，临走时，玉妃拿出一个匣子悄悄唤来曲明瑶道：“瑶儿，这是贵妃娘娘留给你的嫁妆，她一直相信你会回来，所以临终时还托付我，说若是你能回来定要交还给你。”

　　玉妃眼中闪烁着泪花，只是碍于长辈的礼仪不敢失礼，曲明瑶轻轻接过那只匣子，里面是一些珠宝首饰，最上方的，是一只墨玉制成的镯子，玉镯青得发黑，一瞧便知道是上好的玉料，曲明瑶将那只镯子戴在了腕间，这是穆贵妃留给她最后的念想。

　　曲明瑶要回清芷宫去，玉妃便让曲明月送她，曲明瑶推脱不过，索性答应下来，正好她也能从曲明月那里了解些宫中的人和事，孟姑姑到底在清芷宫枯守多年，能告诉她的无非是当初穆贵妃在世时的事，皇宫之中的事向来诡秘多变，昨日的姐妹今日也许便会反目。

　　两人默默走着，曲明瑶忽然开口问道：“明月，今日之事，若我不出面，你当如何？”

　　曲明月只当她在说笑，应和道：“今日若没有长姐，明月便只能自己扛下这二百两了！”

　　曲明瑶不再回应，二人默默走着。

　　又走了一段路，曲明月收起了玩笑的表情，严肃地问曲明瑶“长姐，你方入宫，今日便为我得罪了李贵妃和明嘉，你不怕吗？”

　　曲明瑶一愣，曲明月还是单纯了些，今日曲明嘉布的局实在简陋了些，简陋到她一眼便能瞧出其中的心思，李相用玉芙蓉给太后做寿礼，将花交给曲明嘉养，曲明嘉不懂养花，只知道一味浇水将玉芙蓉活活浇死了，曲明嘉怕李贵妃责怪她，便想出了用曲明月顶罪的法子。

　　“明月。”曲明瑶道：“今日曲明嘉的心思你不会全然瞧不出，为何不为自己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