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逐辰》星琪

3、第 3 章

　　北方冬季天气愈发地冷了，天气冷的时候工地上和（huo）好的水泥都会被冻住，人也裹着厚重的衣物不太方便，祁辰父亲他们也就暂时停下了工地上的活儿。
　　这算是他们这些人难得的一段休息时间了。平常在工地上干活是没有什么周末与节假日之分的，最多也就是家中有事请一两天假。
　　冬天天冷，也快过年，倒是难得的能松快一阵。
　　祁辰的学校也放了假，颜星想在这边的学校去上学，也得等学校开学。
　　就这样，一家四口便全都待在了家里。
　　这天，祁辰母亲正在择菜准备午饭，颜星看到后走到跟前来，“婶婶，我来帮你吧。”
　　祁辰母亲连忙摆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很快就弄完了，你去和辰辰一起玩吧。”
　　颜星收回了自己已经伸出去的手却没有离去，依旧在旁边站着。
　　祁辰母亲抓起放在地上的菠菜，仅用一只手就全部抓了起来向颜星展示着，“你看，就这么点，我自己很快就弄完了，”说着将菜放下，“别又脏了你的手，到时候还得洗。”
　　“我和你一块儿弄的话，更快就弄完了。”他怯懦懦地开口。
　　“我在家里也弄过，弄得很快的。”似是怕祁辰母亲以为他不会，他又急忙补充道。
　　“真不用，你去和祁辰去玩吧。”她冲着颜星笑着，“要是真需要帮忙，婶儿才不会跟你客气，到时候我叫你帮忙，你可得赶紧来帮我才行。”
　　“好。”颜星脸上这才有了笑容。
　　“好了，快去玩吧。”祁辰母亲说着摆了摆手。
　　“那我去了，谢谢婶婶。”颜星说完转身向着祁辰房间走去。
　　看着那小小的背影，祁辰母亲轻轻地叹了口气，在家里的这几天，颜星始终有些拘谨，懂事得有些让人心疼。
　　他在家里不哭不闹，能自己做的事从不开口要他们帮忙，除了每天陪着祁辰疯跑打闹外，自己忙着家务的时候也总是要来帮忙。
　　其实夫妻二人都知道他是怕自己表现不好，惹得他们生气。所以将自己那些小孩子心气什么的全都收了起来。
　　正是这样，夫妻俩反而有些担心他总是收着忍着，害怕这孩子把自己弄出什么病来。
　　尽管这些天两人背里暗里总是向颜星灌输着已经是一家人，是不会把任何一个人丢下的这样的话，他却依旧总是小心翼翼的。
　　不过，就像伤口需要时间疗愈，孩子也需要时间才能一点点打开心扉，这事急也急不来，想到这里，祁辰母亲收回了思绪，专心忙着手上的事情。
　　就这样过了不久，颜星父亲的赔偿款下来了，祁辰父亲带着颜星家那边的亲戚拿了钱后去把欠医院的钱还了，又跟他们对了一遍帐，这下总算是把赔偿款的事情了结了。
　　他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一万多块钱，工友们凑的钱也早就被存在了信用社里作为颜星上学的学费。
　　祁振中拿着这些钱将颜星叫到跟前说：“这是还了钱之后剩下的，叔叔到时候带你去信用社，把这些也存起来，等你长大了，到时候再去取。”
　　这是颜星父亲拿命换来的钱，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动的，便想着也给孩子存到信用社去。
　　颜星却摇了摇头，转身跑到自己和祁辰的房间里，拿出了一个本子递给祁振中。
　　“这是什么？”祁振中有些不解地问。
　　“这是我爸记的叔叔们给的钱，他说有钱了要还给他们。”他乖乖地站在祁振中面前说道。
　　祁振中打开一看，只见第一页写着老颜的名字颜德洪三个字，再翻下去记着老颜每日上工的记录，翻到后面将其中一页明显被折着的纸张打开后，上面一行行歪七扭八的字清晰地记着，
　　“05年8月21日，振中送两个大鸡tui儿 4元。”
　　“05年8月22日，段海送一盘白菜炒肉3元。”
　　“05年9月10日，向振中借1000元，段海500元……”
　　……
　　“05年11月7日，年平送一盘红烧肉5元。”
　　时间是从工地上的工友们知道老颜家里的事儿后开始偷偷帮着他家那天开始的，那时候颜星母亲刚搬去市里医院没几天。
　　11月7日是颜星母亲从医院回来的日子。那之后，颜星再没跟着来工地，老颜也说什么都不肯再收工友送来的菜。
　　祁振中看着那破旧的本子上歪歪扭扭却极为粗重的字体，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颜星刚跟着父亲去工地时就觉得父子二人每天吃得已经算清汤寡水，后来才知道就这还是自己来了之后，父亲才肯吃得稍微好了一些，不敢想象自己来之前父亲自己一个人时吃的是什么。
　　他也不记得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当到了吃饭的时候，那些叔叔伯伯们总会有一个人来给他们送道菜，有时候是买的，有时候是家里带的，但每次都是有肉的。
　　“吃饱了，才能干得动活儿。”
　　“孩子还小，还在长身体。”
　　“今天说是买两份便宜嘞。”
　　这是刚开始时工友们递菜时最常见的话。
　　第一次的时候父亲还和那位工友来回推脱着，说了许多话，眼见推脱不过这才收下来。
　　“这都是好人，别人对你好，你要记得报恩的，记住了吗？”这是父亲第一次接过菜后跟他说的话。
　　是他第二次瞧见这个在自己眼中天一样高的汉子，那始终有着倔强与坚定的眼角淌下泪水。
　　第一次见父亲哭是在母亲搬进市里医院后的走廊里，他悄悄跟着父亲才看到的。
　　后面第二次，第三次，在工地上的每一天，只要是出工的时候，工友们递来的菜一次都没断过，他虽再没见过父亲落泪，可那句报恩的话却不知听了多少遍，自然将这些都记在了心里。
　　半晌，祁振中总算开口说话了：“你想拿这些钱去把欠那些叔叔们的钱还了？”
　　“嗯。”颜星坚定地点了点头。
　　“借的钱自然是要还的，这些菜钱……”想着这些零散的钱工友们大多不会收的，祁振中一时有些犹豫起来。
　　“我爸说都得还，记多久都要还。”颜星接着说。
　　看着他如此坚定，祁振中也不好拒绝，想了想后开口：“行，那我就带着你，去把这些钱还了。”
　　他愈发有些喜欢眼前这个孩子了，声音也有些激动，说着合上本子站起身来，拉着颜星出门去了。
　　于是这大小二人就这样一家一家地进，一家一家地出，几乎每个家里都要上演一场你拉我推，最后才把钱塞进手里的景象，临了出门两人手上还总会多一些东西，那是推脱不掉才收下的。
　　两天过去，他们总算将本子上记着的钱都还干净了。不过这还了两天钱却又好像是进了两天年货一样，钱还了，家中大包小包的东西也堆得不少。
　　还完钱的当晚，祁辰母亲做了不少好吃的，祁辰父亲脸上也有掩藏不住的笑意。
　　待四人都坐在桌前后，他敲了两下桌子，神情突然有些郑重地开口：“我说两句啊。”
　　祁辰倒是很少见父亲如此，自然也聚精会神地看向父亲，等待着他后面的话语。
　　祁振中看着众人都向自己看来，这才开口：“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但是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人是要向前看的，日子也是要慢慢过的，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学会放下，放下了，肩上的担子才没那么重，走起来才不会那么累，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他说完端起桌子上的酒杯喝了一口酒，看向祁辰又继续开口：“辰辰，以后颜星就是你的哥哥了，是咱们家的一份子。星星哥哥比你也大不了两岁，但是吃了很多苦，也懂事很多，你要好好跟他学，要对你哥哥好，听见了没。”
　　“听见了。”父亲很少这样对他说话，但是每次这样就一定是很重要的话，祁辰自然知道要认真回答，若是不认真的话可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这是他在这些年的训斥与巴掌中得来的经验。
　　况且今天还有自己这个新得的哥哥在场，他可不想在他面前被父亲骂，人虽然还小，可是也是要些面子的。
　　祁辰父亲听到自家儿子的回答后点了点头。
　　这些天，祁辰对颜星如何，夫妻二人都看在眼里，他们两个对儿子越来越懂事也感到欣慰。
　　祁振中又端起桌子上的酒喝了一口，看向颜星微微顿了顿，这才开口：“颜星，你以后就是叔叔家的一份子了。老颜是叔叔的好兄弟，你也是叔叔看着长大的。你放心，有叔叔跟你爹的交情在，绝对不会不管你的，你以后就和辰辰一样，把心放在肚子里，有什么事，想做啥，都跟我和你婶儿说，千万别自己一个人憋在心里。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叔。”颜星回道。
　　“是了，是了，不用老是拘着自己，就跟在自己家一样，想做什么做什么。”祁辰母亲也赶紧接着话茬开口。
　　“好。”颜星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了好了，咱不说那些了，今天把老颜欠的钱还完了，他的心愿也算了了。马上要过年了，咱们都开心点，吃饭，吃饭。”祁辰父亲说完夹起盘子里的菜吃了起来。
　　一家人这才都动起筷子。
　　祁辰早就盯着桌子上的菜许久了，一听父亲开口，连忙拿起筷子夹了块排骨吃了起来。
　　原本还有些拘谨的颜星看着祁辰如此，想着刚刚叔叔婶婶说的话，也有些放开了自己，大着胆子伸远筷子夹起了远处自己喜欢的鸡肉吃。
　　“这就对了嘛，想吃什么夹什么。”祁辰母亲话语中满是鼓励与欣喜，说着又将远处的鸡肉与颜星身前的菜换了换位置，“喜欢吃鸡肉啊，给你挪近点。”
　　“谢谢婶婶。”
　　两人相视一笑，祁辰不知道两个人在笑什么，也跟着嘻嘻嘻地傻笑起来，顿时一家人都又乐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