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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人体观测电子中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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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贫嘴也没持续多久,陈近月和李梁已经冷战两天了。
或者说是陈近月单方面的疏离。
顶嘴也不顶了,搭肩也不让搭,干什么都冷飕飕一个眼刀射过去。
三花被这俩活祖宗弄得头昏脑胀,再这么吵下去排练进度都要耽搁,索性午休的时候扯着李梁去2号休息室里打算问个明白。
已经不止是疑惑,毕竟阿月这样偏冷的性子,居然还会真情实感跟人斗气?
长篇大论完,没想到李梁这家伙一脸平静,兜里塞了堆五颜六色的纸片一边跟三花扯皮一边叠了只立体蟾蜍出来。
三花气得跳脚,一把抢过蟾蜍撕了条右腿扔地上,骂骂咧咧。
“阿月这两天吃饭都不乐意跟你坐一起了,宁愿捧碗对着小牙嚼也不看你一眼!你能不能着点急!”
李梁弯腰把蟾蜍腿捡起来,重新塞回兜里。
“有点情绪不是很正常,再说了这情绪也不一定是糟糕的意思。”
三花脑袋上冒一排黑线,不太理解这家伙的脑回路。
“还能怎么糟糕,非得让阿月往你脸上掀五十个巴掌再大喊一声‘滚’你才能认清现实吗?”
李梁抬了头沉思一下,觉得自己和陈近月的关系不该是情深深雨蒙蒙那一挂套路。
最次也得是神雕侠侣吧。
她要是还生气,他狠狠心砍了右胳膊改叫“李过”也不是不行。
不过说实话,他自己也不太清楚冷战的开端到底是什么。
总感觉一切正常。
那天早上八点,李梁准时在楼下等她,等到03分还不见人影,刚想发个消息就看见陈近月从街外走了进来。难得没捏糖葫芦,倒捧了杯冰美式皱着眉往嘴里灌。
情绪看起来不高,她把左手提着的全糖拿铁塞给李梁,一边走到树荫底下打了个哆嗦。
李梁捏着杯口闻了闻,疑惑地看她一眼。
“没买错?你怎么突然喝美式了。”
陈近月平时最讨厌带苦味的东西。
“今天要帮之前大学的老师录个校庆视频,脸肿成这样上镜肯定不靠谱,只能喝点这苦命玩意消消肿了。”
叹了口气,她揉揉眼睛接着吐槽。
“还不是曲涉江,出个院也不老实,大晚上非聚餐吃湘菜,重油重辣,我眼窝都肿得浮起来,跟坨鱼泡似的。”
说完又喝一口,舌根飞速窜上来一股麻劲。
李梁看得皱眉,掏了张纸去擦她手腕上被沾到的一串冰水珠子。
“喝不进就别逼自己了,你平时眼窝够深了,水肿的时候更漂亮。”
难得的阴天,但还是热。
陈近月捏着杯子一愣,敏锐地捕捉到他一长串句子里的关键字。
“更?”
李梁捏着咖啡调了个身,全糖拿铁被重新塞进她手心,一个字,直白得坦荡。
“对。”
就是更漂亮。
李梁没再接茬,把剩的半杯美式一口气灌了,又看看旁边愣住的这位。
其实都挺漂亮,只有喝美式时蹙起的眉毛看得人不爽快。
水肿就水肿,人死了尸体泡浮囊都没人管,担心上镜做什么?
但陈近月还是没再喝那杯全糖的拿铁,甚至把头一撇,开启了为期两日的冷战时代。
*
全须全尾解释完,兜里的断腿蟾蜍没动静,李梁拿绿色的纸条新折一粒最简单的五角星扔到桌上,摊了摊手。
“然后她就不搭理我了。”
三花视线移到墙上的挂钟,迟疑了两秒才反问。
“所以,你清楚自己哪里惹到她了吗?”
李梁按了按太阳穴,又摇头。
惹到她了吗?
可能是害羞吧,陈近月好像不太习惯别人夸她漂亮。
才不是害羞。
三花用看一种“将死之人”的眼神看李梁,凉凉开口。
“你还是不了解,阿月和其他人不一样。”
虽然每一个身为个体的人都有自己的小癖好。
但陈近月是一个更复杂的矛盾体。
三花在大学的时候就意识到这一点。
看起来好像一切正常,但相处久了就能发现,她很容易沉迷进某些东西。
不是指什么游戏、唱歌跳舞一类的普遍爱好。
而是一种十分固执又无聊至极的私人生活定式。
比如她总在翻来覆去看同一本小说,洗澡一定要在上床前两个小时,具体时间控制在15分钟,算上洗头就是21分钟。
一个礼拜至少吃三次糖葫芦,但只吃最原始的山楂,鄙视草莓,糯米一类。
大学有一阵为了凑学分上过花艺课。
课时一个不缺但懒得实操,后来好不容易想着陶冶一下情操又嫌麻烦,15块钱买了盆假花居然养了整整四年,每天不嫌麻烦打理擦拭,塑料叶子吊在钢丝柄上都快保养到玉化。
也懒得谈恋爱。
追她的人当然多,谁家都有镜子,不可能不知道自己长得好看。
但陈近月甚至不太爱打扮自己,除了偶尔有活动其他时间一律素颜。
她觉得自己长着一张很无聊的脸,标准的美女相,脸颊上痣的排布方式也平平无奇,唯一有点意思的只有那双眼睛。
不是传统审美里的欧式大双,或者小鹿眼一挂。
她眼皮是深陷的,像做陶艺时虎口不小心掐歪后、瘫倒的一块残缺。
大一的时候沈老师第一次见她,私下问过一句猜测她是不是带有1/4的匈牙利或是德国血统。
陈近月记得自己那天穿的是一件麻布宽松的长吊带,领口刺了一圈暗黄色的螺纹图腾。
看不出是什么元素,反正挺无聊。
老师当时站在略高的台阶上,问完那句话就捏着教具很平静地偏头看下来,大概率在深入观察她那张同样无聊的脸。
透过那一层薄薄的眼皮追踪,陈近月伸手摸了摸那弯眼窝,突然觉得很有意思。
无聊的脸蛋总算没那么无聊。
陈近月冲着老师很明媚地笑了一下,前所未有开心,甚至打定主意下辈子如果还长着这双眼睛就移民到匈牙利去当一只大鹅好了。
那天晚上陈近月回宿舍对着镜子照了半个钟头,听说人老了上眼皮脂肪也会流失80%,陈近月于是开始好奇,自己到七十岁的时候会不会因为眼窝变成一座很特别的化石骷髅。
这无疑给她无聊的生活定式又多加了一点盼头。
直到那天早上,李梁喝掉最后一口黑咖啡,打碎了她的盼头。
居然说肿了更漂亮吗?
坏家伙。
在找到新的乐子之前,她都不要理他了。
*
下午排练结束,陈近月总算解脱,李梁这狗东西刚刚一直盯着她脸看,弄得她浑身不自在。
三花把人都支走了,陈近月刚拧开排练厅的门要走又被李梁扯了胳膊往暗梯去。
晚霞密密麻麻铺了一片,天台上橙红色的光照得眼睛发痒。
手腕被攥疼,陈近月刚伸腿想踹他,又被他突如其来一句话堵了回去。
“都漂亮。”
他说得果断,太认真的语气。
又俯身,轻轻伸手摸她右边的眼睛。
“我不骗人,都漂亮的。”
眼窝莫名其妙发烫,陈近月忍不住眨眼,睫毛扫在他无名指的一小块关节。
三花告诉他了?
莫名羞耻。
陈近月低头拍掉那只作怪的手,又伸脚踩他一下,当作报复。
匡威鞋头印了半个浅浅的灰印。
李梁挪了下脚,盯着她继续卖乖。
“作为补偿,你也可以把我当成观测对象,虽然我不会像那盆假花一样玉化,但好歹是个活人。”
哪儿有观测活人的道理?又不是什么生物实验。
陈近月觉得他好笑,伸手把他推到天台的栏杆前面,又踮起脚,伸手戳戳他的眼皮,装嫌弃。
“你有什么好研究的?”
李梁低着头故作思考,然后把眼皮上抵着的凉凉的指头握住,慢慢挪到了喉结。
“先从这里开始吧。”
太突然,陈近月看着他,手不自觉抖了抖。
第二次摸了。
微微发凉,她又想起水族馆那只滑溜溜的白色海豚。
应该生活得很好吧,饲养员给它喂小鱼都是用大水桶装的,甚至不用嚼。
指尖的触感奇妙,如果换沈老师来摸,应该会说出更有意思的话。
比如。
你是不是有3/11的家养海豚血统?
勉强原谅,她收回手装作一脸平淡,睁大了眼仰头去看晚霞。
宏大里一点微不足道的小浪漫。
冷战结束在这儿,正正好。
*
晚上固定时间,21分钟的热水澡结束,陈近月擦着头发出来,拿起手机发现三花弹了条紧急消息过来。
三花【???】
三花【李梁vx名怎么回事,被人盗号了?】
裹头巾甩在椅背,陈近月疑惑地点李梁的头像,发现vx名变成了一串诡异的——
AAA人体观测电子中心
再点进朋友圈,半个钟头之前微商乱码君有新动态刷新。
是在8号休息室。
视频很糊,小牙躺在角落的窝里扇翅膀,墙上多了一只形状漂亮的橙红色眼睛,话外音能听到姜五孔在尖叫,一惊一乍骂某人是疯子。
画面中心,李梁对着镜头捏起剪刀,笨拙地眯起眼睛,剪掉了自己右眼的睫毛。
视频最后。
他眨了下眼,对镜头仔细展示自己变奇怪的、光秃秃右眼。
他说。
“使命必达。”
配的文案很短,两行字。
【Day1】
【睫毛观测计划,完美成功。】
作者有话要说: 《哔啵哔啵~》
《剪掉右眼睫毛/任意三根白头发/无名指指甲…》
《即可加入神秘电子观测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