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陈旧记忆】鬼村·冥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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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屋经林侑这么一遭，已经彻底坍塌。里面的血鬼没有遮蔽体，很快化成一摊血水，和土壤融成一块了。
陈英落趴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这些精心养料毁于一旦，嘴里直唔唔念叨着“可恶可恶”。
林侑想过去踹他一脚的，但末了还是嫌弃，就抛他一团妖火。陈英落匆忙避开，却还是沾了不少星火。
沈浟将手挡在林侑身前，平淡说道：“不用如此耗费妖力。”
这不是本体。
陈英落本体是人，这个毋庸置疑。就算用了什么法子能短暂地待在鬼界，被林侑一剑捅过，不可能还能维持人形。
林侑却说：“管他的，反正最终还是要杀。”
念念叨叨的陈英落：……
陈英落也不装了，把下巴掰正，盯着满头的血，吭哧吭哧地站了起来。
“杀呗。”他无所谓地摸摸后脑勺，道，“只不过是一介草包。”
“你不是他。”沈浟回道。
但话刚说出，沈浟又感觉到不对劲。
这人给他的感觉，很像是陈英落，又不是陈英落。而且这人之前还假扮过林侑，虽然假扮的不是很像。
这么说来，这人是和陈英落很熟，非常熟。
不然也不会连陈英落的小动作都下意识地模仿。
“陈英落”打了个响指，随阴风飘起，绕着二人绕了好大一圈。
“亏我还盯着你俩进来。”“陈英落”歪着嘴巴，满脸黑线，“还想着吃顿好的，没想到还搭上那么多。”
周围嗤嗤阴风越刮越大，倒在地上的鬼捂住耳朵，痛苦叫着。然后，几乎是一瞬间，突然散成漫天粉末，飘到半空，消失不见。
远方那簇一点点白光慢慢扩大，而这方的红光愈来愈淡。
“既然如此，再搭多点也不要紧了。”“陈英落”向后一倒，整个身子向地上摔去。
但最后倒在地上的，只有一件单薄乌黑的单衣。
沈浟眼睛一眯，赤目隐于他的黑发之中，叫人看不清他心中所想。
“借刀杀人，我最拿手了。”空中声音传来。
林侑心中一疙瘩，猛地朝天边望去。
他能感受到，一股寒瑟的气味扑面而来。周围空气降下了一个度，阴鬼瑟瑟发抖。
“不能享床笫之欢，就拿这个补偿吧——唉，我可真是个大好人……”
说完这句，那股阴暗腐烂的气息就消匿不见。
“走。”沈浟迅速道。
他拨下腰间凤翎，甩出珠串，双手合十默默念了个咒。
凤翎泛出淡淡金光，弹出一层巨大的气障，将此处包围。至此，那股阴森的寒瑟气息终于被凤翎隔离。
“这法宝估计抵不了多久。”沈浟拧着眉，对林侑低声喝道，“回去。”
林侑看师尊露出这副神情，也知道如今情况了。
结界被破，那位鬼界的主君，已经发现他们的存在了。
冥王的实力他们俩都不清楚，不过林侑现在对付师尊都尚且吃力，更别说一界之主。
不管这冥王的性情如何，单是擅闯鬼界一条，就足以挑战他的权威。
此刻对于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尽量避开，不与交锋。
林侑点点头，他身为妖，在各界穿梭还是要更容易些的，尤其是身上还残留一丝“陈英落”留下的魂气，就更好渡界了。
只不过……
他看向师尊。
沈浟的额尖划过一滴汗，金印暗暗泛光。那双赤色眸子衬的透亮，在这场景下，竟显得妖艳几分。
他一把抓住师尊的手腕。
“你怎么走？”
他自己走倒是容易，师尊可就不一定了。他连师尊怎么来的都不知道，但不难猜定是凶险。前有狼后有虎，不死也要赔上半条命。
显然沈浟也知道他的处境。
沈浟看向他，语气严肃：“你现在回去，还有时间抓住陈英落。不用管我，我有办法。”
见林侑还是不动，沈浟深吸一口气。
“信我，为师从不说谎。”
林侑一愣。
是啊，他有什么可担心的。面前这人，连他父皇母后都恭敬有加，身上必然有很多筹码。
再说师尊游历那么多年，再怎么样，总比他这个刚刚入世的少主要好些吧。
而且，君子一诺，千金不换。
话已至此，林侑也不再过多纠结，正如师尊说的，再晚些，真正的陈英落就要被方才那个冒牌货逃之夭夭了。
事不宜迟，林侑催动咒法。
脚下地面开始软塌松动，才不过半会，他的身子已经陷入半截了。
在彻底消失之前，林侑提醒了一句：“师尊。”
沈浟微微偏头，黑发在空中飘摇。
“说好要带我去云峰的。”他道，“你不在，他们不认我啊。”
沈浟在林侑走后，立马收了凤翎。
轻轻一片羽毛搭在他的手心，珠子微微发热。
九死一生咒，施之时，九死一生；结之时，亦是九死一生。
并且，结咒之时，难度会比前者更甚。施咒之时，只是隔离自身的生气而已，但结咒不同，结咒需要扯回生气。
普天之下，唯有冥王可点将，赐仙气于鬼魂，重得生气——创造此咒的人，结局自然也是命丧黄泉。
即是说，此咒自被创以来，无一次被成功地完整施用过。
不过这些，沈浟一早就知晓。
他将珠串串进手腕。
在他视线远处，灰尘扫去，一个人影渐渐显出。伴随而来的，还有令鬼瑟缩的气息。
冥王在此，这咒他不能冒险施。
既然如此，沈浟的面前便只有两条路——要么离得远远的，藏在一处偏僻角落再施此咒；要么借助冥王之力，助他直接回界。
鬼界是冥王的地盘，前者注定不行。
顷刻之间，慕容冥幽已经站在沈浟面前。一处地界，茅屋之旁，左黑右白。
“这些……”慕容冥幽指着一地狼藉，挑了下眉，饶有趣味地问道，“你做的？”
沈浟一只手藏于袖间，攥紧成拳。
“不是。”沈浟反问道。
“冥王，此处结界已有多年，您这么久竟未察觉？”
慕容冥幽一愣，似是还没反应过来。
良久，他才哈哈发笑。
“我说呢，怎么这么奇怪。”慕容冥幽笑得眼泪都挤出来了几滴，“‘冥王’，哈哈哈……”
沈浟上下扫了他几圈，拳头微微松力。
“你不是？”
慕容冥幽眼睛一转溜，立马抢答道：“是！我当然是，如假包换！”
沈浟并不理解，无论是私闯鬼界，还是私下结界，身为冥王，多多少少也该有些愤怒吧。
怎么，如今看这位的样子，倒是丝毫不在意？
甚至空中的阴森气息都淡了不少。
“这些不是你做的，那你一个人，来这里作甚？”慕容冥幽问着，还特意在“人”处加重了语气。
沈浟：……
“误打误撞。”沈浟答道，心中还提着一口气，“冥王，在下并非有意叨扰，如今制造此界的罪魁祸首已逃离人界，请允在下回界，在下定将此人擒拿，送至冥府。”
以此作交易，不知道冥王愿不愿意，可如今情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可慕容冥幽在意的却不在这个点上。
“好别扭啊。”他说，“我有名字的，你不知道吗？”
沈浟：……嗯？
这话倒是在他意料之外了。
在慕容冥幽热切的注视下，沈浟还是犹犹豫豫地说出：“……慕容冥幽？”
然后他看到面前这位冥王，嘴角霎时撇下，眼皮霎时耸沓。
“没意思。”他听到冥王这么说道。
沈浟：？
什么没意思？这是什么意思？
好在这冥王的性格虽然看起来古怪，但没对他表现出杀意来。
“你去捉鬼……也行。”慕容冥幽说道，“也省得我跑一趟。”
说罢，他便大手一挥化出一把椅子，略一整衣，也不管周围环境如何，就这么随便地坐下了，还支棱起个二郎腿，好整似暇地看着沈浟。
这么一番操作，沈浟是越发看不懂了。他没忍住，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道：“你想作甚？”
慕容冥幽挑了下眉，心道总归是有点平常那样了。
“你非死魂，我不能渡仙气给你。”他耸耸肩，“就看你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呗，我在旁边为你护法。”
沈浟蹙着眉头打量着慕容冥幽。
冥王，有这么好相与的？
越想越不对，沈浟没有动作，半响，他问了一句。
“冥王，你我之间，以前有见过面吗？”
有啊，当然有了。慕容冥幽内心骂道：没有的话他还会坐在这给沈浟护法？！别笑死人了，他慕容冥幽何时这么给人当丫鬟使？
说来也真是巧，凤凰渡个劫都能渡到他这里来。要不是事先闻到沈浟身上那一点点不着痕迹的仙气，恐怕刚刚看都不看直接杀过来了。
不过他并不能说出，神官渡劫，天道干预，命数将定，他不能透露半分。
“没有。”冥王理所当然地胡编乱造，“第一次看有人来鬼界，还挺稀奇。关键你人长得也还不错，和我脸缘。我心情好，放你一马，你不想要？不想要那我可就反悔了。”
沈浟：……
问不出冥王的话，干脆就此作罢
他从袖中抽出一张符咒，嘴中呢喃几声，将符咒朝天抛去。
符咒不焚自燃，散下的纸沫分毫不差地掉在他的身上。
沈浟一边要提防冥王的动作，一边又要承受噬心刻骨之痛。他半闭双眼，豆粒大的汗珠贴着鼻尖滴落在地。
脚下的影子本是小小一团，可突然之间，一声“扑通”，那团阴影瞬间扩大。
沈浟半跪在地，嘴角流出殷红鲜血。他不甚在意地擦了擦，将血吐在别处，没让冥王看见。
慕容冥幽半昧着眼，也配合地不去看沈浟。
就算沈浟在他面前吐血，他是不会，也不能有所动作。沈浟下到鬼界本来就没沾上魂气——这点辨识度他还是有的。
要是自己帮他，哪怕只是动用一点，也会带来不定的变数。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帮他注意周围是否有鬼闹腾。
唉，慕容冥幽心中叹道，凤凰这次可真欠他一个人情了，等他渡完劫可得好好捞他一把……
撮合他跟阿圭，嘿嘿，这个主意不错……
另一旁的沈浟可没他这么轻松，他手指有些颤抖地从衣服中掏出一个小陶瓷瓶。
这个瓶子也是木师兄给他准备的，里面同样是药，不过和他布袋里那些不同。
九曲回魂丹，大补之药，若非遭遇不测，身体严重受伤，这药是不宜食用的。
他每次出门就带一颗，药丸制作不易，耗费了木师兄大量财力物力。平常他也没用过，就一直放着。
不过此刻，他心如刀绞，命悬一线，正是服用此药的好时机。
沈浟心神不定，他的佩剑也像是有所察觉，在他腰间嗡嗡嗡地震个不停。
“吵死了。”慕容冥幽见了，直接一脚踩在上面，逼迫它停下震动。
证道：……你礼貌吗？
正在吃药身心交瘁无法避开的沈浟：……
他咽下药丸，无语地盯着慕容冥幽，说了句：“你有病？”
并非他没有考虑二人实力问题和自己当下处境问题，奈何这位冥王，总是给他一种“犯贱”的感觉，叫他忍不住说出口。
活了这么久还从没骂过陌生人的沈浟：……
怕是他自己此刻也不怎么正常。
“嘿你怎么能这么骂我呢？！”果然慕容冥幽经不得骂，“蹭”的一声就站起来了。
沈浟缓了缓气，手不着痕迹地搭在剑柄上面，以防慕容冥幽有什么动作，他好及时应对。
没想到慕容冥幽却又坐回椅子上，只是嘴里还在骂：“妈的又不是我吵，它吵我教训一下还不行啦？真是，什么破剑烂剑！”
“咳。”沈浟转移话题道，“你可知这把剑真正的主人是谁？”
“证道”是仙器，冥王和天界交好，若是知道这剑的主人……
慕容冥幽狐疑地把目光投向沈浟手上那把剑，心中五味杂陈。
刚刚只注意到这剑很吵，根本懒得关注这剑外观，这么仔细一看，嘶……怎么越来越像“无悔”了？
在沈浟入凡河后，这剑不是应该被好好保管在天界的吗？什么时候偷偷跑下来的。
心心念念找到沈浟，结果到头来沈浟还不认它，还给取了个新名。
啧啧啧，慕容冥幽内心给无悔同情了一会，就嘴碎道：咦，一把剑还能混到这地步，也真是没谁了。
“不认识。”他又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作甚要特意去记一把剑的模样？仙器而已，我上天一趟能随便薅一把。”
沈浟：……
多虑了，他不该问的。
最后一“死”熬过去后，地面塌陷一个大洞，沈浟生气回窍，就该回到人界了。
就在他陷下去的最后时刻，慕容冥幽突然叫住了他。
“唉沈浟，问一下。”
沈浟一愣，旋即不动声色地回过头去，应道：“作甚？”
慕容冥幽好奇地问道：“你在人界是何身份啊？”
改日无事还能悄悄去看他，等来日沈浟渡完了劫，说不定还能坑他一笔。
“哦。”沈浟也不给他套话的机会，直接回道，“人。”
慕容冥幽：……
嚯，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是吧？
左右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沈浟已经回到了人界。
还是在那棵树下，周围似乎之前还来了很多人，地上草坪都有被踩踏的痕迹。
他捏了捏柔软的凤翎，心中在思索着什么。
明明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告诉冥王他的名字。
这么说来，冥王能放他走，可不止“投脸缘”这一层站不住脚的原因了。
沈浟左右看看，此刻未到正午，阳光依旧暖人。
林侑没在这里。
沈浟轻微地咳了几声，施了个障眼法把衣服上那片血渍挡去。闭眼细探了会，绝息咒慢慢失去作用，浓重的味道自远方飘来。
——该去理正事了。
作者有话说第43章 【陈旧记忆】鬼村·冥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