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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   三江市新城,离着如今的市中心不远,有一片建成有十来年之久的小区。
      那年月正是崇洋媚外思想最盛行的时候,有钱人多是黄皮白心,因此这地方也是照猫画虎,外面跟中国式小区一样环绕着一圈围墙,修了绿化带,里面却是地道美式乡村风格的独栋和联排别墅。
      林晓在路边停好车,带着谢晚一起,来到一列联排别墅前,沿着木质楼梯走上去,穿过走廊,便进到了一户大门敞开的人家中。
      一楼的大客厅被其主人规划成了两部分,其中挨着正门的这边算是日常办公闲聊的地方,地上摆着一座大木雕茶台,上面琳琅满目的放着各式精美的茶具与茶宠。围着茶台搁着四把椅子,一主三副。茶台后面则是同样材质的立柜,上面放了些文玩古董类的风雅之物。由流苏帘子隔开的另一部分,也就是挨着后花园的这边则摆着一张中式的大圆桌,边上的玻璃柜子里满是各类名贵酒水。
      如今坐在茶台后面,也就是主位上的,正是这里的主人,乃是个身穿唐装,个子不高,头发黑白交杂,看起来应该在六十岁上下的男人。他一见到林晓,便亲切地起身招呼:“来啦,小林。来,坐。”
      “王哥,好久不见。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林晓先把手里的礼盒放在一边,然后领着谢晚,一起坐在了客位上。
      “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呀,客气了。”
      “毕竟您帮了我不少忙,应该的。”
      双方一番礼节性地客套寒暄过后,很快便切入了正题。
      “你托我打听的事,我帮你问了。你别说,这件事还真有点麻烦。一开始我想着找公安系统的老熟人问问,应该一两天就能出结果,没想到......”男人一边低头洗杯冲茶,一边继续说着,“主要是几十年前的老案子了,这些年新城老城,各种改制,划区,来回倒腾了好几次,当时的派出所都已经不在了。”
      “那......”
      谢晚有些着急,可刚开口询问,便被林晓打断:“麻烦王哥了。我也知道这件事弄起来不容易,不然也不至于求到您这儿来。”
      “嗨,哪里的话。朋友嘛,互相帮忙,应该的。总之呢,我最后还是找到了市局那边的朋友,才终于把你想问那个案子了解了一下。当然了,具体的案件卷宗不能给你。你也知道,最近督导组就在我们三江市,这时候人家能私下给我聊两句就已经不错啦。理解一下。”男人把茶杯推过来,和颜悦色地邀请道,“来,喝茶。”
      看着眼前正飘着热汽的茶杯,林晓顺从地接过来,小酌了一口,赞了声“好茶”。
      他并不是不急,只是他清楚,但凡求人办事,哪怕只是举手之劳,对方也恨不得把事情说得堪比翻蜀山,过剑阁那么困难,不然怎么能让你承人家的情呢,所以现在急也没用,只能任由对方继续说下去。
      好在男人也明白点到为止的道理,没浪费太多时间,便道:“当年结案的时候,定性是自杀。卷宗上的说法是死者因高考前压力过大,因此产生了轻生的念头。发现她的地方呢,是在一个小旅馆里,说是烧炭导致一氧化碳还是二氧化碳什么的中毒,窒息死亡。”
      随着对方的讲述,林晓只感觉仿佛亲眼看着她躺在旅馆的床上,旁边就是正在燃烧的火盆,而她年轻的生命,一切的美好与幻想的未来,都随着火焰的燃烧而迅速流逝。
      一瞬间,无尽的情绪翻涌袭来,林晓的喉咙好像被人用力捏紧,可他还是强撑着问道:“怎么就能确定她是自杀呢?”
      “按规矩来说,要确定是自杀,得先走个流程,也就是必须得排除他杀的嫌疑。不过嘛,因为死的是个小姑娘,她家里人据说当时也没怎么追究,再加上那时候的人办案子可没今天这么细致,所以很快就结案了。”
      “能找到当年办这个案子的警察吗?”林晓又问。
      “我正要给你说呢。我帮你问了,那个警察七八年前就已经去世了。”男人指了指自己胸膛的位置,大概是物伤其类,也不禁有些感慨和后怕,“肺癌晚期,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听说他老婆都已经带着孩子改嫁去了外地。”
      林晓听到这个消息,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既不埋怨谁,也不想责怪谁,他只觉得命运无情,似乎所有人都只是老天的玩物。
      “法医呢?”谢晚问道。
      男人瞥了眼眼前的小姑娘,又看了看林晓,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但还是回答道:“那个法医得了精神病,现在就在南山精神病院,关了十来年了。”
      “精神病?”
      “是啊,精神病。”男人叹了口气,补充道,“唉,其实也不奇怪。那时候我们三江市的法医本来就没几个,基本上全市的案子都压在几个人身上。像他这样,每天从早忙到晚,接触的没几个是活人不说,那些尸体不是被人这儿捅了几刀,就是那儿缺了几块,这换谁也受不了呀。精神压力太大,时间一长,也就疯了。我市局的那个朋友当年还曾见过他,说是他突然有天要辞职,说总是见鬼,干不了了。一开始他们领导还不让,因为当时法医少嘛,可是后来有天发现他没上班,打电话也不接,有人就去他住的地方找,发现他的时候人已经彻底疯了。说起来也挺惨,他父母去世的早,又一直没有结婚,再加上这事儿不太吉利,所以得了病之后,连他以前的同事也没人说去探望一下。”
      “您知道他的名字吗?”
      “姓孟,叫孟什么来着。这样,我一会儿手机上发给你。”
      “感谢。”林晓抱了抱拳。
      男人又为两人添了茶,接着道:“小林啊,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为什么要问这个案子的事,我也不是想跟你打听,只是就算我多嘴一句,现在精神病人在医院里,非直系亲属或涉及刑事案件,否则一般人是不能进去探望的。而且据说他疯得厉害,当年找到他的时候,闹起来抓伤了现场好几个人呢。”
      林晓点点头,心中那份对于真相的渴求已让他待不下去,索性直接站起身来:“多谢王哥。对了,您上次说有一批东西想出口,我这边正好有个朋友有需要。他在国外,有时差,等晚点他起来了,我跟他对接好了再跟您聊,您看行吗?”
      “嗨,那都是小事。”男人也跟着站了起来,笑眯眯地道,“那我就不送你们了,我一会儿还有其他事要办。”
      “当然,当然。您忙。”
      客套一番后,林晓开车,带着谢晚一起,径直驱车前往南山精神病院。
      无论如何,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林晓也想要尝试一番,因为他渴望这个答案已经太久。然而,结果的确如对方说的那样,就算知道了病人的名字,也不能随意进行探望,况且就算真找到了对方,一个疯子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呢?
      事情到这里,一下子陷入了僵局。林晓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几次起身,又坐了下来。他心如乱麻,就像是一只失去了方向的鸟儿,已不知道该往哪个地方飞,甚至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飞下去。
      一开始,他觉得这一切不过是一个青春期少女的无聊幻想,后来,他开始相信奇迹真的发生,可现在,他却又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他忍不住在想:大概是因为我本就一直怀揣着这样的期望,所以当这个期望真的实现时,哪怕明知它是假的,我也依然会奋不顾身地冲向它,乃至于自己蒙骗自己,自己说服自己,自己把一切不合理都在潜意识中合理化。
      被骗的人总是很难清醒,是因为当一个人开始相信,那么就算这时候把真相给他看,他也会自己找到解释。
      如果十八年前的事的确存在一个不为人知的“真相”,那么他愿意去追逐,去寻找,哪怕为此要付出一切,他也在所不惜。可是,如果压根就没有所谓的“真相”呢?
      逝者已矣,生者难道要忽略一切既定的事实,仅仅为了一个执念就搅得所有人都不安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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