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境》句尾

3、黑雾

　　想起老头是谁后，小区里重新陷入诡异的静谧中，祁岁冷静了一会儿，起身抬头看向今晚这轮硕大无比的圆月。他突然发现，周围的环境都太不合理了，今天是阴历初六，晚上八点，这个日子这个时间点怎么可能会存在出现在正上方位置的圆月。况且虽然自己爱茶，但以往自己很累需要充足睡眠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在入睡之前泡一杯茶水。
　　祁岁只觉脚底仿佛扎进了地里动弹不得，能发生这样的情况，他明白，他应该被什么东西拉入幻境中了。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祁岁发现自己经常会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被强制拉入一种奇怪的幻境中，一开始他以为是在做梦，直到发现自己每次脱离幻境之后都会毫无预兆的出现身体不适的症状，他意识到那不仅仅是幻境那么简单。祁岁依稀还记得，那时候父母经常因为他的身体愁容满面。
　　但是祁岁已经将近十年没有遇到这种情况了，过了这么久再一次被拉入幻境中，他现在还有些懵。他知道现在需要做些什么，但时间过去太久，他发现自己对幻境的记忆原来已经那么模糊了。
　　活动了下僵硬的腿，外面还是太冷，于是回到屋里面想办法。
　　祁岁租的这间房是一个位于二楼的两室一厅布局的低层楼房，屋子里一间卧室他用来日常休息和科研，另一间卧室面积比较小就让纯纯住了。纯纯是祁岁养的一只流浪小黑猫，祁岁平日的工作比较忙碌，即便是下班回到家，他也只是匆匆填满纯纯的食盆后就上床补觉，所以平日里能陪纯纯玩耍的时间并不是很多。但是纯纯非常通人性，每天祁岁回到家都会喵呜一声打个招呼，然后蹭蹭他的腿，吃饱后就在地上抻抻腰和四肢。因为楼层比较低，阳台没有封窗，纯纯自己无聊常常就会通过阳台侧面那里一块凸出的平台上跳出去玩耍。
　　祁岁想到，既然这个幻境里的影像是自己的小区，那必然和自己有一定联系。祁岁觉得应该可以在这个所谓的“家”中找到一些线索，找着找着便走到了纯纯的卧室门口，打开房门，竟看到和纯纯很像的一只黑猫正背对着门口，一动不动的侧躺在自己窝里。
　　正当祁岁觉得这个“纯纯”应该不会动的时候，突然，这只“猫”的四肢好像轻轻抖了抖。随后，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只见“纯纯”的动作好像添加了慢速播放的特效一般，以一种猫科动物绝对不会有的姿势，用两只后脚站了起来，然后缓缓地转过身。
　　“我靠！”，祁岁吓得大叫一声，眼前的一幕太不合常理。
　　这只“纯纯”眼睛中翻涌着血气，嘴角以一种奇怪的弧度向上弯着，像是在冷笑一般，祁岁感觉胃都被这恐怖的画面刺激的痉挛了一下。
　　祁岁转身就要跑，这时背后传来一个男性低沉的声音，“站住...”。
　　祁岁惊恐的转过头，“我去，你会说人话！”。
　　只见那东西直立着一步一步靠近，按理说今晚的月光足以将这间卧室照亮，但是祁岁感觉眼前的猫好像变成了一团雾蒙蒙的阴影，除了轮廓，其他什么也看不清。
　　慢慢的那团黑影像是变换了形状，以很快的速度长高，伴随着嘎吱嘎吱地声音，这团黑影到矮祁岁半个头的位置后停止变化。不确定眼前这个玩意会不会对自己有实际的伤害，祁岁一点一点小心的移着脚步，想要伺机逃走。
　　眼前的黑雾中似乎有两只发着红光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祁岁要抬脚夺门而出的时候，低沉地声音再次从黑雾中传来：“你...怎么这个样子。”
　　这话里为何透露着浓浓的嫌弃，祁岁微微端正了身子，尽量镇静地问道：“我...什么样子？”
　　黑雾离他稍微远了点，没继续说。祁岁察觉那双眼睛似乎又盯了他扫描了许久，然后终于出声道：“祁岁，刚刚那位老人家，你也看到了吧。”
　　祁岁下意识回答：“看到了”，随即立刻反应过来，“你认识我？你是谁？”
　　“哼~”，黑雾笑了一声，继续道：“这些都不重要，但我看，你目前的处境才更需要你担心吧。”
　　“说的也是”，感受到对方似乎没有恶意，祁岁冷静了些。
　　问道：“我现在在什么地方？”
　　黑雾回答：“歧境。”
　　祁岁问：“你是说这个幻境叫歧境？那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黑雾：“咳咳...那个，我给你下了药。”
　　“.......你是指——那杯茶？”，祁岁满脸黑线，“我说怎么苦的都让人犯恶心”。祁岁心里郁闷，自己竟然因为懒还硬生生咽了下去。
　　黑雾道：“你现在在歧境里不会有危险，只是刚刚那老头应该是做了个很重要的选择，导致被他放弃的虚体产生了这样一个结界。”
　　祁岁有些听不懂：“你是说，他放弃了一个虚体，这个虚体还产生了一个结界，叫歧境？”
　　黑雾答道：“没错，人生在世都不可避免会因为学业、感情、事业很多方面而作出取舍，无论走那条路，在一定程度上都会对人造成影响，往小了说，可能仅仅是一个答案的对错，往大了说，后果就可能是...譬如婚姻的好坏，生意的兴败这一类的。”
　　黑雾停顿了下，似乎在想如何能解释的更清楚些：“但人的取舍中最极端的，往往就是让人付出生命代价的选择，或者这个选择本身就是是否放弃性命。而当人已经做出抉择后，就会产生一个被放弃的虚体，就比如你刚刚看到的那个老头。”
　　祁岁问道：“你是说他有可能已经放弃了自己的性命？”
　　黑雾答道：“现在还不能确定。”
　　祁岁不明白：“那既然是他的歧境，为什么会出现我平时的生活空间，我只在医院见过他两面而已。”
　　黑雾道：“我猜，你应该在他分化出虚体的时候和他接触过，所以他的歧境与你的记忆产生了交集。”
　　祁岁记起在医院地下车库看到老头的时候他眼中溢满了血气，心道应该就是那个时候了。
　　黑雾继续道：“所以我想办法让你进入他的歧境，祁岁，这对你有利。”
　　祁岁冷笑道：“对我有利？我可没看出来，快被吓死倒是真的。”
　　黑雾道：“相信我，你现在需要出去找到歧境中属于他的那部分区域，寻找关键信息，在歧境中的2个小时之后，出去的通道会开启，在那个时候尽快离开歧境。你出去之后的任务便是帮助他消除执念，他的虚体便会回到他该去的地方。”
　　祁岁道：“那你必须回答我，为什么要我解开他的执念，你既然是故意让我进来，一定是有原因的吧。”
　　黑雾好像叹了口气，回答道：“你若能帮助他消除他的执念，你还能多活一年，祁岁，相信我。”
　　“什么叫多活一年？你什么意思！”，祁岁不可置信。
　　眼前的黑雾不顾他的怒吼，渐渐散开了形态，等祁岁想去抓它的时候，它已经恢复了纯纯的样子，一下子跳上了他的胳膊。祁岁下意识甩开了他，纯纯灵活的跳到地上，睁着大眼满脸委屈的看着他。
　　祁岁还处在“你还能多活一年”的震惊中难以平复，纯纯走过去轻轻地蹭着他的腿。祁岁缓了缓蹲下抱起了纯纯。他知道他必须离开这间屋子出去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