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伞》严深北

10、第 10 章

　　一样的张玉华，一样的早餐，林白苏左手拿着伞嘴上叼着三明治的时候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哪个时代的人。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跳下阶梯，很快便到了一楼。

　　李晓楠正在楼下背书，来往地老师并不觉得怪异，而是赞许地点点头。林白苏想从背后逗他一下，才发现他的双眼通红，显然是刚流过泪。

　　“小楠，你怎么不去上学了？”

　　“妈妈说，”李晓楠小声地哽咽着，似乎还没有悲伤中缓过神来，“妈妈说要把这篇课文背完，她待会就下来。”

　　林白苏看了一眼他的课文，好家伙，小学五年级必背课文，明明晓楠才小学二年级。他啧啧称奇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老师都那么喜欢揠苗助长，但毕竟是人家的家事自己也不好参与，只能摸摸他的小脑袋，从口袋里翻出一些零食给他。

　　李晓楠摇了摇头，童稚的声音再次响起，“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林白苏嘲讽地笑笑，小学二年级又怎么能懂明月何时照我还的含义，李晓楠妈妈大抵也跟张玉华一样，希望自己的孩子不能落后于人。

　　他吹响了一声口哨，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进到班级里，看到狄晨已经开始收作业了，他跟前排打了声招呼，开始疯狂抄写起来。狄晨站在他一旁，忍不住劝道，“作业是巩固你学习最好的方式，林同学你这样真的不行。”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我的目的不是为了抄写，而是让让我的手形成肌肉记忆，考试的时候才能得心应手，班长你不懂。”

　　同桌忍不住耻笑起来，“那看起来今天下午的摸底考你是十拿九稳了咯？怪不得最近那么嚣张，肯定是你的好妈妈给你补习了，有这样的妈妈真好啊。”

　　林白苏白了他一眼没有接话，同桌看着无趣便也懒得继续搭理。

　　但怎么可能会有肌肉记忆……林白苏看着数学试卷上的题目宛如在看鬼画符，心说这可怎么完成任务啊！他拿起笔仙，小声地说道，“笔仙笔仙，既然你让我好好学习，就先帮我把这个难关度过去吧……”

　　他双手合十，内心第一次如此心无旁骛无比虔诚地许着愿，怕是听到了他许的愿望，笔缓缓地动了。

　　林白苏秉着呼吸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生怕惊扰了他的解题思路。只见，笔，缓慢地，帅气地，写下了他的希望。

　　“解：”

　　没想到这个笔仙还挺有仪式感，“还有吗？”他急切地问道。

　　话音刚落，笔就像是触电一般地倒在了试卷上一动不动，还耍赖一样的滚了两圈。

　　林白苏喃喃自语道，“没想到，你这支笔，道德标准还，挺高的。”

　　他只得自己拿起笔，开始测算，可想而知，以他高中毕业五年的文化水平去解高三的数学题，几乎就跟拿着水果店智斗持枪歹徒没什么分别。虽然他明白这只是一场梦，但这数学题也实在过于真实，烙印在骨子里的恐惧又被激发了出来，他甚至都忘记了自己在梦里一个劲地在想，我靠，这些是什么，我靠，这些又是什么啊。于是整场考试，几乎就是抓耳挠腮以及靠他抓阄来完成的。

　　他几近虚脱地离开教室，心想，不管是笔仙还是伞，或者是其他让他来到这个梦里的什么东西，还真是特么的够正能量的，不是学习就是在考试，考不出去还不让出去，灭了他想一夜暴富的幻想。

　　他颤动着腿走到了楼下，这时，天开始下起了雨。狄晨从他身边走过，望了一眼他拿着的伞，好心问道，“小林你没啥事吧，需要我撑你一段路吗？”

　　“不用不用，我有伞。”林白苏扬了扬手中的红伞，红伞发出些许微弱的光，但由于他正处于对高中数学题的冲击下并未察觉。

　　他跟班长便聊闲天边走到了屋檐下，试着撑起这把伞，一下，两下，三下……知道狄晨实在忍不住再次不确定地询问道，“要不小林，我送你回去吧，你这个伞……是不是坏了？”

　　“哦好，”林白苏也不客气，虽然狄晨在那一天没有记忆，但在他的记忆中两人也是一起打架（其实实际上是他单方面输出）的战友。他心想，这伞到底是什么怪毛病，难道是把遮阳伞？不然为什么每到下雨天就死活撑不开，梦里如此，现实中也如此。但相处了那么多天，仿佛都已经有一些心照不宣的默契了，林白苏也就随它去了。

　　“你爷爷不是狄老头么，”林白苏怕尴尬，随便挑起了话题，狄老头，就是十一中的现任门卫，由于总是乐于助人也没有长辈架子所以大家都叫他狄老头。但林白苏在十一中的时候却没有见过这位总是乐呵呵的老爷爷，心想大概是到了他这一届应该是已经退休了。

　　“是啊，怎么了？”狄晨也不避讳，大大方方承认了。

　　“我看你平时也不怎么跟他打招呼啊，为什么？”

　　林白苏转过脸看狄晨，只见狄晨咬了咬嘴唇叹了口气，“爷爷总是怕因为自己是门卫让我被同学看不起，所以总是赶我去学习。他哪知道，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的。但我总去，爷爷就会生气，还会故意对我冷脸，其实我知道他很爱我。”

　　“这样啊，”林白苏点点头了然道，“大人们总说不要去太在乎别人怎么想，只要我们好好学习就够了，老头们总是那么固执，你以后一定会很厉害然后给你爷爷一个温暖的家的！”

　　林白苏说完，见狄晨没有回话，而是望向门卫亭的方向，此时的狄老头正站在大沙滩伞下，认真仔细地检查着每一个进出学校的学生的校牌，也没有往他们这里看——这就是很平常的一天，林白苏看不出有什么异常，刚想让狄晨回魂，却见对方脸上突然流淌出两行清泪，口中自言自语道，“如果这是梦，为什么那么真实？”

　　林白苏吓了一跳，用手在他眼前疯狂晃动，“班长你怎么了？”

　　狄晨回过神来，眼神中有些茫然地看着他道，“你在做什么呢？我，我怎么会留下眼泪？”

　　“我怎么知道？”林白苏无奈的耸耸肩，“就看你突然呆住然后哭泣了，果然今天的考试很难！连你都被吓住了！”

　　“时候不早了，我得赶紧把你送回去，我也好回去背书。”

　　两人来到教师宿舍楼楼下，由于老楼隔音效果不好，李晓楠妈妈的声音强有力地穿透了墙壁，从楼下就能感觉出她的愤怒，此时的她正在怒骂着，“李晓楠你最近怎么回事？为什么成绩退步了那么多？吃吃吃，就知道吃，你今天不把这些卷子做完你不许吃饭。”

　　这时小楠的爸爸响了起来，“你让孩子先吃口饭怎么了？”

　　“吃饭，吃饭，你不把作业写完你别想吃，你也是，好人都是你做，开家长会合着不是你开？！你等他做完了卷子吃完饭再拉一个小时的小提琴再睡觉！”

　　狄晨看了林白苏一眼，用眼神询问。林白苏沉默地点点头，这个年代还不留行双减，但是在这种高压下即使拉小提琴的那个不是自己，也感到了些许窒息。狄晨不懂，他的爷爷只会说要记得学习其他也不会多说什么，林白苏这个在双减下快乐长大的男孩更不懂，他的学习都是来自于他要告诉别人“他可以”的自觉。所以直面这样的压力还是会让他无所适从。

　　狄晨见已经把人送到楼下，便急忙赶回去背书。而林白苏也迈着沉重的脚步踏进了家里。

　　张玉华看到他走了进来，便问，“宝宝，听说你们今天摸底考试了，考的怎么样啊？”

　　“还……还行。”他含糊地回答，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他看了眼桌上，白灼大虾，香菇青菜，还有一碗满满的紫菜蛋花汤全都还冒着热气，一看就是掐着点做好的。他快速地扒拉了两口饭，深怕张玉华又问关于今天考试的话题，那他可是一个字都答不上来。还好张玉华实行的是“寝不言食不语”，他眼睛里盯着菜，耳朵却一直关注着张玉华的动向。

　　“哎，”张玉华放下碗刚提起一口气。

　　林白苏立马放下已经吃完的空碗，岔开话题道，“我去做卷子了。”

　　“哦，好的。”张玉华有些欣慰，随着孩子的长大母子两越来越没有话说，所以她并不觉得奇怪，“碗放在桌上我去洗吧，你安心学习。”

　　林白苏点头应声背起书包就往房间里冲。他拿出自己的试卷与草稿纸，翻出自己的水笔，开始认真盘算起最近的遭遇。

　　虽说这一切的怪事皆是由这把诡异的伞而起，但至今除了梦境比较特殊也没有遇到其他离奇的事件。而这只奇怪的铅笔除了有仪式感，道德标准甚至还有些过高了，难道说是因为这个梦境的主人小时候因为没好好学习，所以要拉他进入这个梦境完成这个主人的遗憾？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告诉我吗？”他对着这只贴纸奥特曼贴纸的铅笔说道，“你不告诉我怎么做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你，也不知道该怎么出去啊。你先告诉我，你是你吗？”

　　他叹口气，等着笔仙自己消化一下他他说的话，大约过了一两分钟，笔仙终于开始动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