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管烂尾的神》怪化白猫

16、黑暗圣女15

　　躲在骑士身后的路西娅发现尤金停在原地不动，似乎在思考什么，手指慢慢的搓动。

　　一时之间她觉得自己有些反应过度，毕竟对方只是个炼金人偶，靠近或许是想更加详细的观察自己的状态。

　　不过，近距离面对这样有冲击力的美色，真的让人很难保持镇定！

　　尤金面无表情的看着路西娅，直到对方从骑士的身后挪出来。

　　“抱歉。”

　　“抱歉……”

　　两人同时开口。

　　尤金看向少女，不解的偏头。

　　路西娅连忙解释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靠的太近了，我吓了一跳……”

　　尤金说忽然开口说：“我很好奇。”

　　路西娅奇怪的眨眼，好奇什么？

　　炼金人偶无机质的双眼毫无感情，倒映着少女疑惑的脸，他的声调没有起伏，但确实是充满困惑：“我很好奇，你的身上到底有怎样的秘密，为什么默文会因你而改变。”

　　这个问题路西娅没办法回答，她其实不太懂默文，也不太懂德莱尼，甚至于说她并不懂“人类”。

　　怎么和人类相处，怎样回馈人类的感情，她都不清楚，只是懵懂的，按照自己的直觉在做一些事情。

　　可以说在人情世故方面，她还不如眼前这具炼金人偶。

　　“默文就像是阴沟里爬上来的老鼠，深沉阴暗，心思复杂，对于一切无利于他的事物都不感兴趣，他有许多机会可以把你扔下，自己离开。”

　　尤金美貌的脸孔没有表情，只是瞳孔更加集中的看向路西娅：“可是，他似乎在维护你，是为什么？”

　　“你这么说我也……”

　　“是因为越聪明的人，越是会喜欢上笨蛋吗？”炼金人偶回忆，“就像吟游诗人唱的烂俗爱情故事中那样？”

　　“……虽然不太理解你在说什么。”少女皱眉，“但是你刚才是不是骂我笨蛋了！？”

　　看着对方愤怒混杂着茫然的脸，尤金忽然觉得，好像笨蛋也挺可爱的。

　　弱小但强硬，胆怯却坚定，勇敢也莽撞。

　　复杂……但很有趣。

　　“或许是黑暗烙印的缘故？”路西娅回想一路以来默文的改变，除了这个理由，他想不到别的了。

　　尤金顺势说：“那你可以给为我种下黑暗烙印吗？”

　　“啊？”路西娅愣住。

　　“为什么要犹豫？”尤金奇怪的问，“拥有了黑暗烙印，成为黑暗神的眷属，我或许会像默文那样，为你神魂颠倒，从此之后能够被你操控，这不好吗？”

　　路西娅看着人偶完美的脸孔，他自顾自的说：“你难道不想从这里逃出去？”

　　路西娅：？

　　“等等，你不是法斯莱林的人偶吗？”路西娅脸上写满了疑问：“怎么忽然要主动帮助我？”

　　“是的，我是法斯莱林的人偶。”不知道为何，说出这句话的尤金，有点奇怪，他整个人停住，似乎在大脑中梳理着什么信息，眼珠子一动不动。

　　路西娅忽然想起曾经的自己。

　　好像也是在某个时刻，忽然会仿佛条件反射一般的说：“这是，我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是灵魂在挣扎的时候，触碰到了束缚的绳索。

　　尤金，也是被什么东西束缚着吗？

　　炼金人偶停止了闲聊，他重新开始理论教导。

　　尤金站起身来拿了几本书放在地上，讲解魔法的一些基本知识，让路西娅能够从能量的起源和理论层面更好地了解黑暗之力。

　　这片大陆上的魔法以元素魔法为主，人类体内的魔法回路与周围的自然元素产生联动，然后驱动所谓的魔力，将自然元素凝结并改变形态。

　　简单的说，就是将空气化为风刃，火元素集结成火球，水元素变成水球，驱动土壤塑形，诱发植物生长。

　　这其中比较特殊的是植物系的魔法，即使是现在，也无法确定这种魔法调动的到底是哪种元素。

　　目前学术界分为两派，一个是认为调动的是植物本身的能量，就像是促生长药剂一样的效果。

　　另一种则认为，植物系的魔法，或许是生命魔法领域，能够激活生物的活性，但是这个理论到现在为止并没有得到印证，因为植物系魔法在人身上没有什么作用。

　　除了这些魔法以外，还有两种魔法，分别是精神系魔法和光明魔法。

　　所谓的精神系魔法，就是刚才尤金所讲述的，卜廉曾经在路西娅和德莱尼身上使用的魔法。

　　接下来就是光明魔法了。

　　尤金盯着路西娅。

　　路西娅：“？”

　　尤金：“做了十几年光明圣女候选人的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光明魔法吧？”

　　“额……”路西娅绞尽脑汁的想，“感知光明之力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光明教廷以此对人们进行测试和筛选，我就是这么被选上的。”

　　“进入教廷之后，我们会接受漫长的神谕教育，需要背出神的每一句话，默写出教廷的每一条规则，将圣典倒背如流。”

　　路西娅翻看记忆中那些教廷的日子，只觉得无聊。

　　“我很少与外人接触，只在房间和教堂两处待着，从普通的侍女到尊贵的主教，都很少与我说话，他们认为虔诚并纯粹的祈祷，能够更好地聆听神的旨意。”

　　“至于光明魔法，我只知道驱散术、治愈术之类的。”路西娅回想，“还有大光明术，主教说只要拥有足够多的光明之力，就能自然释放。”

　　尤金看着她走神回忆的样子，似乎看到个小女孩孤零零的跪在巨大的神像前祈祷的样子。

　　此时一旁的德莱尼忽然抬手，轻轻的摸了摸少女的头顶。

　　路西娅不解的转头，她不知道骑士为什么动了，疑惑的回蹭他的手心，就像和狗狗玩耍一样，看来这段时间的陪伴，让她对这个骑士卸下了心防。

　　只是尤金敏感的看向德莱尼，这种行为真的是无意识的吗？

　　“你很信任他。”尤金忽然说，“你也很信任默文。”

　　虽然今天与默文见面时两人没有说话，但是他莫名的感觉，路西娅似乎并不担心默文会投靠法斯莱林，做不利于她的事情。

　　“是吗？”路西娅反问，自己想了想，“好像是的。”

　　“为什么呢？这种信任来自于哪里？”尤金问。

　　“大概是因为这一路上虽然有些坎坷，但是他们一直在保护我吧？”路西娅说，“德莱尼即使是憎恶黑暗烙印，也只是坚持带我回到教廷接受净化，没有把我当成罪犯看待，遇到困难的时候会保护我。”

　　例如说为了找一个黑发少女能住的旅店，在城里走一整天。

　　“默文也是，虽然他总是与我吵架，实际上他是在担心我。”路西娅说，“只是他不知道如何表达‘担心’这样的情绪。”

　　所以才会整天愚蠢、笨蛋的骂个不停。

　　尤金不说话了，他看向骑士，感觉内心恶劣的情绪正在发酵。

　　那为什么不信任我？能够像朋友一样平静的聊天，但拒绝为我种下黑暗烙印。

　　“说不定，他这么做只是因为黑暗烙印。”人偶用路西娅之前回答他的话冷漠的回击，“如果没有了黑暗烙印，这位骑士或许就不会像听话的小狗一样待在你身边，而是将你与他人一般，暴力的撕碎。”

　　“等他清醒过来，甚至会因现在愚蠢的言行恼羞成怒，将你视为人生的污点，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欧，他也会骂“愚蠢”了，这样反而让炼金人偶比较像个真人。

　　明明被骂的是路西娅，可是尤金却更愤怒，他说完后猝然起身，快速的离开藏书室。

　　路西娅：？

　　虽然脸上还是没有表情，但是从他的动作来看，应该是生气了。

　　炼金人偶也会生气吗？

　　少女转头看向骑士，尤金说的对，说不定在德莱尼清醒过来后，真的会做那些事。

　　他此时的忠诚，只是因为黑暗烙印，并没有任何其他的原因。

　　而自己对这样的骑士全心的信赖。

　　但是……为什么不呢？

　　在变故到来之前，至少这样的忠诚与信赖是纯粹的，为什么要让怀疑和不安的种子破坏此刻的心情呢？

　　“如果你真的清醒过来了，我一定会躲起来，离你远远地。”路西娅向骑士承诺。

　　“你倒是想得开。”男声在身后响起，默文从敞开的大门走了进来。

　　“不然要怎么办？”少女反问，“毕竟我现在能依靠的，只剩下德莱尼和你了。”

　　“你和尤金相处的也不错，为什么不给他种黑暗烙印？”默文站在少女的身前，高大的影子将坐在地毯上的路西娅完全笼罩。

　　路西娅抬头，看见浓重的阴影落在默文的脸上。

　　她忽然想起刚才尤金说过的话，默文改变了吗？他好像是比刚认识的时候，更容易流露出真实的情感了，会生气，会回避，会显露出冷漠以外的样子。

　　即使没有交谈，她却莫名的觉得，对方不会站在法斯莱林那一边。

　　可是这样盲目的信任到底是从何而来？

　　人类的情感，真的很复杂呢。

　　脑子里全是浆糊的少女，开始认同尤金断言她是笨蛋的结论了。

　　“我也不清楚黑暗烙印到底有什么效果，之前是为了救你和德莱尼才那么做，怎么能随便给人种这种东西。”路西娅说，“再说了，尤金不是被法斯莱林操控着吗？如果他们在密谋什么怎么办？”

　　“嗯，有点道理。”默文也坐在了地毯上，修长的手指揉搓着眉头。

　　“怎么了？你看起来很疲惫。”路西娅问。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默文问，他听到了方才少女说的那些话，例如“默文不知道如何表达关心”这种。

　　难道是因为路西娅总是能看透并且戳穿我，所以我才总是轻易被她挑起怒火吗？

　　如果真是这样，愚蠢的那个人……是我才对。

　　“……算是吧？”路西娅问，怎么了……这样的反问是需要还是不需要？

　　“说起来……尤金并不是完全不可信任的。”默文忽然说。

　　“嗯？”

　　“他真的是法斯莱林的儿子。”默文表情凝重，“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材料，打造了这样一具身体，然后将尤金的意识和灵魂转移到炼金人偶的身上。”

　　“这几天我发现，尤金有着从前的记忆，还能够自主的思考，同时，拥有情绪。”

　　“啊，真的。”路西娅想了想，“所以他刚才真的是在生气，才会诋毁你和德莱尼，因为我给你们黑暗烙印而不愿意给他。”

　　“大概……有这个原因吧。”默文随口说。

　　“我还发现，尤金似乎不能使用魔法，或许是受限于这个躯壳。”默文想了想，“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调查一下尤金变成现在的原因，说不定能够以他为突破口，知道法斯莱林真正的目的。”

　　“真正的目的？”路西娅不解，“难道不是黑暗之力？”

　　“不，至少不全是。”默文说，“他是个活了一百多年的魔法天才，如果只是为了研究黑暗之力，并不用做到这个地步，他有的是办法可以拆解我们。”

　　“我猜测他有别的目的，只是目前没有什么线索。”

　　“尤金对你很有兴趣，甚至想获取你的好感，如果可以的话，在安全的范畴之内，你想办法从他的身上获取一些信息，可以吗？”默文说，“我每天被法斯莱林盯的很紧，这件事只能靠你。”

　　新奇，路西娅第一次从魔法师的身上看到了示弱和求助，觉得非常的新鲜，同时一股说不上来的愉悦让整个人通体舒畅。

　　“没问题，交给我吧。”她承诺道，而后看到一旁的骑士说，“但你不要再说什么不管德莱尼的话。”

　　“不会的，我不会不管你……们的。”

　　或许从你为了保全我的性命，主动来到高塔的那一刻起，我已经无法将你从生命中剔除。

　　默文很累，他这几天在法斯莱林的高压之下，还要想着路西娅的事情。

　　这段日子经历的种种，自己不断变化的心情，每一次遇险，身体总是先于大脑做出的反应。

　　或许路西娅说得对，她说在骑士醒来之后，她可以躲得远远地。

　　那么自己也是，在明白这些复杂的心情到底是什么，在想明白应该用何种态度对待她之前，不必过度纠结，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默文。”看着陷入沉思的魔法师，路西娅忽然开口说：“我发现，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强大，也没有绝对的弱小。”

　　“现在的德莱尼是强大的，大脑却和野兽一样简单。从前的德莱尼拥有正直善良的心，强大的灵魂，却因为道德感约束，即使是旅馆老板也能拒绝他。”

　　“从前的你是强大的，但是内心总是充满不安的情绪。现在的你在法斯莱林的面前就像个没用的菜鸟魔法师。”路西娅说，“奇怪的是，我却感觉你的灵魂正在凝结发光，好像有了一个稳定的内核。”

　　“人类真的很奇妙。”少女再次发现了这个世界的乐趣，“所以说即使是强大如法斯莱林，也一定会有弱点，我们不能放弃。”

　　三人在藏书室的地毯上盘腿而坐，好像有无数个相似的场景，在墓地的救赎，在树屋的对峙，在小旅馆的用餐。

　　但没有任何一刻像现在一样，所有人的心都无比接近。

　　“谢谢你的夸奖，虽然觉得有点被冒犯。”默文没好气的说。

　　但是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微笑，像是清晨冰冷的薄雾被第一缕阳光驱散，朦胧的雾珠映射出五颜六色的瑰丽光线，转瞬即逝，如梦似幻。

　　路西娅也不由自主的微笑，一旁的骑士认真的看着她的侧脸。

　　此时的门外尤金沉默的站立着，听完对话后，转身离去。